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塢內,不知何時多了位衣冠如墨的男子。


    “天熱,有茶喝麽?”瀛夙撫手背在身後,眉目間盡是清風寡淡。


    他聲音輕輕徐徐,卻足夠令人膽顫。


    行呐,自己晚來了會兒,這磨人精就被人給欺負了去?


    眯了眯眼,冷清清地睨了眼剛才那幾個咄咄逼人的貴女、公子們。


    一個都別想跑!


    一眾人有些懵,不明白九皇子所言何意。


    不對...這位主子爺是什麽時候來的?


    不少貴女們也是聽過些市井流言,說這不近女色的九皇子與陸家娘子頗有親昵。


    但也都當了飯後茶談,並未真把二人事跡當真。


    九皇子性子淡如水,這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不可能因為個女子就亂了方寸...


    上首的瀛棲展露一絲瞧好戲的神色,手支著下巴,笑地詭異,“九皇弟來了,快請上座。”


    瀛煙盈盈起身行了個禮,素唇輕勾,“皇兄,煙兒給您留了席位。”


    寬袖一揮,朝著自己身旁的席位一比劃。


    瀛夙未理,直徑朝著自己的嬌娘走過去。


    蘇婉婉死死咬著唇,憋著不讓自己笑出來。


    隻有她知道,表哥這是來給美人撐腰來的。


    墨色的袍裾迎風而起,襯著男人腰身更是俊拔如鬆。


    韶光步步,孤傲翩翩。


    眾人隨著他步子挪目。


    不過幾息,就看著豔女俊郎相挨甚近。


    豔女一手支棱著腦袋,一手綰起了胸前垂落的發絲。


    姿態風流慵懶,倒是一副活色生香的畫麵。


    瞧著男人到了自己跟前,也不慌著起身去迎,坐直了身子悠悠遞過去了一盞茶。


    這是她的茶碗,剛才用過。


    碗邊兒,還有沾著糜豔的口脂。


    “四娘請九皇子喝茶。”嬌聲如鶯,膩的酥人。


    對麵的郎君們看傻了眼,這...這陸家娘子還真是會勾人。


    那杯茶,他們也好想喝!


    喉嚨滾動,一個個都似渴了。


    陸子虞坐在凳子上,素手端著一盞茶,桃腮含羞藏嬌。


    貴女們雖被她這大膽的動作給震驚住,但眉眼間還是帶著瞧笑話的姿態。


    請九皇子喝茶?用的還不是幹淨的茶碗?


    別唬人了,矜貴如玉的九皇子怎...


    瀛夙俯眼看著遞上來的茶盞,茶湯翠綠如翡,氣味清甜回甘。


    雨前龍井。


    雖是好茶,但他不喜用。


    蹙了下眉,還是接過小呷了一口。


    這一下子,整個桃花塢如陷深淵,人人皆一幅活見鬼的模樣。


    剛才九皇子喝...喝了陸家四娘的茶?


    蘇婉婉揚眉吐氣,頗為得意地瞥了一眼瀛煙。


    瞧瞧那滿臉鐵青,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偷吃了王八。


    瀛煙自是沒想到,九皇子竟然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兒攤開他與那小賤人的關係。


    難不成,就不怕亂了自己的清譽?


    較之瀛煙的氣惱,瀛棲倒是隨意了些。


    他歪著身子坐在蒲團上,桃花眼裏蕩泛著一絲精光。


    瀛夙擱下茶盞,低頭瞧著那空蕩蕩的紙頁,“人家都寫了,你怎麽不寫?”


    他前些日剛教過美人練字,不會隔了幾天就給忘卻了吧?


    陸子虞咬唇,捏起毛筆往紙上一戳,小聲抱怨道,“太硬了。”


    硬?


    瀛夙挑眉,不由想起了練字那日的旖旎。


    眼風輕輕落在紙上,瞧見了一個黃豆大小的洞,才是明白她所說何意...


