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許淮聞對著雪清婉一通追誇之時,敲門聲響了起來,“淮聞啊,為師來看看你。”


    許淮聞放下碗,起身將門打開,迎著來人,“師傅,快請進。”


    雲落聖一身白袍,走入屋內,將許淮聞打量了一番,哈哈笑道,“這氣色可好多了,得虧清婉姑娘的悉心照料呢。唉你知不知道,你那一暈可把為師給嚇壞了,若早知你身中蚊毒,為師怎會與你下棋呢。”說著,雲落聖愈發後悔,自己當時就應該堅持讓徒兒回去歇息的。


    “承蒙師傅關懷。然則這棋局淮聞是勝出了,師傅可莫要反悔,不放我們離開啊。”


    “是是是,男大不中留了。為師是以一敵多才敗給你們倆的,不覺得虧。”雲落聖依依不舍地看著麵前二人,盡管他知道許淮聞的離開是必然的結果,但難免也會失落。


    這幾年來,他每每想起許淮聞少時在側的光影,春風折扇映人麵,交言喜聞笑相隨。好不容易盼他回來了,又這麽快要走,也不知還能不能再見得到,這讓年事已高的他真真難過不已。


    許淮聞與雪清婉看著雲落聖傷懷的神情,相視一笑,雪清婉道,“落聖前輩,淮聞身體恢複還須些時日,我們怕是還要麻煩您一陣子,您可莫要傷懷感歎了。”


    雪清婉住在別苑的這幾日,在與雲落聖的交談中,越發能體會到他對許淮聞的關心在意之深重。雲落聖喜於多年後的相見,又歎惋他終究要展翅遠飛,常常患得患失。她便與許淮聞商量著再多陪他十多天,以解其憂。


    距東璃澈交會諸國王貴之期尚早,寧原的生意也有了進展,她也想通過這段時間,順便向雲落聖或許淮聞請教一下這山林棋陣。


    “真的?不對,老朽是說,這樣啊,老朽兩個強勁的對手還要占著這地方,真是為難……不過,老朽為人寬容不計前嫌,暫且不趕你們走了。”雲落聖立刻轉憂為喜,清婉與淮聞二人對他忽如其來的嘴硬表示無可奈何。


    “既然淮聞病情已經好轉,那老朽就不打擾了,告辭啊。”


    “師傅慢走。”


    “前輩慢走。”


    送走雲落聖後,決明忽的前來。


    “主人,屬下已查遍主人采藥那日所途經路上的植物,發現半數植物上都沾有秋蚊之毒。”


    “果然不出所料,這麽快就按捺不住了。你先下去吧。”


    雪清婉目露疑色地看著悠然品茶的許淮聞。


    “方才決明說植物上沾有秋蚊之毒?淮聞,難道說你中毒並非巧合?”


    “還記得我們在那晚遇刺時,我對你說過的話嗎?今後,這樣的情況針對我而言隻會更多。我曾在伽藍國中被一種百毒之蚊叮咬過,險些喪命。事後父親餘恃未消,便命我日日在香葉天竺葵中沐浴,熏香入體,自此蚊蟲不近。所以那天在山上,我身感不適時隻想著是受寒,並未想到蚊毒一類。”


    聞言,雪清婉忽然想到了他身體散發的香味道。原來他身上與紫蔻相間的另一種香味是香葉天竺葵,難怪味生辛涼,是以驅蚊蟲。


    “可你卻沒想到,有人尋蹤覓跡,故意在你回程途中的植被上加了秋蚊之毒,雖毒性不重,但秋蚊毒症狀與風寒極其相似,此人料定你不會想到蚊毒,而會食用山中密布的驅寒草,從而烈毒激發,一擊致命。”雪清婉微斂著眉頭分析道。


    “對,當你告訴我所中之毒是秋蚊毒時,我就覺察出了問題。”許淮聞肯定了她的說法。


    “看來,對你下手之人必然十分了解你。”


    雪清婉與許淮聞幾天前的那絲嫌隙已然消失,此時正相對而坐,麵色凝重地思考著此事脈絡。


    “既然出手,他們就應該有十足的把握成功。不過我的體質功力遠非常人能比,況且你能當機立斷地找莫秋來替我解毒,我自然不會輕易遂了他們的意。”


    許淮聞的話讓雪清婉安心了不少,蚊毒的手段隻能用一次,那些人再想得逞大概也沒那麽容易了。


    “罷,先不談此事了。”許淮聞放下手中的茶盞,忽然牽過她的手腕,“清婉,隨我去一個地方。”


    隨即他攜著她起身,打開房門,回望了她一眼,旋即走向別苑的大門。


    雪清婉任由他牽著自己,微微有些不解地跟在旁邊——他身子剛剛恢複,這是要去哪兒呢?


