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江憶聽了鮑圭這話都倒吸了一口涼氣。他今天請公輸玄來,不隻是為了印證自己的猜想,更重要的是為了壓陣。鮑圭手裏有多少底牌他不清楚,然而不太可能強到連公輸玄的壓製都不在乎。公輸玄是玄變境巔峰強者,能夠在他手下將鮑圭帶走的人,至少也要與他有相似水準的戰力。即便放在整個龍眠大陸,這樣的人也是第一層次的高手,【鬼斧神宮】若有這種層麵的高手,大可不必這樣畏手畏腳策劃陰謀,而是可以用更直接的方式掀動內亂了。


    鮑圭朝江憶這邊看了一眼,笑道:“怎麽,江師弟,你是不是在盤算,為何有大匠師壓陣,我卻一點壓力都沒有嗎?看起來師弟也有漏算的事情啊。”


    鮑圭一指天空,道:“比如說,穹頂之上。”


    在鮑圭手指向天的一瞬之間,江憶豁然間明白了鮑圭所依托的東西。如今永燼城已向般穀峰前進,聖女已撤去了結界,鮑圭那一手召喚雷霆的底牌在這裏也可以作用。但江憶知道鮑圭的目標並不在神形堂。他試探道:“你又將夜梟的鬼冠造物拿出來?我想即便是夜梟活著,恐怕也未必是大匠師的對手吧。”


    “嗬嗬,師弟何必故作鎮定呢?你明明知道我不會將目標放在這裏。大匠師的確是玄變境強者,但還沒有跨越魚龍之變的鴻溝,沒有能力製造魂域。現在這個時間點,他保得住這裏,難道還保得住工會嗎?”


    說罷,他雙手一轉,從背後抽出一對黑紅相間的刀刃來:“這是以夜梟第一鬼冠“虓雷角”所鑄造的雙刃【嵐夜切】。隻要我運使靈力激發,這黑雷就——”


    還未等他說完,公輸玄已如出狎猛虎般發威了,他轟然一掌,一股雲流熱浪便似翻江倒海般席卷正個神形堂外的平原,霎時便淹沒了鮑圭。畢竟是大匠師、更是玄變巔峰的不世高手,雖然不及智者般敏銳,但公輸玄的思維層級一直未脫離江憶與鮑圭太遠,鮑圭還未說完,他便已經反應過來,並試圖以雷霆手段鎮壓鮑圭了。


    然而,雲消霧散,鮑圭卻安然立於原地,在他周身不足半米的空氣中,凝結著一層濃鬱血氣編織的盾牌。持著那麵血色盾牌的,竟然是鮑圭名義上的師父——耿明。


    公輸玄先是一驚,而後凜然道:“這……這是‘煞能’!”


    “哈哈哈,不愧是大匠師,果然慧眼如灼啊。”耿明笑道,“你可知道這麵【血殼之心】是用什麽製作的?說起來你應該也不陌生,正是二十二年前第三次龍眠大戰中叱吒風雲的妖將血鼇千奚!”


    “我當然記得,當年血鼇千奚的血殼環封堪稱是前線的‘不破之盾’,但最終還是【神鋒塚】掌門歐冶異的飛劍霓裳所破。我記得他的屍身被歐冶異帶回了,沒想到竟做成防具,而且還交給了歹人。”


    江憶低聲問晏繁道:“前輩,你那天未來得及說完的四大鑄材之末,就是這妖族肉身吧?”


    晏繁點頭道:“正是。妖族肉身不像鬼冠那樣純粹由濁氣、穢塵和被汙染的靈魂構成,它們是純粹的血肉,是經曆萬千殺戮不斷進化而成的瑰寶,無論是用作藥材還是鑄材,都更具生氣。但使用妖族肉身構建的造物同樣有他的問題。因為充斥著‘煞能’,因此會對靈修的心性產生影響,甚至誘發魔障。因此使用這種造物的修士數量極為稀少,而且大部分都是同樣修習煞能的煉體者。”


    “原來如此。”江憶點頭道。現在的局勢已經完全脫出了江憶的控製範圍,他點破鮑圭身份之後,剩下的戰鬥就是大匠師的事情了。而鮑圭所準備的底牌,也著實讓他吃驚。


    此時,耿明笑道:“歐冶老宗主可是對【鬼斧神宮】和【隱罪門】投了不少資啊,這件【血殼之心】,正是他為了幫助我們應付你而準備的。單論修為和武技威力上的造詣,【鳴霄閣】可是排在九流十八宗最末一層,若不是有‘出雲千機’保駕護航,我真不知道你們鳴霄閣憑什麽成為匠流之首。臬炎使大人,現在公輸玄阻止不了你了。”


    鮑圭露出詭異的笑容:“大匠師,打斷我說話是要付出代價的。”


    他手上的黑紅雙刃霎眼之間一交叉,正南方一道驚雷便轟霆而落。


    那是城南炙壤堂弟子房舍所在的方位。


    煙火升天而起,公輸玄勃然大怒道:“你這孽畜做了什麽!”


