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司馬皓便派人請了殳嫿過府詢問有關鳳佩之事。殳嫿、施存一、陸伯庸三人便將各自所知情況全部告與司馬皓。司馬皓心中暗想,徐百祥此人既然已經出現,將來會對社稷不利,必先除之,但昨夜陸伯庸被俘,想必這鳳佩已然被毀,但不知鳳佩毀壞,又會引出哪些事端。


    正在司馬皓思忖之時,聽院公來報,說魯國公明日早朝之後,有要事與他相商,讓司馬皓不要安排其他事宜。院公走後,幾人又商議了一番,便到了午時,幾個人剛剛用了些點心,又見院公來報,說是馮京請司馬皓過府議事。司馬皓不敢怠慢,急忙命人備好馬匹,前往馮京府邸。


    待進了馮京府邸內院,司馬皓便看到馮京、馮嵐父女二人正在正堂等候,麵色甚是凝重。


    司馬皓見過禮,馮京便命令身邊家丁院公全部退下。看了看司馬皓,麵色略帶幾分迫切,“昨日傍晚時分,殳掌門與小女前來老夫這裏尋求援手,但當時官家正在點將排兵,不得已,殳掌門便帶了一眾門人前去救援,待老夫命人前去大則莊緝拿逆黨之時,徐百祥、十蚺眾以及藏刀門門人均已不知去向,而那鳳佩恐怕也是凶多吉少。”說到這裏馮京輕輕歎了口氣,“但不知這點將之事與這鳳佩被盜又有何關係,官家若是得知此事,又會如何責罰與我。故此請司馬少卿過來,為老夫解一解惑。”


    司馬皓聽罷沉吟片刻,隨即說了一句:“恐怕此時吐蕃已陳兵抹邦山,直逼狄道城,官家這是為王韶將軍點的將。”


    馮京聽到王韶二字,不免眉頭一皺,“此事幹係重大,司馬少卿千萬不可玩笑。”


    “下官豈敢玩笑,若不出下官所料,吐蕃大將穆爾、結舒克巴現已集結所部匯聚於抹邦山,圖謀我大宋邊境。”


    “若果真如此,此事定要從長計議,先有西夏梁太後攻我大順城,直逼慶州城下,‘陝右大震’已至朝野恐慌。幸有唃廝囉之子董氈乘虛率兵攻入西夏,才稍事緩解。後西夏連番擾我羅兀城。現吐蕃對我邊境用兵,若針鋒相對,恐西夏坐收漁翁之利,此事萬不可貿然行事,明日早朝,若官家提及此事,我定當全力阻攔。”


    司馬皓起身深施一禮,“馮樞相勢單力薄,要是再多一些同儕進言官家,方能多幾分把握。”


    “既然如此,事不宜遲,那老夫便不多留司馬少卿了。”馮京邊說邊起身,“我這就去聯絡各處官員,明日見機行事。”


    司馬皓雖然明知但凡王韶用事,王安石必定傾力相助,且神宗對王安石更是言聽計從,但此番若能動搖神宗決心,不設洮河安撫司,便無日後熙河路,更不會有西夏之戰。如此一來,一則宋軍實力得以保全,二則便不會有永樂之敗,神宗也不至急火攻心,含恨而逝。明日朝堂之上,王安石定會據理力挺王韶,一定要想個對策避免此事發生,讓官家知難而退,更可借此機會聯絡更多反對變法的官員,若失去了王安石這個靠山,衛樸自然無法入主司天監,這《奉元曆》改移閏朔之事即可避免。司馬皓主意已定,便心生一計,快馬加鞭,欲與施存一商議。


    待到司馬皓回府之時,正逢施存一在內院書房詢問陸伯庸,隻聽見陸伯庸說道:“既然師傅命我前去相助,我去便是,縱使我不去,定然也會有張伯庸、王伯庸,至於如何相助,我悉數按照徐先生安排便是。”見司馬皓邁進書房,陸伯庸又說道:“華陽子施真人的確來找過家師,但並未對司馬少卿之事另做布置,至於前輩口中所說‘不利’,晚輩更是無從知曉了。”


    “陸道長之事暫且擱置,我剛剛從馮樞相處得來消息,徐百祥昨夜已帶一幹人等遁跡而去,目前不知所蹤,鳳佩下落不明。”司馬皓看了看陸伯庸,“至於陸道長,權且在我這裏住下,我明日早朝之上,定會照會同僚,官府自然不會為難道長。”說罷坐到施存一身邊,低聲說道:“現下更有一件要緊事需要存一你出手相助。”


    二人正欲耳語,才想起陸伯庸還在一旁正襟危坐,司馬皓剛要說話,陸伯庸倒是先開了口,“二位請便,我若不想聽,近在咫尺也與我有如千裏之遙,我若想聽,二位就算掘地三尺,我也能窺得玄機。”