    這磨人精,勾死人不償命。


    瀛夙微咳一聲掩飾了訕意,他執起那支筆試了兩下。


    剛蘸了墨汁,便發現玄機。


    好啊,自家小嬌娘竟然被算計了。


    這麽硬的筆尖兒,沒些力氣還真用它寫不出字。


    房玥桐見自己做過手腳的毛筆被九皇子給捏在手裏,不由心口一窒。


    睫簾如蝶,不停地撲閃,像極做了虧心事正尋法子補救。


    言懷瑾一直靜觀這邊兒動靜,打從剛才燃香作詩時,他就發現了不對勁兒。


    陸家娘子那安之若素的模樣,根本不像是作不出來詩。


    房玥桐察覺到有人盯著自己,慌亂抬首去瞧,卻與言懷瑾視線撞在一處。


    她吸了口涼氣,趕緊低下了頭,小手死死絞著自己的衣裙。


    剛才,言郎看向她的眼神,似能把自己看穿。


    雖是無波無瀾,可眸底的寒厭讓人戰栗。


    這邊兒,瀛夙試了幾下那被人做過手腳的毛筆,等順手了才笑著問道,“爺帶著你寫,可好?”


    陸子虞軟身站了起來,小臉半仰,“那也得人家作詩麽?”


    “你要是作不出來,爺可以替你。”


    男人俯身在她耳輕道,言辭盡是調侃之趣。


    陸子虞橫眉,媚眼微微上揚。


    作不出來?笑話!


    “四娘手疼,勞煩九皇子蘸墨,與四娘一同作詩。”她使喚著身後的男人。


    瀛夙失笑,不知她這底氣從何而來,可還是聽著美人的話,將那毛筆略微蘸上了些墨汁。


    眼瞧著陸四娘子打算開始作詩,眾人不由興致勃勃,皆是坐直了身子。


    可沒想到,九...九皇子竟然把人攬在懷裏,還摸著陸家娘子的纖纖玉手。


    這桃花塢,是不是他娘的鬧妖精了?


    不近人情,不近女色,不解風情,不...


    不對啊?這是他們的九皇子麽?


    貴女們瞧著那軟若無骨的陸四娘,嬌嬌窩在九皇子的懷裏,又嫉妒又羨慕。


    恨不得一雙眼睛瞪瞎了...


    若是眼風能殺人,陸子虞這會兒,都已經死了不下千百遍。


    可那些被美人勾了魂的郎君們,又何嚐不豔羨盯著九皇子...


    佳人在懷,軟玉馨香,這不是就是他們此生所求的夢?


    “爺晚到了會兒,你就給我惹桃花?”瀛夙低語輕道,話音摩挲著懷中人的耳朵。


    陸子虞感受著耳畔的清徐,身子不由一陣哆嗦,“四娘哪有。等...等做完了詩,來日任憑爺處置還不行。”


    瀛夙下腹窩火,動用了真氣才勉強壓下深處的燥熱。


    “諸位,四娘這首詩你們可聽好嘍。”陸子虞聲聲清朗,目色無懼無怕。


    瀛煙瞧著二人依偎在一處的身影,隻想撕碎了這繾綣畫麵。


    作詩?她陸四娘真有這本事麽?


    以色侍人的蕩...貨,肚子裏除了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還能有多少墨水?


    正當她氣急敗壞想著,柔媚的女聲響了起來,“去年今日此門中。”


    陸子虞低聲淺吟,瀛夙執著她的手慢慢在紙上落筆。


    第一句詩剛出,桃花塢內,譏諷嘲笑之聲不絕於耳。


    這也叫詩?笑死個人...


    這不就是乞丐們唱的流水詩麽?


    瀛夙蹙眉,有些不想看著自家嬌娘被人笑話。


    他欲開口勸慰懷中美人別逞能,就聽第二句詩道了出來,“人麵桃花相映紅。”


    巧妙,將姑娘的麵頰比喻成桃花。


    眸底閃過一絲讚賞,筆下勁兒更濃。


    桃花塢內,笑聲漸漸遁去。


    陸子虞見他們轉變如此之快,不禁嗤笑。


    嬌聲不羈,懶散隨性,繼而吟出了最後兩句,“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絕了,尤其是最後一句...


    一個“笑”字,道出了桃花妖嬈,更是訴盡了悲歡斷腸。


    既美豔,又淒涼。


    二者雜糅在一處,竟然有種讓人潸然淚下意境。


    無人再敢笑,也笑不出來。


    這首詩,比得過桃花為題的任何一首詩了...


    陸家娘子,是個詩情畫意的妙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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