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成淮帝與喬桓這段對話時,成雪融還未滿一歲,那正是榮興元年,當時她被成淮帝抱在懷裏,心想,等我長大,我就要找一個這樣的男人做駙馬!


    她內心裏敬仰喬桓,覺得喬桓是這個三妻四妾的男權社會中最美的一股清流。


    所以,榮興三年,當她看到成淮帝親自執筆,要給喬桓賜婚時,她直接撕了聖旨。


    成淮帝惱怒,又不忍發火嚇著愛女,唯有萬般無奈地問她:“胡鬧!知不知道父皇在做什麽?”


    剛滿三歲的成雪融奶聲奶氣答道:“知道,可父皇你不能給鎮北侯賜婚!”


    成淮帝這才咦了一聲。


    他是一時興起,才親筆寫了這聖旨,寫的時候也沒念出來,尚未啟蒙的孩童,如何就知這是要給鎮北侯賜婚?


    他又驚又喜,拿了撕成兩半的聖旨問道:“融融,你能看懂嗎?給父皇念一遍,好不好?”


    成雪融於是念了。


    賜婚聖旨的內容,她至今還背得出來。


    可這段公案,除了成淮帝和成雪融外,無人知道,連伺候了皇帝一輩子的高公公也不知道。


    那眼前這個被囚於禦史台暗牢、自稱是北越國國醫徒弟的人,又是怎麽知道這事的呢?


    “你到底是誰?”成淮帝冷聲問。


    成雪融抬袖,開始用袖口擦自己的臉。


    沒有特製的藥水,易容材料很難洗,即便她早有準備,早在暗牢裏掃掉那一桌酒菜時,就故意沾了不少酒和油在袖子上,可這會兒,還是搓得臉頰紅通通的,才馬馬虎虎地揭了一些易容材料下來。


    但這已足夠叫一個父親認出,這是他女兒的臉。


    “你……你到底是誰?”成淮帝顫聲急問。


    “父皇,”成雪融望著小小探視窗外那雙眼說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如今虛實結合,您還認不出融融嗎?”


    “融融?”探視窗外那雙眼慢慢地越睜越大,傳遞進來的聲音也更加地發顫,“融融……朕的融融不是……不是在宮裏嗎?”


    “可父皇難道沒有發現嗎,自華誕宴後,宮裏那個融融,她就變了。”


    “朕……”早就發現了。


    “這事都怪融融任性,融融想選無雙做駙馬,可無雙身負重孝,又戍守邊關,根本不能來參加三月初十華誕宴,於是我跑了,我讓落雁每天穿著我的衣服坐在佛殿裏抄經,自己帶著沉魚跑到西北找無雙去了。”


    “無雙?你叫鎮北侯……無雙?”不等成雪融再多說,成淮帝已激動了起來。


    成雪融就看到探視窗外那雙眼忽然變大,是成淮帝將臉湊到了鐵窗上,他不可置信地喊道:“融融!你怎麽到這裏來了?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父皇!”成雪融眼眶一紅,帶著手鐐腳鐐叮叮咚咚地也跑到了門邊。


    “張都!快來,把門打開!快給公主鬆綁!”成淮帝怒喝。


    “是,是……”張都聲音都嚇抖了,腳步聲全是亂的,跑過來叮叮咚咚弄了一陣,才終於傳來啪嗒一聲。


    巨大的虎頭鎖終於解開,成淮帝卻心急得嫌棄起張都來了,搶了他手裏的鑰匙,又氣衝衝地踹了他一腳,罵道:“混賬!你個膽大包天的東西!”


    張都早就已經懵了。


    是太子抓了人來關進刑部大牢,又是成淮帝交代了讓他好好審問,結果真讓他審出驚天秘密了,請了成淮帝來,一看,卻成了父女相認。


    都說公主早慧,今日領教了,才知公主之慧,確非常人所能及。


    換做是他,進了禦史台暗牢,絕對想不到要反其道而行,胡亂招供、擴大事態,最終引來成淮帝,徹底解救自身。


    張都很識時務,明白“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的道理,當下連滾帶爬,爬出了暗牢。


    暗牢裏,便隻剩下成淮帝與成雪融二人了。


    .


    “融融!”成淮帝解了成雪融手腳上的鐐銬,憐惜地看著女兒,語氣卻硬了起來,帶著薄怒嗬斥道:“從華誕宴到現在,三個月了,你為什麽不回來?要叫父皇認出你,易如反掌,為什麽要由著那冒牌貨霸占你的身份?”


    “父皇,”成雪融糯糯地喊了一聲,jiāo氣十足,嗔道:“您見了我,不把我當作失而複得的寶貝哄著,反而吹胡子瞪眼地凶我,我就是猜到您會這樣,我才不回宮的!”


