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日子裏,熱鬧一時的柳家終於倒了大黴。


    好端端一副新打的石碾,憑空失竊了。


    每被問及此事,一向少言寡語的柳氏更是沮喪著臉,一句話都說不出。


    就連一向樂嗬嗬的柳大,也隻能唉——地一聲,無言長歎。


    恁大一張石頭碾盤,沒有千斤重也當有八百斤,再加上鐵沉的一個滾碾……


    就在柳家的院子裏,平白無故,悄無聲息地失去了蹤影,止剩得光禿嚕一個碾台。


    若說沒點古怪,白芸裏的農人滿都道,打死也不能相信。


    倒是柳家那個傻fufu的姑娘,仍舊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成天笑眯眯的,渾然不當一回事。


    逢人問時,她便應了裏人要求,繪聲繪色地將當日的情景又說一遍。


    “俺娘早起開了門,正道去抱些柴草生火——啊喲喲!”


    “院子裏便沒了恁石碾……前一夜,俺還將木盆放在恁碾盤上來。”


    “俺娘看時,便隻得木盆,不見滾碾耶。”


    湊熱鬧圍觀的裏人們聽這一番說辭,無論信或不信,最終都會親自到柳家院子裏“實地考察”一番。


    待果真見到光禿嚕的一個碾台時,無不連連搖頭,再安慰柳全或柳氏一番。


    裏人得出的最終結論大多是,“當真古怪耶……”


    “莫非衝撞了哪路神明?”


    “定是著了邪祟!”


    鄉民們開始紛紛猜測各種可能冒犯了神明的蛛絲馬跡。


    就連碾台上“僅剩”的那隻木盆,仿佛都變成了活生生的證據。


    很快,“柳家臘月石碾失竊事件”,便與“何家秋收失竊事件”劃上了等號。


    這可把柳奕高興壞了。


    “往後啊,咱家還是自家磨麵自家吃吧!”


    晚上,柳家人回到空間裏,那盤桌案大的碾台就靜靜躺在金山旁邊的空地上。


    “你這丫頭,也真是……”柳全一時間找不出合適的形容詞來。


    “冒冒失失。”芳娘笑著戳她一指頭。


    “碾台的事,咱們可以往後慢慢說,”柳奕滿不在乎,“實在不行,趁哪天晚上,我跟阿爺走一趟,去山坡上搬些大石頭回來。”


    “往後啊,你要幹什麽事兒,也跟你爹媽通個氣。”芳娘接著道。


    “當真說了,你媽也不是什麽老頑固,未必能攔著你,”芳娘又看一眼自家老伴兒,“就是這麽突然一下的,怪叫人擔驚受怕。”


    “曉得了!”柳奕嘿嘿一笑。


    她不也是想到就幹了麽,哪還顧得上跟爹媽商量不商量啊!


    當日天還沒黑透呢,柳奕就把恁石碾和碾盤呼啦一下收回了空間裏。


    等芳娘他們反應過來,已是天黑以後的事了。


    “這事還得怨你!”難得數落人的柳氏轉身就擰了柳全一把。


    “我知道你不想得罪人,”芳娘道,“但話還該說得硬氣些。”


    “你跟人家圓緩起來,人家卻當你是抹不開臉麵,回頭就要欺上臉來了。”


    “是是是,”柳全連忙承認錯誤,“都是我的錯。”


    “是俺沒把話說好,這段時間叫你們也跟著受累了。”


    這麽久沒被老婆“批評”了,柳全也很不好意思,“當時不是人多麽,幾個娘兒們老太太圍著俺,一頓嘰嘰喳喳……”


    “真個是她們家裏男人來說時,俺一準不會答應。”


    柳奕一聽這話就笑了。


    “往後啊,咱們還得把醜話說在前頭。”芳娘點到即止地準備放柳爹一馬。


    “恁是應該的。”柳全態度端正,連連點頭。


    柳奕這才笑道,“到了關鍵時刻,你們可別舍不得談錢!”


    “其實這一回的事情,若一開始就說錢糧的話,沒準,我還能忍一忍。”


    柳奕又開始算賬,“您看,恁水碓房,舂一次糧食,就收得一成左右吧?”


    “咱家不說多了,磨一石穀收二升,哪怕是糠麩,咱們也能落得個淨賺。”


    時間一長,積少成多,那石碾的成本,也能收回個大概。


    看在糧食的份上,哪怕來的人再多呢,那也是“客戶”啊!


    隻要能換一個角度看問題,她的心情就大不相同了——隻要給了錢糧,恁都是“上帝”。


    別說在她家上個廁所喝點水了,推碾子又不用她費力氣,還有甚事是不好忍耐的?


    她也就不用冒著風險費這個勁,把石碾收進空間裏來了。


    “您看,是不是這麽大損失?”平白少了一個賺錢的機會。


    芳娘對女兒這“見錢眼開”的屬性當真是刮目相看,“在以前……也沒覺著你有這本事啊?”


    說到什麽事,都能彎彎繞繞扯到賺錢上頭去。


    “嗐!”柳奕揮了揮手,故作高深地一笑,“那是你姑娘我深藏不露。”


    其實,都是形勢比人強,給逼的!


    放在以前,大環境就不一樣,柳家雖不大富大貴,也沒有許多壓力和煩惱啊!


    她生活舒適,又不愛操心,當然就免不了地有些散漫和不夠成熟。


    現代雞湯時常都說,人應該走出自己的“舒適區”,讓自己經受挑戰,才能得到成長。


    話,誰都會說,可是在她覺得“沒多大必要”,不怎麽緊迫的前提下,誰還會成天挖空心思地努力個沒完沒了呢?


    現在的情形就不同了。


    她家何止是走出什麽“舒適區”,這裏可是分分鍾不小心就得要命的“深淵副本”啊!


    自然而然地,她就有了動力,隨時隨地充滿力量打雞血地都想改變生存環境。


    “我親愛的媽咪……眼看就要過年了,咱們啥也不說了,”柳奕摟了摟芳娘,“今年啊,就這麽著了吧。”


    “明年,我可真是要想法子多攢糧食多賺錢了,您跟我爸可得支持我!”


    “這還用說!”柳全在一旁笑道,“這從小到大,我閨女要幹點啥,你爸爸可說過一個不字?”


    “我就知道,”柳奕回頭又跟親爹撒起了嬌,“我爸最疼我了。”


    “別的不多說,就咱們家現有的這些糧食,”柳奕想了想,“還有錢串子,就都歸我支配了吧?”


    “這是自然。”柳全看了身邊的媳婦一眼,“咱家有些啥,不都是全家人共有的。”


    這是從以前就形成的家庭理念,他家隻這麽一個女兒,老兩口由來都覺得自己的一切都是屬於這個家庭的,沒有你我她的分別。


    說實話,共同生活幾十年,柳爹和柳媽,誰都沒有單獨藏過一分“私房錢”,哪怕柳奕上班工作了,他們一家三口的收入和開支情況都是透明的。


    即使到了這個封建落後的時代,這種家庭氛圍也不曾改變。


    “你都有些什麽想法?說來聽聽。”夫妻二人坐等著柳奕的計劃,有想法總得說出來,才好全家一起商量商量,看互相怎麽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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