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碧於天,悠悠仲夏,青山綠水行舟。


    樓閣觀景,閑人方說夏愁。


    突兀強風催弱柳,人咋起、驚恐難收。


    刹那間,繁華成墟,無一人留。


    懸梁之刀今朝落,死生隻語間,誰舍尊頭?


    隻無他路,不則死也堪休!


    歎明朝不觀紅日,刀劍動、血如水流。


    止悲兮,來生飛花,定執子手。


    ……


    ——


    天啟六年,三月下,兗州天下樓


    話說自魏忠賢那夜將丁等六人抓起之事被武林知曉後,武林眾人可謂是如坐針氈。因為魏忠賢此舉無疑是在釋放一個信號,那就是現在他需要練天罡地煞輪回功的十二人已經湊齊了。


    這消息,對武林來說絕對不是一個好事。


    因為魏忠賢向來不讚同藏武於民間。他覺得這是為民亂埋下隱患,要想讓民間安定,讓百姓吃飽的同時絕對不能讓百姓有尚武之風。真正的尚武之風隻需在軍戶以及衛所就已經足夠了。


    所以,武林眾人完全可以想象。一旦魏忠賢將天罡地煞輪回功練至圓滿,並以完全之身漸漸直接插手朝政,那武林必然是第一時間就會被清洗的。


    武林是講究江湖道義、為俠為民的。這絕對不僅是說說而已。但是現在武林危難當頭,當連自己性命也保不住的時候,武林眾人也紛紛顧不得那麽多了。如果不早準備,那等待著他們的就是死!


    任泉等武林耆老自是有些不能接受,即使是吊兒郎當的朱曉凡也有些不讚同武林失了道義。但是一想著如果隻等魏忠賢出手,那武林必將是就此覆滅的下場。想著此,他們也不得不暗自點頭。


    既是無奈,也是無能為力,更是迫不得已!


    不過現在的問題是。即使武林所有人都覺得去做那不顧武林俠義的人,他們也沒有什麽辦法能去阻止住魏忠賢。


    齊齊殺向魏府肯定不可能。那裏不僅有著無數的高手坐鎮,更是有弓弩火銃已待。武林眾人即使武功再高,也頂不住弓弩火銃。


    至於衝上風雲山破壞聚星陣。更是不容易做到。朱姝他們甚至想著去挾持浙江都司將軍,讓他將風雲上的官兵給撤下來。但是這想法才一出就被任泉給否定了。


    半百之前的武林為何遭受朝廷打壓?一是妨礙到了張居正新政的推行,另一方麵就是威脅到了朱明統治。如果武林真的去挾持了浙江都司的將軍,恐怕就不用等著魏忠賢出手了。


    可是強的不行,軟的更是沒有任何的辦法。一時之間,武林竟是陷入了一籌莫展之境。


    而且最為重要的就是現在武林各派門派皆鬱鬱蔥蔥、一片鼎盛。故此,他們連想隱匿了蹤跡不被魏忠賢找到也不能。畢竟各派先祖的家業可不能隨手裝在口袋裏拿著。至於關閉山門不問世事。那就更不可能了。魏忠賢連早關閉了山門、退出武林的少林寺都不放過。又怎麽會放過他們?


    與朱曉凡幾人來說,家人還在魏忠賢手裏。他們退無可退,避無可避。


    吊兒郎當的朱曉凡想著,直接跟任泉他們開著玩笑說:五十多年前那麽危險我們都沒退過,現在這點事又算得了什麽?


    聽著朱曉凡的話,武林眾人紛紛看著朱曉凡、任泉、沐坤等經曆體內五十多年前那場危難的人。比起五十年前各派高手凋零、門派無路可退被迫關閉敲門或是一開始就被誅滅滿門的場景,這才哪到哪?


    而即使那般情形,武林也是堅持了下去。於今一想著,他們更不由自己放棄!


    生而為武林人,他們就得有著屬於武林人的傲骨!


    不過一死耳,何懼之有?


    而在武林眾人一籌莫展了十數天之後,朱姝終於是想到了辦法。她明白,如今武林對魏忠賢所起的威脅並不大。朝堂上更是無人敢違背魏忠賢的意思。所以,整個大明,真正能讓魏忠賢忌憚末就隻有一人。那人不是什麽武功高手,但卻是處在權力巔峰。而那人,自是當今皇帝朱由校無疑!


