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瀛釗、和瀛棲身份皆傳出異端,這京城就已經開始不太平了。


    右相聯手府中幕僚之臣,每日在朝堂之上細數王皇後管理朝綱不嚴之罪。明眼人都能瞧得出來,右相這是想要奪了王皇後的權,故而打算給王皇後按上莫須有的罪責。


    隻是王皇後也不虛,她多年來利用瀛釗的身份收攬人心,如今也在麾下招了不少元老重臣。


    瀛棲雖是隔山觀虎鬥,可暗中的動作也沒少做。


    前些日,有不少右相府的幕僚都是突然在家中暴病而亡,那死狀極為慘烈,身子上還爬滿了腐蟲。


    三人相互牽製,亦在相互試探...


    夜沉,四皇子府。


    寒風漸有暖意,應該是離立春不遠了。


    瀛棲坐在書房中的圈椅上,手裏執有封秘信,信上寫了一連串兒的名字。


    他執起蘸有朱砂的毛筆,手腕一勾,將信上的一個名字給劃了去。


    已死之人,倒也不必留名於世。


    眼下南疆戰事還沒落定,心頭大患不是一時能除的,他沒必要全把心思浪費在南疆之事上。


    京中,右相勢力盤根節錯,對皇位虎視眈眈。王家毒婦執掌前朝、後宮,聖人的性命被她牢牢捏在手裏,倒是讓不少元老重臣乖乖對她俯首聽命。


    既然南疆戰事還沒個準數,他倒是可以先將京中那些礙了他路的虎狼之輩通通給打理幹淨。


    “殿下。”骨仆陰啞的聲音從外傳來,讓人聽著隻覺得比那寒風更是徹骨冷冽,“南疆傳消息回來了。”


    話音剛擲地,房門驀地就開了。


    瀛棲俊麵緊繃,桃花眼中翻湧著層層暗光。


    他的手指死扣在雕花門的空隙之處,僵顫不止。


    喉嚨滾落了幾下,半晌他才啞聲問,“如何。”


    骨仆一言未發,從懷裏摸索出了一封信遞給瀛棲,“這是小魏將軍親筆寫下的,還望殿下過目。”


    瀛棲急急接過信來,站在門邊就把信頭給撕開了。


    裏頭是一張薄薄的信紙,可他拿在手中,竟覺得似有千金重。


    會是如何?


    心裏微微打鼓。


    那又喜又怕的情緒,如水火交融,在他體內洶湧狂奔。


    信頁攤開,瀛棲雙目猩紅。


    忽而,他仰天大笑,淋漓暢快。


    信紙被死死攥在掌心之中。


    他等了這麽些年,終於是等到了!


    “傳我金岐平陽王號令,命骨家精銳潛入東瀛京城,欲助我春時奪下東瀛,吞並江河萬域!”瀛棲神色冷傲,一副上位者的君王姿態,高揚著頭顱下令。


    骨仆謙卑屈膝跪地,右手成拳擱在自己心間,“屬下領命,這便去召集骨家精銳進京。”


    若是以往,瀛棲這時候定然會抻手將他扶起,可如今瀛棲紋絲未動,眉眼皆是睥睨不屑。


    心頭大患既已經除掉了,那從今往後,世間再也沒有能讓他心懷忌憚的人了!


    骨仆跪在地上。


    寬大的黑袍鬥篷,將他猙獰麵龐上的漫漫冷意掩了幹淨。


    這場戰事,還遠遠沒有結束...


    立春前三日,南疆戰訊傳至京中。


    金岐和東瀛在南疆談和,等夏旬時,兩國各派時臣交涉。


    談和?


    這場戰役,是九皇子和陸家二郎親自領兵征戰。


    二人一個有謀,一個有勇,擱在一起該當是把那群金岐鼠輩揍的嗷嗷叫才對,怎麽如今就不明不白的談和了?


    京中百姓雖然心裏憤憤不平,可好在戰事已穩,家國無憂。不必整日提心吊膽守在家中,生怕馬蹄疾疾,敵兵破城而入。


    陸國公府,前廳。


    “什麽!談和了?”陸瑾延撂下茶盞,麵上有些不可置信朝著阿祿看去。


    “談和了也好,老二不是能趕緊從那濕潮潮的地方回來。”沈嵐寬慰笑著拍了拍陸瑾延的手臂。


    “婦人之仁!”陸瑾延胡子一吹,臉一板,“金岐人雖是驍勇善戰,可計謀寥寥。說白了,他們就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哪能比得上我東瀛兒郎?”


    聽見“談和”一詞,陸謹延心中多少還是有些不服氣。


    “父親黑著個臉作何?”陸子虞捧著手爐笑吟吟打不遠處走了過來。


    她麵容嬌豔如芳菲,比瀛夙幾個月離京的時候,似乎長的更開了些。


    那身姿華容婀娜,步履扶風弱弱,饒是月嬋仙娥,也不及她陸四娘媚豔半分。


    陸瑾延鬧著脾氣不想吭聲,這話茬隻好被沈嵐給接了過去,“興許是因為你二哥哥這些日都沒往家裏遞信吧。不過戰事已平,這遞不遞信也都一樣。”


    陸子虞驚詫挑了眉梢,“四娘原以為二哥哥隻是未曾給我遞信,沒想到他竟然連爹娘也都沒給信?”豔生生的朱唇撇了撇,瞧著似有幾分不滿,“等著二哥哥歸府了,我定要讓堯姐姐好生教訓他!”


    除了教訓二哥哥,還有那位爺也是一樣欠收拾。


    這都過去快一個月了,隻給她遞了一折信?


    真是忒不像話!


    再過半月,便是自己及笄生辰。既然那位爺總是這段時日吊著她,那她也效仿此舉,把這婚嫁大事兒也往後順順。


    反正她剛及笄,又不是耗不起?


    陸子虞心裏雖是這般倔強想的,可真正等到南疆軍隊歸京之時,她還是盛裝打扮,一早便去了朱雀大街迎候。


    立春這日,乍暖還寒。


    滿京的花枝剛露出嬌軟嫩芽,雁棲湖結了一冬的冰霜,總算也消融了些。


    將士們歸京,雖並未打了勝仗,可好在邊關安危已定,百姓也能無憂樂嗬著過上一段兒好日子。


    陸子虞身穿銀霓紅細花絲裙,雲鬢層疊,妝容嫵媚。


    她站在朱雀大街,美目盡是眷戀望著街頭。


    她在等,等心上人騎馬伴雁歸...


    正陽之時,馬蹄隆隆之聲從南約約傳來。


    那聲音不匆不忙,卻如春雷滾滾,沉悶厚重。


    來了!


    南疆的軍隊歸京了。


    紅漆鉚釘木門緩緩大開,守門的城防營將士朗聲齊道,“虎將歸京,萬家來賀。”


    街道兩旁的百姓們正欲雀躍歡呼,可一瞧見那率先進城將士們的打扮,瞬然喊不出聲音來了。


    令人敬畏的黑甲之上,竟然掛著一絲白。


    離近了看,才發現那抹白是係在手臂之處的。


    東瀛規矩,但凡是係在手臂之處的白布,皆稱喪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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