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不小的草坪上,鄰裏的小孩在一起追逐吵鬧那是我畢生難忘的回憶。我喜歡墨言,甚至可以不惜生命去愛她去嗬護她,我喜歡她轉身對我的顰蹙一笑,更喜歡她黏在我身旁總是一個一個的葉哥哥的叫。但當眼淚凝結,眼神裏模糊的身影定格之後,一切都如過往雲煙僅限行空。


    “言兒,今年70歲了。”我勉強撐著臉強笑著。“你看你還是那麽的漂亮。”我僵持著身子伸出經歲月流過滿是蒼夷的手摸著一塊既讓我開心同時又冰涼刺骨的石碑。


    石碑上赫然掛著一張褪色了的人物照片。即使相片經流年衝刷看上去不怎麽清楚,可她落落大方的樣子在我看來依舊曆曆在目。


    我擦拭著眼角的淚水,鹹鹹的淚水滋潤著我幹燥皸裂的皮膚,那種撕裂的疼痛落在我的臉上卻痛在我的心裏。縱使心有不甘,可那又能怎麽樣。歲月磨平了我心中的棱角,一切的不如意一切的莫名失落也如這一江春水向東流…


    我叫葉辰,我爸爸叫葉崇仁,我媽媽叫琉璃,我家住在希臘德爾雯市中心,聽媽媽說,以前我們家住在山頭,和墨言也算得上是鄰居。山裏頭的空氣很好,每到晴初霜旦,媽媽總會和翠姑姑一起去半山腰的樹林裏采摘野菜,山裏的野菜多的數不清,有長長的像樹枝一樣的菜,聽媽媽說,這個叫厥菜;有生在樹角下被枯葉落枝掩蓋的小菌菇,有白的,也有紅的,不過翠姑姑說越是有著豔麗的外表的菌菇就越有可能有毒。因此平時和小夥伴們一起到山裏麵玩一看的這種紅色的菌菇我們便會想起翠姑姑說的話,因而躲得遠遠的。


    我不喜歡吃菌菇,或許是因為做菌菇的方法太過繁瑣,而煮出來入嘴卻寡淡無味,又或許是聽教書先生說的所有的顏色混合在一起就是白色,而翠姑姑說越是豔麗的菌菇有可能越有毒,那麽紅、橙、黃……混合的白色豈不是毒上加毒。


    媽媽和翠姑姑的關係很好,聽他們說翠姑姑和媽媽早在上小學就認識了,翠姑姑那時候是班上的校花,身後總是會跟著無數的追求者,而媽媽是一班之長,雖表麵上堅決抵觸早戀現象,一看到翠姑姑收到情書總會若無其事的當著班上同學的麵輕咳幾聲,而在私下裏則比翠姑姑還要激動,媽媽總是翻看著那些仰慕者送來的情書,看著看著就滿臉通紅,媽媽有時候也捂著撲通撲通的小心髒幻想著今後伴自己一生的白馬王子會是誰,翠姑姑總是打俏媽媽,有時裝一本正經的給媽媽上愛情理論課。那時的女孩天真爛漫,任憑浪有多高,路有多難,一覺醒來之後,都如碧落白雲,轉眼就散。情書多了自然滿不過來,最後媽媽充當護信天使,接著和那些仰慕者打成一片,最後認識了我的父親。


    每每提到翠姑姑,爸爸媽媽的眼睛便會通紅起來,有很多次我看到爸爸一個人在前院樹下喝悶酒,月光皎潔,如素麵美人揮手而下晶瑩剔透的光波直撒人間,光線像一把無情的刺刀直插濃濃鬱鬱的樹葉,最後打在一張樸實充滿惆悵的臉龐上。醉酒後的爸爸明顯憔悴了很多,銀光灑下,幾根夾雜在烏絲裏的白發格外顯眼,最後直至白發蒼蒼,爸爸也再也沒有開心過,這幾年來,隔壁家裏王阿姨總是給我介紹對象,每次我都隻是迎合著,並沒有真正上心過,或許在她們看來我就是一個怪胎,而隻有我自己知道我在等一個人,那個女人是我一生無法忘卻的回憶。


    那個夜晚我永遠無法忘記,我一生中最愛的女人走了。瘧疾帶走了我媽媽,那一晚不怎麽說話的爸爸也嚎啕大哭了起來,麵目猙獰的爸爸對這一張充滿青春活力的婚紗照癡笑著。月色灑在爸爸的臉上,我清楚的看見爸爸晶瑩的眼淚順著眼角流下。


    那一晚,我也不好過,一方麵跪在媽媽的棺槨前守夜,另一方麵,回想起過往的點點滴滴,母親這個形象在我腦海裏浮出不窮,我本身淚點就比較低,在加上發生這樣的事,直至深夜,寧靜的夜鄉中,我泣涕漣漣。


    清晨,薄薄的一層半透明狀的雲霧被掛滿了紅暈的初晨曦光照得透徹,光芒灑下,灑在雙眸通紅的我,彤紅的光芒之下,我仿佛看到了我一生中最愛的兩個女人,頓然,我的眼淚又不知不覺的流到了臉頰上。不久,父親紅著眼瞳帶著疲憊與不堪緩緩走到了我的身旁,看著父親神浮不定的模樣,頓時我的內心如刀在割一般。我知道父親一定傷心極了,父親一定昨晚上沒有休息。


    ……


    漸漸地,歲月不饒人,時光荏苒,歲月如梭,幾年後的某天我敬愛的老父親離開了我,他帶著遺憾帶著悔恨帶著淚水離開了人世間,雙親的離去對我的打擊很大,也讓我在這短時間蒙上了不可避免的心裏陰影,每至深夜,在睡夢中,我的耳畔總會幻聽到媽媽親切的問候聲,幻覺爸爸厚實的手掌將我舉的高高的,墨言笑靨如花的樣子讓我不知不覺在睡夢裏痛哭流涕。


    幾年後,我從陰影裏走了出來,我收拾著父母親留下來的遺物,準備離開這座傷心令我遍體鱗傷的城市。


    大大小小的包裹拆開,幾封老舊老舊了的照片浮現在了我的眼前,我用衣袖擦拭著滿是厚厚灰塵的翻舊照片,一張讓我難以置信的照片出現在了我的眼前,這是一張幾十年前的照片,照片上的灰頭土臉的娃娃是我,小妹妹被醉姑姑抱著,那稚嫩的麵孔讓我兩眼閃閃發光,不覺,甜甜的淚珠滾燙在眼窩裏。那是墨言!


    兩位女子後麵的兩位西裝男子格外兩眼,不是因為他們長得有多麽的突出,而是因為在他們的眼裏閃爍著一種與眾不同的慈愛,眼前的一切是便是他們的全部。


    爸,媽,墨言,叔叔,翠姑姑,我好想你們。


    原來我們早就是一家人了。


    我打開一個精致赤色的箱子,裏麵赫然佇立著一隻紙鶴,紙鶴被箱子保護著以至於幾十年都未出現任何損傷。


    紙鶴的下麵有一張紙條,紙條上的字跡充滿歲月:仙人成全,醉花到手。墨崇仁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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