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對武媚很了解,遠比一般人要了解。


    作為李治的侍從,他見到武媚的次數太多了,對她內心的想法也太清楚了。


    都說武媚毫無人性,但是當你深入的了解,你就會發現,武媚其實是一個性情中人。


    她並不是一個冷漠的人,也不是一個六親不認的人。


    她之所以表現出殺人惡魔的狀態,很多時候隻是出於一種自我保護。


    比如說對於她的家人,剛開始的武媚對武家有很深的依賴感。她的複仇之心遠沒有那般強烈。


    她想讓武家榮耀加身,成為大唐最頂級的勳貴。有錯嗎?沒有錯。這是每一個勳貴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她一步一步成為了皇後,這其中的艱辛別人不知道,但是他王福滿看的很清楚。


    權力之路本來就充滿了艱辛,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複。


    武媚成功了,她打敗了所有人,成為了皇後。她的喜悅要和誰分享?


    除了家人她根本就無法分享這份成功帶來的滿足感。


    可是她的家人對此的反應和她的預料截然相反,不僅沒有替她高興,不僅以她為榮,反而都丟著她,疏遠她,以她為恥。


    她的熱情被澆滅了。


    如果僅僅是這樣她也不會在意,畢竟武家本來就人心不齊。


    她覺得自己隻要不斷的為武家帶來榮耀,這些隔閡遲早會消失。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發現並不是這樣,她的武家依然是那個被唾棄的人。


    武家的人不僅沒有感激她提供的幫助,反而覺得這是她在設計陷阱陷害他們。


    這種強烈的反差讓武媚徹底抓狂。


    她小心的奉迎,得到的卻是猜疑。她的抓狂可以理解。


    她是殺了很多人,可是回過頭來想想,朝堂中的大臣們,哪一個不是雙手沾滿了鮮血。


    長孫無忌就是最典型的例子,他陷害殺死的人隻會比武媚更多,不會更少。


    王福滿身在宮中幾十年,這種事見過太多太多了。所以他對武媚的做法並沒有感到不滿和憤怒,反而十分欣賞。


    謀上位者不能心慈手軟,否則隻會自取滅亡。


    在王福滿看來,武媚的做法是十分正確的。


    並沒有什麽有爭議的地方。活著的人永遠是對的,而死的人,再對也是錯的。


    他們已經失去了生命,如何證明自己的正確。


    李治其實抱有和王福滿同樣的想法,對於此刻的武媚,他並沒有什麽不滿。


    如果武媚老老實實的做皇後,不過問任何朝事。那麽等到自己死去,太子登基,大唐的權力就會落入那些大臣的手裏。


    這比落到武媚手裏更加可怕。


    李治登基的時候大唐的權力就落到了長孫無忌的手裏。為了奪回權力,李治吃了太多的苦,也冒了太大的風險。如果沒有武媚的幫助,他此刻恐怕還在為大權旁落而憂愁。


    長孫無忌這還是自己的親舅舅。


    現在呢?


    如果太子不爭氣,武媚沒有手段,大權落到大臣們的手裏,到時候大唐的江山能不能保得住都不好說。


    與其落到外人手裏,還不如武媚手握大權來的安全。


    洛陽很美,可是李治基本上已經不出門了。


    他就躲在行宮裏,每日等待孫正權來給自己治病。


    他的頭疼越來越厲害,有時候夜不能寐,腦袋幾乎要開裂。


    眼睛也不行了,連書上的字都看不清楚。武媚走進來的時候他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根本看不清楚臉。


    這裏的一切仿佛都與世隔絕了,無比的安靜。當喧囂已經遠去,你獨自一人對著空蕩蕩的宮殿時,並沒有坐立不安。


    李治很享受這種寧靜,此刻的他回憶著自己走過的這些年,有對也有錯,有如意也有不滿。


    當終於不用再操心國事,李治覺得自己一身輕鬆。


    就讓這份輕鬆伴隨著我走完這餘生吧。


    武媚時常過來,事實上她每天都會過來看看。


    並退左右,兩個人坐在台階上說著朝中的新鮮事。


    李治是一個傾聽者,他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朝堂之上了,以至於很多名字聽著都很陌生。


    武媚說的很詳細,沒有一絲隱瞞。事無巨細,她的抱怨,她的看法,她的思想,她接下來要做的事,哪個大臣不能用,哪個大臣可以用,武媚都會和李治說。


    兩個人就這麽閑談著,就像最尋常的夫妻一樣。


    武媚把自己心中的想法傾瀉而出,李治聽完了還會給她一些建議。


    有時候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李治的建議很多對武媚都有很大的啟發。


    隻有他們兩個人的談話是真心的,完全不用藏著,這是武媚難得的美好時光。


    李賢修書終於開始了,他在皇城找了一個地方,並上書武媚請求同意。


    武媚對於李賢的行動了如指掌,連看都沒看就批準了李賢的請求。


    她在等著李賢犯錯,武媚相信,自己的縱容終將會讓李賢產生一種錯覺,那就是讓他覺得自己的力量在不斷變強,可以和她過招了。那個時候的李賢一定是自負的。而自負,是犯錯的決定性因素。


    李賢,盡情的高興吧,我不過是在等一個借口而已。


    你的那些個手下,真的不夠看。


    武媚對李賢召開的人都看不上眼。能看得上眼隻有許書牙和成玄一。


    這兩個人劉煒之進行了深入的了解,並且給了武媚很多的建議。劉煒之認為,如果這兩個人能收歸己用是最好的。如果不能,那就想辦法殺了他們,或者終身不得入朝為官。


    人才不能為我所用,那就是潛在的敵人。


    這種事自古有之。


    最有名的,莫過於商鞅。


    商鞅來自於魏國,然而不為魏王所用,魏國丞相進言,要用商鞅就大用,如果不能用,殺之。


    可惜魏王根本不相信商鞅能翻出什麽花來,錯過了一個大才,並且把這個大才送給了秦國。


    使得秦國經過幾十年的發展,一躍成為七國最強。


    這種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本事可不是每個人都有的。


    在劉煒之看來,雖然許書牙和成玄一遠不能和商鞅相比,但是兩人有幾分才學,還是小心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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