    朱姝想著,魏忠賢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有實力和朱由校抗衡。其他的不說,大明護衛京師的頂尖力量神機營可是被曆任皇帝給握得死死的。


    再者說了,從雪隨風哪裏看,朱姝並不覺得這當今皇帝是一個隻知道做木活的昏庸皇帝。至於現在朱由校為何對魏忠賢置之不管,朱姝也一時想不明白。


    或許,是魏忠賢還沒有觸碰到朱由校的底線。


    至少,朱姝是這麽想的。


    而朱由校的底線是什麽?於這一點朱姝甚至不用多想。她甚至覺得,一旦魏忠賢有了威脅朱由校皇位的實力或者有覬覦皇位之心的話。朱由校是絕對不可能再放任魏忠賢於不顧的。


    想明白這一點之後,朱姝現在需要考慮的就是如何讓朱由校對魏忠賢起疑。甚至說忌憚魏忠賢的實力。


    而這一點,也是最難,且以武林目前的力量是無法做到的。


    對於朱姝說的,任泉等人皆無比讚同。而朱姝在接下來說的建議卻是讓他們有些接受不了了。不是因為其他的原因,而是朱姝的建議實在是徹底與武林的俠義相悖了。


    朱姝的建議不是其他,直接是讓任泉等同意她去尋求白蓮教的幫助。


    至於理由,一是因為白蓮教的教主李釵曾對武林許諾過。二就是白蓮教根基深厚,而且一直想著推翻朱明。所以他們一定有著武林想要的力量。


    可是任泉等人一想著白蓮教那可是真真切切要造朱明的反時,他們的心中就不由有些隔應。畢竟他們隻是想保存武林的薪火,讓俠義永遠的存在於任何一個陰暗的角落裏。


    而一旦他們和白蓮教搭上夥,那他們和反賊又有什麽區別?


    但一想著現在白蓮教的口碑並不比武林差,且武林現在已經到了危急存亡之秋的時候。他們卻是又不得思考的更深一些了。


    終究,在全然沒有任何其他可行的辦法之下,所有的人不得不認同朱姝這建議。他們都在心裏告訴自己,就這一次,全是為了武林。


    如果有一個詞語可以形容,掩耳盜鈴尚不恰當。生而為人,誰不想多活一天?這話倒是貼切。


    誰沒個抱負,誰一生下來就像做個平凡的普通人。但是所有的一切都基於你能活著,能是一個人。


    ……


    話說回來,一切定了之後,朱姝直接就和宋黔一道去了兗州。因為據天下樓打探,白蓮教教主李釵這段時間正在兗州附近。


    本來朱寬厚準備跟著一起去的。但是朱姝看著他這些日子戒酒消愁的樣子,再加上他特征實在是太明顯的原因,她就沒打算讓朱寬厚跟著一道去。


    現在魏忠賢在各地都安排的有錦衣衛。即使是朱姝和宋黔此行前去兗州也都不得不暗中趕去。不然的話,估計他們人還沒到兗州,就被魏忠賢的手下給發現了。


    兗州天下樓的所在實在是讓朱姝有些意外。齊魯之地,孔孟之鄉。書院什麽的卻是挺多的,可是朱姝怎麽也沒想到兗州天下樓的新樓主將天下樓竟然設在書院裏。更重要的是,他本人竟然還是一名秀才。


    當見著這秀才樓主的時候,無論是朱姝還是宋黔都有些不敢相信五嶽劍派竟然出了一名秀才劍客。但是不相信歸不相信,這事實擺在他們眼前,也輪不得他們不相信。


    話說這秀才樓主雖是愛讀孔孟書,但是他的劍法卻是也不弱。雖然還沒有悟出什麽劍勢,但是劍氣之淩厲倒是十數人也近不了身。更重要的是,這人的能力也不可小覷。在朱姝二人來了兗州之後,他不僅將兩人給安頓好了,更是應了朱姝的吩咐去找到了李釵身在何處。


    本來朱姝還以為要找到李釵還得花一點功夫。但是誰知道這秀才樓主竟然不過五天時間就找到了李釵等人的蹤跡。


    找到這李釵之後,朱姝也不拖遝,直接就讓人秀才樓主安排人以她的名義去拜訪李釵。這不,入夜的時候,秀才樓主就帶著好消息近了朱姝和宋黔二人所住的院子。


    “見過朱樓主,宋少俠。”


    秀才樓主姓做個董,和漢代大儒董仲舒同姓。四十歲上下,留著一小撮胡子。人自是文儒的不行,與宋傑乾父子一樣,模樣倒是武林中的“異類”。


    “董樓主不必客氣。坐吧。”朱姝指了指一旁的石凳,待秀才樓主謝過坐下之後方才又問道:


    “不知道董樓主派去的人回來是如何回的話?我那姐姐可是同意來此和我一見?”