    “胡鬧!”成淮帝臉一拉,瞪著成雪融又喝了她一句,再對上她縮著脖子怯生生的樣子,心又軟了下來。


    明知道這無法無天的女兒慣愛擺出一副柔弱委屈的模樣來誆他,但乍然再見女兒胡攪蠻纏、蠻不講理的模樣,成淮帝心裏暖暖的,竟微微有些痛了起來。


    “融融已經受委屈了,父皇怎麽舍得再凶融融?”成淮帝柔聲哄著成雪融,又將內襯裏雲錦縫的袖口拉出來,就要去擦她的臉。


    她觸電般,猛然偏頭,躲開了成淮帝的手。


    “對了,父皇,我聽說您病了?”成雪融有意轉移話題,便一邊打量著成淮帝的臉色一邊問道:“是失眠嗎?融融瞧您臉色也不大好呢。”


    成淮帝沒有回答,隻盯著她的臉,沉聲問道:“融融很冷嗎?怎麽手這麽涼?還有,你臉上那個……是什麽東西?”


    成雪融心中歎息,心想,終究還是被發現了。


    她擦易容的時候已經注意著不擦右臉了,可沒有特製的藥水,那易容材料一撕就是一片,一不小心,還是露了餡。


    “那就是令我不能回宮的東西。”成雪融道,索性使勁兒地搓自己右臉,直到看到成淮帝臉色大變,她才停了下來。


    “華誕宴前一夜,我從西北軍營趕了回來,誰知剛走進夢回小築,就被那西貝貨打暈了。我迷迷糊糊地就成了行竊、殺人的女犯,又因為是冒犯皇室,從重處置,因此,受了亂棍二十,被罰刺配邊關……”


    成雪融說著,又挑挑眉、聳聳肩,一副全然不放在心上的模樣,“哪,我臉上的字就是這麽來的,不過沒關係,反正我看不到,我還會易容,我要不想讓人看到,誰都別想看到……”


    成雪融故作輕巧,但成淮帝依然怒得滿臉通紅、滿頭青筋突起,咬牙切齒地,“那個冒牌貨,她怎麽敢!她是誰!朕要誅她九族!”


    “九族啊……”成雪融仰頭望著暗牢頂板,自言自語道:“她的九族也不知道要怎麽算,無雙是她師弟,應該算,族長大人和她同宗,應該也算。”


    “什麽?喬佚和這個冒牌貨是同夥?”


    成淮帝正在氣頭上,什麽聰明才智都不見了,直接將喬佚劃成了壞人,怒罵道:“虧了喬家世代忠良,到了他這兒,竟連大成都不認,非要給那北越做細作,他叛國賣國,還這麽欺辱朕的公主,朕要將他五馬分屍!”


    “哎呀,父皇!”成雪融聽得都想翻白眼了,也怒了,jiāo嗔道:“您怎麽還想不通呢?什麽無雙恨老侯爺,什麽無雙是北越細作,那都是我瞎編的啦!他為什麽抗旨拒婚,不就是為了不娶那個西貝貨嘛!”


    “哦——”成淮帝也終於想起來了,鴻光殿中,太子一五一十說的侯府中的情形,正是鎮北侯和親兵牛黃……


    “胡鬧!”成淮帝冷靜一想,終於想到重點了,臉再次拉了下來,“你說說,華誕宴前,你偷偷跑到西北軍營幹什麽去了?”


    “還能幹什麽!”成雪融下巴一抬,十分得意地回答:“本公主把駙馬爺給拿下了!”


    “胡鬧——!”


    “我才沒胡鬧!”成雪融笑嘻嘻說道:“多得我早早地拿下了駙馬爺,落難時,才有駙馬爺蓋世無雙,踩著七色雲彩來救我!”


    “是他救了你?”


    “嗯,無雙他救了我好多次呢,父皇您聽我給您數數啊……”


    成雪融長話短說,將她和喬佚這幾個月來的驚險經曆說了個大概,說到喬佚帶著她到西南行省去求醫時,她注意到成淮帝的臉色變了變。


    於是,她停了一會兒,等著成淮帝問她什麽。


    成淮帝想了想,卻是問:“那仡濮族人有沒有幫你解了蛇毒?”


    成雪融點點頭,微微有點失望,接著胡說:“蛇毒而已,族長大人有解藥,一下子就幫我解了。”


    這是欺君,但這也是善意的謊言,她不知道自己能喂養火蛭到什麽時候,也不知道自己體內的寒蠶蠱能壓製紅蔓蛇毒多久。


    她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死,與其讓她的親人為她擔心為她愁,不如瞞下來,先讓他們安心幾天。


    她說:“不過,族長大人也是個會做生意的,她幫我解蛇毒之前,就要我答應她,要幫她找他們族的先祖遺跡,還要把他們族那個叛徒,就是宮裏那個西貝貨帶回去給她。”


    成淮帝問:“你答應了?”


    成雪融答:“我答應了,為此,族長大人還撥了一個好厲害的祭司給我當小弟……”


    “不用。”成淮帝袖子一甩,十分霸氣地說道:“朕讓禁衛軍把那西貝貨抓起來送進暗牢,再叫張都去問她遺跡的下落。”


    “不行!父皇,您還不知道吧,您自己也中毒了!”


    “朕中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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