    司馬皓苦笑一下,點了點頭,“罷罷罷,陸道長繼續用茶便是,不用回避。”


    司馬皓與施存一籌謀了一番,待到入夜之後,施存一換了一身夜行的衣衫,直奔王安石府邸而去。


    王安石素來為官清廉,崇尚簡樸,自然府邸也不似其他官宦一般奢華,若不是巡夜的家丁燈籠上麵有個“王”字,施存一以為走錯了地方。待施存一悄悄來至內院,見書房之內依然燈火通明,便猜測王安石尚未就寢,便縱身躍上房頂,掀開一塊瓦片向內觀瞧,依照白天司馬皓所畫圖形,果然是王安石本人端坐在書房之內,對麵還有一個年輕人,隻見王安石正接過年輕人手中奏章,麵帶和悅之色說道:“元度啊,此番從江陰讓你來京,一是明日早朝之上要給官家呈上這道折子;二是官家希望你在群臣麵前將江陰推行青苗法,與百姓之利,一一講述。”


    “小婿定當盡力,隻是此時官家責令江淮等路統計平糴之本,又任命皮公弼為發運副使,莫非朝廷要用兵不成?”對麵這位年輕人正是王安石的女婿蔡卞。


    “不錯,如今吐蕃已陳兵抹邦山,我與王韶將軍力主出擊抗敵,糧草輜重所需用度自然不能怠慢。昨日官家已經點將,隻等明日朝堂之上頒布聖旨。”


    施存一在房頂上聽得真真切切,便知此人定是王安石無疑,便伸手從腰間百寶囊中抽出蒙汗香,輕身落在書房窗前,用指甲輕輕在窗紙上捅了個小洞,伸進一支竹管,將蒙汗香吹進屋內。不多時屋內二人便昏睡過去。施存一見時機已到,便抽出匕首,輕輕推門而入,反手推緊房門,來到王安石近前,將手中匕首一抬,直奔王安石脖頸而去。這把匕首實在鋒利,從王安石頸後略過,沒有帶出半點聲響,隻是淺淺割出指甲長短的一道傷口,施存一隨即掏出一包藥粉,撒了一點在傷口之上,聽了聽外麵巡夜家丁還未來至內院,趁著王安石沒有蘇醒,便迅速翻出內院院牆,向司馬府疾馳而去。


    睡夢之中,王安石忽覺得脖頸後麵有些刺癢,便伸手去搔癢,待手指碰到肌膚,隻覺得一整刺痛直通百會,當時便驚醒過來,才發現自己和蔡卞不知何時已經睡去,脖頸後麵此時多了一條傷口,輕輕觸碰便奇痛無比,便急忙命家人找位大夫前來診治。


    待大夫趕到之時,王安石已然昏厥,一旁蔡卞和家丁正在照料,大夫查驗了傷口,又把了把脈,覺得是蛇蠍叮咬所致,便開了張方子,讓人去拿藥,並叮囑家人要以清熱解毒、通二便排毒為先。


    家人遵醫囑悉數照辦,卻不曾想服藥之後,王安石不但病情不見好轉,反倒上吐下瀉,不多時便昏死在床上,王府上下頓時亂作一團。


    翌日清晨,早朝之上,神宗得知王安石昨夜突發急症,現處於昏迷之中,便命禦醫前去探病診治。心下不免苦悶,若今日提出王韶建置熙河路一事,群臣必然公然反對,又無王安石據理力爭。神宗思忖片刻,隻好以南甲戰報、蔡卞陳詞尋個由頭,再與群臣辯駁。想到這,神宗便命身邊太監先讀了南甲捷報以及蔡卞呈上的折子,正欲讓蔡卞劉述江陰青苗法推行的情況,不想這時有人出班跪倒,“我主萬歲,微臣有本啟奏。”


    神宗見殿下所跪之人正是樞密使文彥博,便說道:“文卿平身,奏來便是。”


    “稟萬歲,微臣有秦州今日傳來奏折一份,現高昌回鶻、沙洲回鶻、青唐吐蕃同時發兵,欲攻取西夏瓜、沙、甘、涼數州,北麵遼國趁機派兩路大軍直逼樓博貝白馬強鎮軍司,現一路已攻取黑水鎮燕軍司,李秉常無奈之下,隻得調集東路各州、各監軍司兵馬增援,王韶將軍現已從古渭砦發兵奪取河、銀、夏各州,若白馬強鎮監軍司破,後續之事實難預測。”


    司馬皓聽了文彥博所奏之事,不禁眉頭緊鎖,額頭微微滲出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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