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已經過,龍延殿要了四五次水。


    洗罷了香浴,瀛夙和陸子虞一身幹爽躺在明黃榻上。


    剛才弄汙的被褥,也都被四喜和八寶喚了宮女收拾妥當。


    陸子虞渾身疲困縮在自家爺懷裏,從頭到腳像是被車軲轆給來來回回壓了無數遍。


    她半分提不起來勁兒,雙腿腫脹酸澀。


    瀛夙一手支著頭,一手去替陸子虞揉捏身上酸脹之處。


    眉梢染笑,眼底是深深促狹,“嬌嬌累了?”


    陸子虞被他揉捏的舒服犯困,可心裏並不糊塗。


    剛才二人還爭執過,說今夜誰累,誰不累。這會兒若要她親口承認自己累了,那豈不是抻手打了自己個兒耳光?


    她急言狡辯,“不...不累!”


    這話說的虛浮無力,還微微帶喘。


    瀛夙指尖撫在她脊梁骨上,聲音沙啞撩人,“巧了,爺也不累!”


    陸子虞臉色一僵,連忙否認,“累了累了。嬌嬌累了...”


    說罷,她還把身子麵朝裏轉了過去,小手摸過被子將自己嚴嚴實實的捂上,隻露出一個小腦袋瓜。


    瀛夙失笑,從後把他的寶貝疙瘩擁入懷裏。


    想了想,還是張口說道,“嬌嬌想要後位麽?”


    “不想!”


    陸子虞答的很爽快。


    瀛夙臉黑。


    “不想?”他聲音加重又問了一次,“為什麽不想?”


    他以為小姑娘定是非常在意這名分,故而當初王家女逼婚之時,他也使了手段沒把人給記在玉牒之上。


    隻要沒上了玉牒,王家女就跟他毫無幹係,這後位還是能留給自家嬌娘的。


    盡管父皇讓位時,提了要求說是得嬌嬌誕下龍嗣才可封後,可隻要他想給,誰又真能插得了手?


    今日一問,小丫頭張嘴就說不要,可不把他給氣得夠嗆?


    陸子虞聽出頭頂的聲音有些不對勁兒,她忙是扭過身子,帶著討好輕哄主動攬上男人的腰肢。


    “生氣了?”她嬌唇啄了啄瀛夙的下顎。


    瀛夙不說話,繃著臉直勾勾看著她。


    得了,這別扭男人還是氣著了。


    陸子虞坐起身子,抬手指了指自己鼻尖兒問道,“您瞧瞧,我這哪有皇後該有的端莊溫雅,賢良淑德?”


    瀛夙蹙眉,好似確實也在認真思忖。


    “是沒有一樣沾邊兒的...”


    陸子虞倒也不生氣。


    她眼睛一睜,雙手猛地拍了一下,“可不就是麽。若我當了這皇後,百官笑話我不說,說不定還笑話您呐!”


    “還有。那王皇後叛國的之事的風波還沒過,這時候您就把鳳位給了我,豈不是得讓更多雙眼睛日日審視著?”


    陸子虞倒也不是不想要後位,她覺得現在還不是時候。


    新君繼位,本就要先在朝堂之上立下威儀,倘若後宮這時候出了岔子,讓百官笑話不說,就怕惹得民憤。


    王皇後入宮前就與王渝州糾纏不清,還懷有一子。入宮後更是大肆斂權,叛國與金岐聯手妄想效仿武帝登基。


    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惹得了天下百姓滿口唾罵。


    陸子虞深知自己是個隨性的人,讓她端端正正,她可做不來...


    百姓如今對後位正是指指點點,這個節骨眼,她不能隻考慮自己,更是要體諒自家爺的難處。


    一番苦口婆心的解釋,讓瀛夙麵色漸漸緩和了些,“我以為你會在乎這名分。”


    “若是之前,確實是在乎得緊。”陸子虞麵頰緊貼在瀛夙胸口,“可如今,嬌嬌最在乎的卻是九郎...”


    “那這後位總不能日日空懸著。”


    “等嬌嬌真誕下了龍嗣,再說也不遲。就算品行不端,可手裏揣著貨,坐上那鳳位也踏實。”


    “那便早點兒誕下,早點兒踏實...”


    瀛夙翻身,將那玉藕白臂錮在頭頂。


    殿外,四喜和八寶對視了一眼,皆是齊齊歎出一口氣。


    這到底還有完沒完...


    早朝是五更天。


    四更半的時候,八寶和四喜就敲了殿外門進來。


    倆人眼窩黑不溜秋,瞧著像是一夜未眠...


    八寶將雙柄龍洗盆擱置在桌上後,繞過屏風朝著龍榻走去。


    他正欲出聲喚著瀛夙晨起,卻不料瀛夙直接從榻上坐起了身子。


    “陛下一夜未眠?”八寶剛驚呼出聲,卻被一道淩厲的眼風掃了過來。


    他忙是捂著嘴,將其餘的聲音吞進肚子裏。


    “聲音小些,她剛睡熟。”瀛夙撩開被褥下了榻,又仔細把被褥給陸子虞掖好。


    “城防營已經將那些東西給安置好了。”八寶低聲如蚊蟻。


    瀛夙正欲想說“知道了”,一道嬌媚慵懶的聲音從榻上傳了出來,“什麽東西?”


    八寶麵如死灰,忙是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奴才該死,擾了娘娘清夢。”


    陸子虞本就睡得不踏實,剛才聽見門響的時候,她就已經有些迷糊轉醒了。


    “你先下去吧。”瀛夙冷聲吩咐又道,“讓城防營的人一盞茶後在放。”


    八寶領命,忙是連滾帶爬的就拽著四喜出去了。


    人剛一走,陸子虞也是掀開被子下了榻,“放什麽東西?”


    瀛夙走到她身前,給人披了一件大氅,便打橫抱起來往窗欞旁邊走去。


    推開窗,春末的四更天還是有些黑漆漆,隻有最東邊兒的地方暈著熹微朦光。


    春寒有些冷颼颼,吹得陸子虞瑟瑟發抖,隻能一個勁兒往自家爺的懷裏縮去。


    這大早上擾人清夢也就罷了,怎麽還拎著人來吹冷風?


    陸子虞嬌麵染著幾分薄怒,正要出聲抱怨幾句,便是聽見殿外上空傳出一陣炸響。


    她忙把腦袋埋入瀛夙懷裏,雙肩嚇得發顫。


    炸響不停落在空中。


    璀璨的焰火在黑夜之中大朵揮遒的怒開著,天邊朝陽從山底緩緩而出。


    日火的炙熱,煙火的瑰麗。


    姹紫嫣紅接連成了一片花海,照得滿京流光華芳。


    陸子虞仰著頭呆呆去看。


    透過天上那明豔皎皎,她好似看到了一個開元盛世的崛起。


    “這...這是?”陸子虞不明白這些煙火從何而來。


    “那些受了潮的石脂。”瀛夙俯下頭,薄唇擱在陸子虞的耳畔,撩人心弦,“可喜歡?”


    陸子虞側頭與他碰過唇,嬌嗔著笑道,“喜歡是喜歡...”


    瀛夙挑眉。


    小丫頭這話裏有話啊。


    “陛下,您擾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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