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真起來的侯永,至少在柴護院不發力的情況下,勉強能打個有來有往,畢竟柴護院和他對練的目的並非打敗他,而是指出他的破綻,並且引導他加以改進。


    否則就和虐菜沒區別了。


    兩人頃刻間過了上百招,再分開時,侯永已是大汗淋漓,喘息不已,手腳都有些發軟,手中長槍微微抖動。


    絕陽功雖再次取得突破,氣息更加悠久綿長,可侯永每次與柴護院對練,都是抱著“殺死”他的目標在打,招招都盡了全力,長槍勢大力沉,如此極限輸出下,他的內息早在七十餘招時便見了底,後四十招都是在用體力硬撐。


    之所以不停下,自然是為了煉體。


    柴護院則定定的站在遠處,呼吸勻稱,一滴汗都不見,顯然這種程度對他而言太過輕鬆了些,如兒戲一般。


    “坊主,坊主!”


    侯永翻了個白眼,每次聽到這樣的呼喚,都意味著鐵定要出事。


    畢竟他也就是個甩手掌櫃,所以若非能與侯氏稍微扯上那麽一丁點關係,或者他們實在不敢拿主意的事兒之外,沒哪個管事趕來打攪他。


    “說吧,又什麽事兒?”他頭也不回,隻迅速調整好呼吸,平靜的問。


    那名管事趕緊道:“坊裏傳來消息,有匹布帛存在嚴重問題,不僅著色極不勻稱,質地十分粗糙且薄厚不均,少數還有極其嚴重的磨損,疑似陳年舊貨,且是用料、加工都極差,根本不合格的陳年舊貨!”


    “嗯?”侯永挑眉:“這批貨哪來的?吃了熊心豹子膽啦,敢給我們這樣的孬貨?”


    “正在查,目前也有點兒眉目了,很可能是柳氏給的貨。”管事回答。


    “柳氏?”侯永捏捏下巴,翻動腦海裏的記憶和情報,說:“四年前,將女兒送給州牧家七公子為妾的那個柳氏?”


    “對,就是他們。”


    “有意思。”侯永嘖一聲。


    倒不是他清楚的記得州牧的人際關係脈絡,事實上就是給他一年時間他未必也能將這副脈絡給理清楚,畢竟州牧與各家的聯係太過複雜,千絲萬縷的。


    隻不過這個柳氏恰好與侯氏織衣坊有著長期密切且穩定的聯係,所以侯氏有著他們的詳細資料罷了。


    柳氏的主要產業同樣為紡織,但和侯氏織衣坊還是有著相當大的差別。柳氏主要提供“原材料”,即采棉織布,養蠶製帛,上色後根據品質分個三六九等,以不同價格出售。


    其中約半數賣給侯氏織衣坊,是織衣坊重要的布帛來源之一。


    他也大概知道管事為什麽會來找他了。


    如若是其他家提供如此粗製濫造的布帛,無需經過他,管事直接就會帶人上門討個說法;如果是平常時期,縱使柳氏,也不敢如此肆意妄為——哪怕他們背靠州牧李氏,可織衣坊卻是侯氏的直屬產業,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但現在就不同了,侯氏月前剛遭受大挫,柳氏如此行徑,誰也說不準是否有人在後邊推波助瀾,後邊有沒有李氏的影子。


    如果有,管事負不起這個責,隻好請示侯永。


    心念電轉下,他想了很多,最終問道:“確定是柳氏嗎?”


    “不會錯,就夾雜在柳氏提供的上千匹布帛當中,濫竽充數。”管事回答道:“合作了這麽久,誰也沒想到他們竟然會這麽幹,還是剛剛要用的時候才發現的。”


    “數量呢?”


    “四十七匹。”


    “倒是不貴,卻落麵子。”侯永淡淡的說道:“備車。帶上那批孬貨,隨我去一趟柳氏族地。”


    “是。”管事拱了拱手,退下。


    柴護院看向侯永:“要不要我陪你一塊去?”


    “也好。”侯永點頭。柴護院的實力,放在鏡州城內倒是算不得什麽,但在城外這一片,還是拿的出手的,萬一發生些衝突,倒也能鎮得住場子。


    想了想,他又說:“柴護院,我先去換一身衣服,咱們就在織衣坊門口匯合吧。”


    “好。”


    ……


    織衣坊偏門,一輛牛車靜靜的停在這兒,管事站在牛車邊上,一動不動。


    不多時,就見侯永和柴護院各自披著件大氅走了出來,管事打過招呼,側過身請兩人上車,自己最後才爬上去,招呼車夫開動。


    車夫收起矮椅子,輕輕一揮韁繩,兩頭牛便邁開腳步,不徐不緩的往前走起來。


    “宋先生,”車上,侯永問道:“可曾調查過柳氏近期動向?”


    “與咱們或合作或競爭的幾家,一向是密切關注著的。”宋姓管事說道:“但並未發現任何異常。不過想來,如果真想有什麽動作的話,也不是輕易就能發現端倪的。


    旁的姑且不提,單柳氏與李氏之間,就鐵定有這秘密聯係的渠道——很可能是單線聯係,李氏能呼喚他們,而他們聯絡不到李氏,這樣,哪怕出了事兒,李氏也能將自己摘得幹幹淨淨。


    至於柳氏,估計也能察覺到李氏的用意,但他們沒得選。在李氏麵前,他們連隻螞蚱都不如,李氏吹口氣就能吹死他們。”


    “是以從他們決定榜上李氏之時,就注定了必將身不由己,甚至得做好被當成棄子的覺悟,是這個意思麽?”侯永輕聲說道。


    宋管事點點頭:“說起來,北郭趙氏也是如此……”


    “不,他們可比柳氏聰明多了。”侯永回一句,隨後在心裏想道:“雖說歸根結底還是依附於我侯氏,可實際上,他們選擇的目標卻是我。相比於侯氏來說,我可弱勢太多了,是以趙氏擁有的自主權相對極高,風險極小……”


    宋管事瞧了侯永一眼,理解了他的意思,但沒敢回話。


    柳氏族地距離織衣坊很近,不過十餘裏地罷了,牛車雖然速度不快,晃晃悠悠,但兩刻鍾左右,便也抵達柳氏宅子之前。


    當然,族地歸族地,布帛坊是布帛坊,二者並不在一塊,不像侯氏織衣坊一般,坊子背後就是宅院。


    侯永下車,打量了族地大門兩眼。


    六個分站兩旁看家護院的家丁瞧見,打量了牛車與他們身上穿著的服飾一眼,立刻有人抱了抱拳,走上前,問:“貴人何來,請……”


    侯永斜了他一眼,淡淡的說:“吾名侯永,問罪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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