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商賈逐利,猶蒼蠅聞腐,惡蚊逐臭,無忠誠之心,無死節之義。商賈,小人也,唯利是圖,為區區銅臭,雖妻子兄弟亦有價,雖上父老母亦可售。此商賈顛倒黑白,坐地起價,利益熏心,膽大包天。念其初犯,適才亂棍打出,以為教訓,望其可以改邪歸正。


    沒曾想卻宇文節是非不分,惡言相向,堂堂朝廷命官,卻輕信人言,捕風捉影,置大意於不顧,在此處大放厥詞,有陷害忠良之賢。亦或宇文節莫不是與那商賈有聯係?如此,微臣試問一句,宇文節氣節何在?為銅臭而不顧忠義,你該如何自處?”


    裴行儉滿臉悲憤,淚流滿麵,聲音顫抖不止,聽者流淚,聞著傷心。


    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會如此痛苦?


    宇文節啞口無言,那商賈和他關係密切,正是通過他才能販賣房家釀造的美酒。


    從長安城到洛陽,這一路上的酒肆都被他收入囊中。宇文節自然獲利不小。每年的利潤他能得三成,一點功夫都不費,平白得數萬貫銅錢,所以聽說薛訥居然衝上門鬧事他才會勃然大怒。


    此事他必須出頭,否則攀附在他手下的商賈一夜之間就會消散。


    縱然他位高權重,但是一大家人要想過的滋潤,是離不開錢財的。


    靠氣節能活下去嗎?


    不出十天就會餓死人的,傻子才會鄙視銅錢。


    連不識字的人都能鄒出一句有錢能使鬼推磨,更不要說他這樣的人了。


    有錢不僅能使鬼推磨,甚至能使磨推貴。


    這些年來他見識到太多的人和事,早已把這個殘酷的世界看透。


    金錢力量的強大是驚人的,遠比文人風骨更能使人屈服。


    金錢和權力根本就無法隔絕,像他這樣的重臣,僅僅依靠朝廷的俸祿,連自己都養不活,更不要說全家上下數百口人。


    裴行儉啊裴行儉,以你的智慧又怎會不知金錢的重要性?


    口口聲聲商賈是小人,是追逐利益的國家蛀蟲。可是這滿朝文武,又有哪家離得開商賈?


    大唐的鐵、鹽、兵器、甲胄、酒、瓷窯,哪一樣不是掌握在某家勳貴的手裏?就連你裴行儉,恐怕也在哪個商賈的生意裏,入有份例。


    你和劉仁軌走的那麽近,他和薛仁貴一起開的釀酒作坊,說不得你就在裏麵投了不少錢。


    站在朝堂之上大言豔豔,說的深明大義,背地裏還是見錢眼開的混蛋!


    宇文節突然一愣,嚇的臉色慘白,魂不附體。當思想的閘門打開,宇文節由此及彼,從裴行儉想到了劉仁軌,從劉仁軌想到了薛仁貴,從薛仁貴想到了酒坊,又從酒坊想到了房家,再聯想到這次薛訥的囂張,他突然抓住了一絲隱藏在背後的寒冷。


    這次絕對不是一場簡單的強占民房那麽簡單。他偷偷看看上麵一臉冷漠的李治,突然明白了什麽。


    朝堂上的紛爭和蘇小義沒有一點關係,此刻的他正繞有興致的參觀自己的新房子。不愧是抱住宇文節大腿的商賈,家中的裝修不是一般的豪華。僅僅是庫房裏那幾盆三尺高的珊瑚樹就讓蘇小義大為驚歎。


    這東西可不多見,三尺長啊,這東西也不知道古人怎麽從海裏撈出來的。在沒有氧氣瓶、沒有潛水服的時代,把這樣的東西確實很少見。


    可惜他興趣缺缺,還是錢財來的實在,三尺高的珊瑚還是送給李治比較好,這東西就不該是他該有的。


    還有那幾箱子玻璃珠,天呐,這個混蛋居然藏了這麽多,老子恨不能砍死他,花那麽多錢弄一堆破爛貨,屁用都沒有。


    一腳把箱子踹翻,看看最裏麵有什麽好東西沒有。


    咕嚕嚕滿地跑的玻璃珠讓張大心驚不已,趕緊趴在地上小心的一顆一顆撿起來。同時驚歎不已,家主果然不凡,高人隱士,這麽幾箱子寶石都不放在眼裏,我不及也。


    再往裏走,一個案幾之上擺放著一個精致的木架,木架在燭火中泛著優美的光,雖然不知道是什麽木頭,但是看上去很貴重啊。


    撿完玻璃珠的張大多了一個心思,緊緊的跟在蘇小義身後,準備隨時阻止他敗家的行為。剛才蘇小義那一腳,直接就弄碎了十多個寶石,數百貫的銅錢就這麽沒了。


    看蘇小義對著木架出神,張大立刻把燭火湊過去,同時身子往前探了探,不露聲色的擋在蘇小義身前,同時誇張的說道:“這可是金絲楠木,貴重無比。陛下想修繕一下含元殿,想找一根粗壯的金絲楠木做為廊柱,都必須等上三個月。蜀中的金絲楠木運到長安至少需要三個月的時間,需耗費銅錢五千貫。


    這才是一根金絲楠木啊,其貴重程度可見一斑。以我看來,這個小小的金絲楠木木架,價值起碼十幾貫銅錢。”


    才十幾貫,蘇小義現在對銅錢多寡根本就不在意,反正他自己花不完。根據張大的說法,他家中的銅錢現在怎麽也有數萬貫,雖然和長安的大佬不能比,但是比起其他人來,那可是算得上有錢人了。畢竟家中的庫房裏都是銅錢,已經放不下了。不然薛訥也不會上杆子的把他可憐的鄰居給趕走,用區區兩千貫銅錢就強買下了這處院子。


    僅僅是這間庫房裏的東西,加起來都不止一萬貫銅錢。


    自己賺大了!


    到現在蘇小義心中仍然疑惑不已,以薛訥的做派,根本不可能做出此等有違律法之事來。


    別的不說,就是長安縣令裴行儉也不能放過他。在人家眼皮底下如此囂張,即使脾氣再好,也不能忍受。這種打臉的行為太過分了。


    可是薛訥把鎧甲拍的嘩嘩作響,打著包票說屁事沒有。裴行儉隻要腦子沒壞,就斷不會自毀前程。


    讓後丟給蘇小義一個神秘的微笑,帶著他家的部曲揚長而去,直奔隔壁的鄰居。


    勳貴的很多做法他並讚同,然而他不會阻止。他不能用後世的法則來要求古人,反正聽薛訥的意思,這個商賈也不是什麽好人。殺一人而肥天下,挺好的事。


    雖然這次肥的不是天下,而是他蘇小義,但是他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總比落入壞人手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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