    “不過手滑炸了幾座房舍罷了。”鮑圭道,“我比你們四堂有良心得多,我是決計不會對被你們欺騙了千年的魯家信眾動手的。死的都是該死的人。”


    雲湘怒道:“死的都是該死的人?羅陽師弟呢,他也該死嗎?我明明記得你與羅陽的關係一直很好才對啊!”


    “羅陽是個傻子。他明明和我一樣,有成就大事的天賦和能耐,卻拒絕了我的邀請。”鮑圭說到此處,臉上露出了一絲不快,“若不是因為他,我也不會先對炙壤堂動手,至少不會比幹掉鳴霄堂更早。”


    他說到這裏,再一次把雙刀舉起來,笑道:“大匠師,我知道你在蓄力,想用【鳴霄堂】的絕學【雲歸太華落】一舉擊破【血殼之心】的防禦。可惜我不會給你這個時間,我給你兩個選擇,要麽放我安然離開,要麽看著你的工會成員們現在化為灰燼。三、二——”


    江憶卻笑道:“放你走便是。”


    “江憶!你說什麽!”晏梁和公輸鈴都為江憶此時的發言感到震驚。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如果【鬼斧神宮】真能翻起浪來,還會在背地裏鬼鬼祟祟做這麽多?”江憶道,“現在龍胤境內的九流宗門盡受葉氏皇朝統禦,他們難道還真敢造反不成?”


    “我說,江憶的話算數嗎,大匠師?”鮑圭略帶嘲諷的問道。


    公輸玄顫顫巍巍,顯然氣不打一處來,道:“……你、你們走吧。”


    鮑圭一笑,道:“多謝大匠師抬舉。本使也不是不講道義之人,如此我自然不會再傷害工會和另外三堂。現在也還沒到見分曉的時候。各位,後會有期。”


    鮑圭說完,耿明一拍地麵,地麵現出一片法陣紋路,同時雲霧四起,二人的身影便在光影中消失不見。


    “江憶,你為什麽要放他們走?”公輸鈴道,“以爺爺的實力,他們絕對——”


    “他們當然跑不掉。其實,若我所料不錯,那家夥手裏的【嵐夜切】短時間內隻能聚集一次雷霆之力,否則在千墟礦脈的時候,他就可以以連續的雷霆之力襲殺我們了。他方才威脅爾爾,不過是在為腳下的傳送咒術拖延時間而已。在暗處一定還有一個更強的高手在保護他們,同時施術將他們轉移。”


    “那你為什麽——”


    江憶道:“師父,你冷靜點,今天殺了他們,明天【鬼斧神宮】的線索就斷了,若是他們在弄斧盛會上製造更大的陰謀,我們將全無防備的能力。我想大匠師一定不會讓他們白白走掉的,對嗎?”


    公輸玄撫掌笑道:“哈,江小友,不得不說,你當真心思縝密,後生可畏。老夫已用魂勢在他們身上結下印記,隻要追蹤印記,便能夠跟著他們找到【鬼斧神宮】老巢所在。隻是可憐無辜受到牽連的那些炙壤堂弟子。”


    “師尊,他的黑雷威力弟子是知道的,雖說厲害,但絕不至於雷霆之下連活口都不留。現在弟子便帶人前去協助搶救傷員。”雲湘作揖道。


    公輸玄點頭道:“嗯,此事不得遷延。至於追擊之事,還要回去商議後再做區處。江小友,你願隨我回工會一趟嗎?”


    江憶歎口氣,點點頭。實際上,這會兒他基本已經完全理解了鮑圭的思維模式,並隱隱感覺到對方的目的所在了。他也準備將自己的猜想細細對公輸玄說出。


    隻是這樣的猜想實在太殘忍了,江憶甚至不知怎樣開口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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