    “回樓主的話。那回來的弟子說李教主有些意外樓主的拜訪,但是卻愉快的點頭同意了。不過……”


    “不過什麽?董樓主但說無妨。”


    “李教主說地點不變,但是什麽時候來得讓她做主。”


    “嗯?”


    秀才樓主的話音一落,朱姝不由眉頭微微一皺。就是宋黔也不由怔住了。畢竟他們不可能在這裏久待。再者說了,時間不等人。他們武林現在可是拖不起了。


    “回來的弟子說李教主讓他給樓主你帶一句話。說不會讓樓主你久等的,短則三五日,長則小半月。”


    “嗬嗬,長則小半月。我這姐姐還真是說的輕鬆啊。”


    朱姝有些無奈的笑了笑,又道:


    “有求於人,不得不低頭。既然如此,你讓那弟子給我媽姐姐回話。就說妹妹在這裏恭候姐姐的到來。”


    “是!”


    秀才樓主起身抱拳應道,但是他還沒有來得及往出走就被朱姝給叫住了。


    “慢著。”


    “樓主還有什麽吩咐?”


    “董樓主,為了保證兗州天下樓眾武林各派兄弟的安全。從明天開始,兗州天下樓換一個位置。短期之內,除了暗中打聽白蓮教的動向和防止錦衣衛偷襲之外不需再做其他的任何事。”


    “換地方?教主的意思是白蓮教……”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現在我們武林已經賭不起了。就這麽吩咐下去吧。”


    “是!”秀才優秀無奈的點了點頭之後,又道:“不過樓主你個宋少俠怎麽辦?”


    “我們你就不需要操心了。有什麽急事你可以直接來此找我們。等此地事情結束之後,我們就會離開兗州!”


    “明白了。還請樓主和宋少俠保重!”


    秀才樓主再抱了抱拳之後方才轉身離開。看著他的背影,朱姝竟是不住的歎氣。見著此,一直沒說話的宋黔不由問道:


    “姝兒,你這是怎麽了?難道說你怕兗州天下樓會有不測?”


    朱姝道:“白蓮教雖然跟我們武林關係並不是太好,但是我那姐姐心機很重。她是絕對不會做出那種於白蓮教完全沒有好處的事。隻是我擔心,處於被動的我們可能會被白蓮教利用。”


    “被白蓮教利用?”


    “我已經想好了如何引起當今皇帝警惕的辦法。可是我不敢肯定我那姐姐會不會如我想的那般去幫我們這個忙。”


    聽著朱姝擔憂的話,宋黔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整個人更是陷入了沉默。約是幾息之後,宋黔開口道:


    “我跟那李釵也接觸過,而且我哥又救過她和富祥等人。他們應該不會如此不念恩情吧?即使再不念恩情,他們也該講一點江湖道義吧?”


    “嗬嗬,黔哥哥你都說應該了。再說了,在絕對的利益麵前,恩情又算得了什麽?更別說江湖道義了。什麽道義之類的,那隻能跟講究人講道義。如果換作徐鴻儒在世,說不定這事還能順著我們想的來。但是我那姐姐,嗬嗬,能在一群白蓮元老中將教主之位坐地穩穩的。她可不是一個講究人。”


    聽著朱姝無奈且帶著諷刺的話語,宋黔的心中也不由泛起了擔憂。本來他也很任泉等人想的一樣,尋白蓮教辦事有些不合江湖一直以來的俠義。但是現在看來,即使武林真的想讓白蓮教幫忙也不是那麽簡單的事。


    據兗州天下樓的消息。李釵在登上教主之位不過一年半的時間裏,不僅將生下的女兒立為白蓮教的紅陽女,更是將白蓮教的大小權力給死死握著。且又一年後,連徐鴻儒在世時都不曾怎麽聽話的各州分壇也徹底聽命於李釵。


    可以說,此時白蓮教的實力已經隱隱有了再度浮出水麵的趨勢。而將這所有的一切都帶到這一步的李釵,她又怎麽會是一個簡單的人?


    不說其他的,就是現在新立的尊天尊地兩位太長老也對他唯命是從。而一直跟著她的大長老富祥在教內除了資曆和李釵的尊重之外就根本沒什麽其他的權力。


    如此之人,能按著朱姝的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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