延嘉殿臨時騰出了地方,安放涇王的木棺。


    堂內一片蒼白,梁上懸掛白幡。門口白色的燈籠,黑穗頭風中輕搖擺動,說不出的悲傷。牆根的蠟燭插在十六座青銅蓮花燈台上,燃起縷縷青煙。宣元帝令停棺三十日,供皇族、外戚、百官前來吊唁。


    趕過來祭拜的人多,主子身邊的仆從或在皇城外,或在宮門外等候,進殿的都是皇親國戚、文武百官。許多皇親大老遠趕來,陛下都來了好幾次,旁人又怎麽能不來。


    迎客的小太監看見一位夫人正拾階而上,黑裙灰衫一身宮裝,但麵生得很,他尋思的時候,夫人已經出現在殿門口了。竟認不出是誰,忙轉身去問大殿內負責的宮人。


    宮人在宮內呆了近三十載,轉過身,朝小太監說的方位看過去,夫人此時已進了殿門。


    “太妃娘娘。”宮人認出來,這是重現太子的太子妃娘娘,得有十年沒進過宮了吧!容貌自然衰老了,可是變化不大,這可是個和善的主子。


    李家皇親的紅白事,向來是禮部與司宮台共同操辦,其它部門會再派些人過來搭把手。一般禮部派人照應男眷,他們負責接待女眷。


    太妃朝宮人一點頭,算是回答。走過去為涇王上香,焚燒了紙錢,又去內堂抄寫經文。涇王身下有長子,才世襲了涇王的爵位,可是還年幼,宣元帝便從族中選了幾名侄子,代替世子跪坐於殿內守靈。


    溫太妃坐在書桌前忍不住歎了聲,這才幾日,就陰陽相隔。上次見,還是在楨兒的喪禮上。小八,是她看著長大的,最是熟悉為人,對樺緔的好連她這個母妃都比不過的。


    吊喪已經進行好幾日了,來得人有許多是旁親,又不是多親的親戚,總共沒見過幾次麵,哪能日日悲痛。這不,坐在大殿後邊的台階上,幾位皇親國戚湊到一起又聊上了:


    李家某位皇侄:“聽說那傳言了嗎?”


    老王妃的外甥:“什麽?”他大老遠趕過來,替姨母來吊祭涇王。唯恐出錯,哪有功夫去聽什麽傳言。


    李家某位皇侄:“就是涇王是被陸國舅派出去的殺手刺殺的,回來的侍衛都這樣說。”


    涇王的侍衛護主不利,自然要受懲罰,天家命徐太尉親自審訊,這群侍衛一字不落的全都招了。不對,是主動說的。


    雖然已經壓下消息,可是這些傳聞就好像蒲公英的種子一樣,風一吹,飄散得大街小巷都知道了。


    太妃娘娘的表弟:“我也聽說了。”給了李家某位皇侄一個我明了,你不必細說的眼神。


    李家某位皇侄:“涇王身上那傷口,明顯是刀傷。”他爹跟著一群伯伯堂叔給涇王換的袞冕,白酒擦身時,看得一清二楚,胸口處手掌大的豁口,寬刀刺穿的。正好印證了侍衛的話,就是一場刺殺。


    老王妃的外甥:“陸國舅爺不是涇王親舅嗎?”


    太妃娘娘的表弟嗬嗬一笑,帶著嘲諷:“這宮裏頭有什麽親情?子弑父,父貶子,操戈同室,骨肉相殘的戲碼還少嗎?”


    李家某位皇侄:“我聽說,陸國舅爺要殺的其實是長樂長公主。”


    老王妃的外甥又茫然了:“這又為何?”一位公主又不掌權,何必兵刃相見鬧這麽大動靜。


    李家某位皇侄:“近來,長安發生了太多事,你們就說哪一件解釋得清楚?佛語有雲:不可說呀!”


    太妃娘娘的表弟:“我隱隱覺得有事將要發生。”


    不隻是他覺得,長安最近人心惶惶,各家族都在謹小慎微的觀望。


    “太後駕到。”門口宮人尖細著嗓子高唱。


    李家某位皇侄忍不住說了太妃娘娘的表弟一句:“烏鴉嘴。”


    這不,大事來了,陸太後到了。這幾日,太後哭鬧動怒拿著一群宮人出氣,連帶著前來吊唁的皇親、官員也人人自危,唯恐太後心中的怒火燒到自己身上。


    在內間的太妃,手中抄寫經文的筆停了下來,後窗有些高,外麵這些人也沒有在意,起身去了前院,拜見陸太後去了。而這些話已經叫屋內幾位王妃、縣主聽了去,那邊兩位對視了眼,驚愕的張著唇。


    這邊主事的宮人領著一群小太監在門口恭迎,小心侍奉:“請太後安。”


    涇王是太後嫡子,喪子之痛像一把淩厲的刀,不過幾日光景就將太後身上的威嚴與銳氣刮了去。麵上沒了妝容與喜色,蠟黃的臉色還微微泛著青,一下子老了十歲不止的模樣。


    “今日來了多少人?”麗娘走在太後身後,問負責的宮人。


    老宮人說了多位有身份的貴人,猶豫著又道出了一人:“溫太妃,也來了。”


    太後被丫鬟扶著,有些恍惚的朝宮門口邁步。起先沒有反應,麗娘頓了下腳步,也沒有想起來這人是誰?太妃嘛,一聽就不是二八的姑娘了,還招人惦記好奇,以為是李家遠親,大老遠趕來了。


    可是,到底不是七老八十的人記性不好,陸太後反應過來,猛地轉身,鳳目淩厲,側首咬牙問:“溫太妃?溫素蘭!”


    老宮人被陸太後驚了一跳,張了張嘴,忙回話:“回娘娘的話,是昔日東宮的太子妃娘娘。”


    陸瑩珍抓握著攙扶她的宮女胳膊,用力到指甲前端泛了白色,鳳目閃現陰狠。宮女低頭忍著痛,不敢出聲。


    一進殿內,陸太後便環視四周尋找身影。溫太妃早已經從內屋出來,雙手交握立在曳地的白簾幔旁,神色和緩的望著陸太後。


    陸瑩珍爆喝一句:“都出去。”沒了昔日的高貴儀態。


    殿內的皇親不少,起先溫太妃進來的時候沒人注意,畢竟李家是大家族,子孫也算興旺了。現在,陸太後怒容滿麵的出現,眼神淩厲的瞪著這位默不作聲神情溫和的夫人。眾人愣神,等回神後又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那位不怕、不驚的夫人,猜測身份。有一名侯爺夫人最先反應過來,忍住‘啊’了聲,忙捂著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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