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驚四座,現場鴉雀無聲。江憶心裏明白,他剛才說出的話一定讓在場的所有人震驚,隻是這種震驚並不一定都是相同的心情。


    比如對於晏梁和公輸鈴而言,她可能甚至還對【鬼斧神宮】這個名字感到迷茫,而對於沈馳與晏繁,他們大概會對自己的結論感到震驚。


    但這還不是最令人震驚的。江憶輕輕拍拍手,這時,竟從神形堂後麵轉出兩個人來。


    是雲湘,以及她的師尊——大匠師公輸玄。公輸玄一出現,現場的氣氛煞是變得凝重無比。眾人齊聲道:“見過大匠師!”


    “罷了。嗬,江憶小友,你果然請老夫看了一場好戲啊。”公輸玄聲如洪鍾悶雷,一語既出,風雲湧動,一股屬於玄變境巔峰強者的強大氣勢瞬間向耿明和鮑圭壓來,二人便登時立在原地,動彈不得。


    江憶轉身作揖道:“江憶在此謝過大匠師、雲師姐通融之情,也想請大匠師原諒江憶無禮。”


    公輸玄笑道:“你救過我愛徒性命,更挖出了可能禍害永燼城的危機,老夫不過是允你參觀鳴霄藏書館,倒並不算是什麽特別難的事,又怎麽稱得上無禮呢?你就說吧。”


    江憶伸了個懶腰,打哈欠道:“那江憶可就說了。昨晚翻看藏書,一夜沒睡,這坐久了還有點困,不過好在是有收獲。我這招輪椅戰術,鮑師兄可還滿意啊?”


    “江師弟狡詐多譎,竟利用輪椅讓我以為你無法移動,誘導我全力猛攻,師兄佩服。”此刻,鮑圭臉上竟浮現出一絲難能可見的笑容,“但你方才說什麽鬼斧神宮、臬炎使,師兄卻是不知何意。”


    江憶道:“方才我設計逼迫之下,師兄先後用了永燼、萬靂、鳴霄三派的武技,這種表現早就落入各位觀戰的前輩們眼中,師兄又何必跟我裝蒜呢。”


    鮑圭麵色一怯,道:“師弟說什麽,我聽不太懂。”


    “那就暫按武決,短話長說如何?”江憶說話間,瞥了一眼晏梁,道,“咱們神形堂的晏堂主,其實本來可以姓公輸,那是因為他的父親,也就是我師父公輸鈴的爺爺公輸玄前輩是本任大匠師。按照鳴霄閣宗規,成為大匠師便意味著家族要改姓公輸之名,直至卸任。公輸是魯家祖師公輸般的姓氏,若是執行此等製度以來,公輸家的子弟其實都是曆任大匠師的親屬,那原本的公輸一族去哪兒了呢?”


    此時晏梁道:“原本的公輸一族,自然應該是混於曆史之間,逐漸與其他家族混同了啊。”


    “四大機關術原本都是公輸般所創,他的後人若是按照製度輪入大匠師,那卸任後,家族是要改姓什麽呢?若從未有過這種情況,公輸一族原本的成員消失去了哪裏呢?”江憶笑道,“莫非,是被滅族了?”


    公輸滅族,一語之下,就連公輸玄都為之震驚。


    江憶道:“大匠師不必太過驚疑,這是江憶翻看諸多曆史,對比昨日與您交流的關於【鬼斧神宮】出現的時間,才得出的結論。接下來我的推論可能有點大不敬,但我必須說,這幾乎是最有可能的真相——公輸一族,是在魯家隱遁至桃源界前,被四堂機關術的繼承者聯手消滅了。”


    “小友,你說什麽?!”公輸玄道、眾人也都麵露異色,唯獨鮑圭神情淡然自若。


    此時,耿明道:“你說的這些不過是對曆史的揣測,和我徒兒鮑圭有什麽關係?大匠師,這小子信口雌黃,汙蔑魯家聲譽,你可要為魯家做主啊!”


