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門口


    樺緔穿淺藍水袖長衫,配淡橘色曳地月華裙,站在宮門口望著遠處巍峨的皇城出神。有馬蹄聲傳來,尋聲看去。馬上那人高大英挺,大袖鼓風,袍角飛揚,舉手投足還是那樣瀟灑。她愛慕多年的少年郎著一身官服來了,這畫麵她曾幻想過許多次。那時她還是東宮的小公主,無憂無慮,天真爛漫。沒想到,這一幕竟能成真,隻不過過了十載,經曆了這麽多事。


    他利落的下馬,將韁繩交給侍衛,大步走來,問:“等許久了嗎?”眉梢都帶著一絲歡愉。


    遠遠就看到她消瘦的身影立在東宮門口等他過來,曳地絹絲長披輕輕飄蕩,好像拂過心底,一片柔軟。忍不住唇角上揚,策馬駛來。


    樺緔目不轉視看著他,等他走近,說:“我聽說了。”


    “什麽?”顧琰羲目光灼灼的望向她,薄唇一勾,俊顏帶著笑意。


    可是漸漸地笑容淡了,難道隻有他歡喜,為何她麵上無半點喜色和嬌羞?


    樺緔蹙眉,嚴肅的問:“顧琰曦,這是你想要的嗎?”


    “什麽意思?”心跳聲一聲重過一聲,也緩了下來,沒了剛剛的激動雀躍。


    連翹隔著些距離,看殿下與齊大人在一起的畫麵是那樣的悅目,就像一幅畫,好像他們本就應該如此。


    樺緔不願與他爭吵,吵過後,要好久才能恢複心情。不可否認他對她的影響,比想象中的要大的多。


    可是,這件事她沒法不說,群臣爭辯,提出‘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她就怕以後有人用‘不孝’來議論毀謗他,她怕極了。


    “不值得。”為了這段婚約,葬送前程,毀了這麽多年的努力,不值得。


    好不容易回來,受了那麽多的苦,經曆了多少傷痛,才熬過來。剛剛一聽到沅引說起朝堂上的事,她的心怦怦狂跳,嚇得她手都在顫抖,實在太不安了。


    “值不值得不是你一人說著算。”劍眉一擰,艴然不悅,語調都冷了:“看來是我想錯了。”


    剛剛小乙來皇城找他,難得她主動約他。上封董大人還跟他道了喜,又放了半日的假,他還得回府等禮部的人前來,商議‘六禮’的具體事宜。


    來之前特地去買了她愛吃的點心,卻聽到這樣的話。他將手中還熱乎的荷花酥、綠茶酥塞在她的手中,一臉冷漠,甩袖子轉身離開。可是走了十幾米又停下腳步,轉身大步回到她麵前,說:“李樺緔,我說過,別再放開我的手。”


    “有人勸我,有人不讚同,認識的不認識的,常常提醒我,我們不應該在一起!可如果連你也這樣說,我想,我是沒有信心再堅持下去了。”眸中摻雜一股怒氣,說話的語氣也變得冷硬。


    “批評、中傷,這些我來應對,哪怕所有人都在反對,你隻要握牢我的手,站在我旁邊就好。”還想再說什麽,心情複雜的看著眼含淚光的她,顧琰羲窩火的長籲一口氣。壓下火,握了下拳,然後不等她回應,轉身離開。


    以前,看他的眼眸,她總試圖看懂他的意思,可是他從來都不是喜形於色的人,將情緒藏得深沉,她又怎麽能看懂?如今她終於看懂了,看懂了他眼中的喜悅、疲憊、失望,當然還有濃濃的深情,她卻變得膽小懦弱,憂心忡忡。


    樺緔仰望天空,中午的日光太刺目了,試圖逼回去的眼淚還是流了出來。


    行臻一進昭陽殿,碰到蘭薌,問:“樺緔呢?”


    難得一向活潑的蘭薌文靜憂鬱了不少,說:“回世子,公主在裏屋。”


    “怎麽了?”中官大人不是將消息帶過來了嗎?怎麽感覺大家臉上沒點兒喜悅。


    “呦,朝歌也在。嗯,誰買的荷花酥?”一進門看見朝歌的兩名大宮女坐在門口與海棠研究女紅,桌子上還擺著一盤糕點,不像禦膳房的手藝,倒像‘芙蕖茶樓’的,荷花酥可是他家的招牌。


    海棠起身,小聲說:“顧大人送來的。”


    行臻塞了一塊進口中,咀嚼幾下問:“北辰?他人那?”定下了就是不一樣,這麽快就來了,得好好笑鬧樺緔一番。


    不等世子爺進裏屋,朝歌出來了,冷笑一聲說:“走了,被我們公主大人氣走了。”


    行臻眉毛成了波浪眉,疑惑的問:“啥?”


    太尉府


    徐太尉背著手在門口走了幾個來回,管家喊了聲:“老爺,來了來了,大老爺的馬車來了。”


    一輛馬車駛來,車中坐著的是徐太尉的長兄——太傅徐萬書。


    徐太尉:“兄長。”


    徐萬書笑笑,說:“不進屋,站這作甚?自家兄弟不必那麽客氣,又不是沒來過。”


    徐太尉一臉凝重,心中不解,急道:“兄長為何辭了職務?”他等不及了,直接問出來。一得到這消息,還以為聽錯了。


    “進去說吧!”大門口人多眼雜的,不是說話的地方。


    徐萬書悠然的進了府,太尉大人看兄長這無所謂的模樣,更是焦急。重重歎了口氣,提著袍子跟著進來。


    徐夫人站在隔斷牆那裏,見徐萬書過來,笑著喚道:“大伯哥。”


    徐萬書與徐夫人寒暄幾句,又囑咐她就簡單做兩樣小菜就好,千萬別大費周章。


    “好,你們先坐,我去膳房看看。”徐夫人帶著丫鬟離開,去後廚準備菜肴。


    徐太尉在前麵帶路:“兄長咱們去水榭,請。”


    到了水榭,早已經擺了桌,徐家公子徐思勉等在那裏,揖手拜見:“伯父。”


    徐萬書虛扶他一下,問:“思勉近日公務可繁重?”


    “我不過是任閑職,也說不上累。”徐思勉接過小廝手中的茶具,給兩位長輩沏茶。


    徐萬書點頭言:“吏部掌管宏國百官任免、考核升遷、調動等事。新帝登基不久,風華正茂,在政治上持有新思想,正急需思想開明、有魄力的人才,按理說吏部——近日可不閑啊!”


    “真是什麽都瞞不過伯父的眼。”徐思勉雙手遞上茶盞,然後又斟一杯給他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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