    兩人走出別苑,許淮聞水袖挽過清婉腰肢,運起輕功,以枝為路,朝四盤山背麵前去。


    山前背陰,山背向陽,和暖的日光漸漸掠過婆娑樹影,將二人籠罩。


    雪清婉目光匯集在許淮聞的臉上,看著他認真傾世的神色,腦子裏開始胡思亂想起來。顏值這麽得上天垂憐的人兒,上輩子是受了多少苦難呢?想著,竟有些同情悲戚。


    “這樣大張旗鼓地在山林子裏晃悠,你不怕出什麽意外?”


    “比如?”


    “比如上次蚊毒,這次蠍子毒、蛇毒、蜘蛛毒一類的。”


    清婉知道,傾城公子體質強健,可清婉不一樣,這被她妹妹暴打後的骨頭縫裏還疼著呢,弄不好毒就到骨頭裏去了,這世上就少了一個如畫似玉的姑娘……


    咳,雪清婉本想將後麵的話說出來,但是她在心裏默念一遍後一陣惡寒,想想還是算了,省得許淮聞被嗆著,將她撇在林子裏喂蠍子毒蛇和蜘蛛。


    “上次行動失敗,他們近期一段時間應當不會輕舉妄動,否則隻會因操之過急而敗露身份。”


    “這樣自是甚好。”


    雪清婉正將心神投入在蠍子毒蛇蜘蛛身上,全然沒注意到許淮聞已經停下了腳步,落在一方柔軟的草野上。


    “這裏是我小時候發現的一處景地,我給它取名為萬花穀。幼時思父念母了,便會來這兒,遠望天邊遊雲追芒,赤腳遊走在花兒間,枕青嫩芳甸,聞萬花芬香,再一躺,就是一個下午。”許淮聞在鋪灑著日光的坪野上環望著四周,追景及憶,眸光中閃過幾道瀲灩的流彩。


    雪清婉聽得許淮聞之言,這才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一片如詩似畫的草坪中央,環顧瞧去,萬壽菊、山茶、蝴蝶蘭、月季……如星綴野,青蝶輕飛戲舞,晌陽環媚,數棵秋海棠樹在不遠處,洗風窸窣。


    心中被著秋日之花萬般齊勝的景象所感染,她在心中讚歎,四盤山上的美景果真數不勝數,倒是令她不舍離去了。


    許淮聞拂袖席地而坐,她也跟著坐在了他的旁邊,兩人在大好秋光間望著翩然起舞的秋蝶,各有所思所想。


    許淮聞側頭看向旁邊坐著的女子,被周圍的秋色襯得更加溫柔。心中輕歎一聲,他怎麽會誤會她是因為不信任他才屢次問詢他的身份呢?


    他那日因為這事生了慍火,便隻自去了山裏采藥,在山裏徒步環行的幾日,他也算是徹底想通透了,雪清婉身邊親人盡失,致使她對旁人很難再建立起信任,她不過是想要自己對她能坦誠而已,這或許能給她原本冰冷複仇的心帶來幾分溫存,讓她覺得自己不是那麽孤立無助。


    她承受的再多,也是個女子,也渴望能有個安心之地,有個能信得過的,值得倚靠的朋友。


    “清婉,抱歉,我應該早些告訴你我的身份的。”許淮聞目光中帶著誠摯與幾分歉意地注視著雪清婉。


    嗯??許淮聞覺悟了??雪清婉轉頭,對上了他在秋陽下顯得分外清明柔和的眸子。


    “沒事,就像你之前說的,其實我已經猜到了,說不說也沒太大關係的。”


    許淮聞微微低目,“我知道,隻是我親口說出來要更確切,你也會更加安心。”


    雪清婉看著他,靜靜地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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