    “阿憶,你是不是搞錯了?”公輸鈴也在旁邊小聲嘀咕。


    “小師父,你要相信我。”江憶一笑,不慌不忙地看了看雲湘,隨即目光劃過沈馳、紀裴,最後才落到鮑圭身上,道:“大家都清楚,四堂關係彼此之間形同水火,四大機關術的秘密與心法武技更是從不交流。但方才你們看到了,永燼堂主的兒子鮑圭師兄,一個人竟然身兼至少三個堂的核心功法或武技,能做到這一點的鍛體境修士幾乎就不存在。江某心法特殊,對氣的屬性感知相當敏銳,這幾番與四堂弟子交手之後,我逐漸想明白一個道理:四堂弟子自幼入門,本門心法修為一定更為高深,就算後來修習其他幾種心法,也會因四宗靈氣相克之理而影響成果——除非他用某種特殊的方法同時修煉四堂心法,讓四種靈氣保持平衡循環狀態。這種人,必須自幼便依此法修行,而且四種靈氣同時到達瓶頸,會極大超過丹田本身的負荷能力,必會衝毀丹田,現出靈胚——使修士踏入極境。鮑師兄這修為,想必已是踏入極境的天才了吧?”


    這番話一出,公輸鈴當即點頭表示認同。江憶繼續說道:“雲師姐、同風,你們還記得我們交手的秦卓、永燼修士和萬靂修士,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嗎?”


    “他們似乎對四宗武學了如指掌!”


    “他們了解這些武學的源頭,正是【鬼斧神宮】。雖然【鬼斧神宮】已不如百年前龍帝青凡建立本朝時那樣強盛,但他們仍然埋藏了一些地下力量。這些地下力量在百年前的千機變中失敗後轉入地下,繼續陰謀顛覆如今的魯家。這就是【鬼斧神宮】。大匠師,我說的不錯吧?”


    “這的確是最有可能的解釋。除了【鬼斧神宮】之外,老夫甚至都不知道有第二個能同時了解四宗武學的組織。”


    “鮑師兄,你剛才已經用了三個堂的高級心法和武技。我的問題是,如果你不是自幼便出身【鬼斧神宮】,你對四宗武學的了解是從哪兒來的呢?”


    鮑圭這時候笑了,他的笑聲逐漸變得張狂、猙獰。一會兒,他平靜下來,道:“原來你用上輪椅,用自己做誘餌算計我,在半空中使用虛靈之握逼迫我將體內的永燼內氣消耗,就是為了在最後陷阱觸發時,逼我用其他心法的功力出招。鮑圭佩服,佩服!哈哈哈,江師弟,自在千墟礦脈遭遇之後,我就覺得你非同小可,卻沒想到你心思深沉到這種程度,果然厲害。隻是凡事要有理由,鮑圭真想不出來,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從第二次刺殺開始。紫衣人軍團第一次出現襲擊沈馳時,為首者使用的是永燼流咒術;而第二次交手時,為首者則是一名使用萬靂武學的刀客。江某當時便大為不解,這永燼流修士在如此任務之時,絲毫沒有隱而不出或提前離開的道理;同理,若是之前那名萬靂刀客就在,也不會坐視永燼修士和秦卓在第一次襲擊時功敗垂成。那麽解釋隻有一種——他們兩個是同一個人。能同時修煉四種相生相克的心法,絕對是天賦異稟的特殊人才,即便多麽可怕的組織,這種人也是鳳毛麟角的存在。我頓時想起當時秦卓提到過‘臬炎使’這個人,似乎對四堂武學了如指掌,於是便先將這個紫衣蒙麵人與‘臬炎使’聯係在一起。鮑圭,臬炎使,現在想來,圭臬二字,正藏在這名號之中。”


    鮑圭笑了:“這的確是我玩兒的文字遊戲,但你是如何鎖定我的?該不會就通過猜字吧?”


    “不,起初我並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但因他是鍛體境修為,我斷定他必然是鳴霄閣弟子。於是我請晏繁前輩去調查在我們外出曆練這段時間裏,四堂弟子的在位情況。令我驚喜的事情發生了,除了被殺的羅陽等兩名炙壤弟子外,隻有雲湘、沈馳、紀裴、秦卓四人不在這張在位名單上。我當時大驚,直到我突然想起,還有一個你,一個隸屬神形堂管轄,卻在這段時間內隨名義上的師父耿明一起外出‘曆練’的神形堂弟子。”


    “哈哈哈哈哈,好啊,能與你在智計上切磋,當真是人生快意之事。”鮑圭道,“鮑某心悅誠服。隻是,就憑你們,不知道是否攔得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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