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一陣寒意自全身侵襲而來,我強運內力,正奮力下潛,耳畔聽到兩下聲響,原來南歌子與曲莫言見我縱身躍入潭中,忙不迭地隨之跳下。


    初時我順著潭中沿壁向下摸去,越往下潛,立時覺察一陣陣浮力將我向上推送。


    不知道什麽時候,曲莫言居然遊至我身畔,衝著我打了個向下的手勢。


    我忽然間想起梅又夕曾經說過,潭中洞裏水流倒灌,猶如習武之人修習內力吐納一般,氣由口鼻而入,循經過脈,運行周天,最後化作內息罡氣,散布全身。


    至於一呼一吸之間的氣息運轉至何處,卻是不得而知。


    我從腰間解下烏龍金絲,掛上曲莫言腰束環扣上,將另一節金絲塞在他手中,指了指上麵。


    曲莫言頓時會意,立時伏在石壁上,待南歌子從身邊遊過,將烏龍金絲在他腰間扣緊,南歌子不明就裏,睜大眼睛,直至看清一條烏龍金絲長長地將三人連在一起,頓時心領神會,一個“鷂子入水”深深地紮了下去。


    往下遊出片刻。果然一股吸力迎麵而來,我心中早有防備,從靴筒中掏出匕首,以備不時之需。


    越往下走,這股吸力愈加猛烈,我凝睛看去,果然下麵三丈多遠的地方有大量水流徑直灌入,似乎便是梅又夕所說的那個橫洞。


    我正自盤算如何避開,冷不丁南歌子“嗖”地一聲從身邊滑過,看情形他下潛勢頭甚猛,又給那水流所吸引,我慌忙之中,左手去抓他右腿。


    哪知道他衣衫濕滑,從腿部一擼下來,隻抓住他腳踝,我用力回拽,好歹阻了他下滑的勢頭。


    曲莫言此時竟從他身邊滑過,去勢匆忙,我百忙之中右手持刀插入石壁內,一腿橫過,擋住曲莫言去路。


    曲莫言這時扭過頭來,雙足用力一蹬,身子向著我靠攏過來,手中不知什麽時候已取出橫笛,內力激蕩之處,將橫笛纏繞在石壁藤草之上。


    三個人這才穩住身形,六隻眼睛齊刷刷地向著潭下望去。


    此際潭下橫洞處忽然冒出一陣氣泡,緊接著氣泡越來越多,灌入的水流似乎給什麽東西擠壓出來,那些氣泡在潭水中裂開,整個水中頓時彌散著一股難聞的味道。


    我吸入一口水,頓覺腦袋一陣眩暈,隻覺得一股濃重的腥味讓人忍不住惡心作嘔。


    洞口忽然冒出幾根長長的觸須,接著一顆碩大的腦袋從洞口伸了出來,我不禁麵色為之一變。


    這種情形梅又夕可是未曾提及,此時腦海裏忽然冒出南歌子誦念的那四句話來:


    “溫毒寒襲,洞中有洞,夜魅翔底,激流湧送。”


    再看那顆碩大的腦袋緩緩地探出洞外,腦門上赫然並排著一溜的眼睛,一張血盆大口不停地吞吐著穢臭的惡水。


    我掩住他們二人,伏在潭壁上一動不敢稍動,生怕弄出異響給它發覺。


    那個怪物逆流而出,觸須隨波而動,一排的眼睛有的左右轉動,有的上下翻動,這時才看到它的身軀從洞中遊出,約莫有三丈多長,似魚非魚,似蛇非蛇,更為驚奇的是它的背鰭像是一對羽翼一般,兩下拂動像極了一對翅膀。


    通體黝黑的腹部下生有兩隻嶙峋利爪,鑽出橫洞外,兩隻利爪在潭水中有節奏地前後劃動。


    我們一行三人不由得看得有些傻了。


    我心中盤算著,若是繼續下潛,潭底下視力不及,梅又夕曾提及他在漆黑一片中順著水流衝入甬道,若是放任這麽一個怪物潛入潭底,隻怕未至甬道,三個人早已裹其腹中了。


    那怪物在潭中自由自在地旋遊了幾圈,抖擻了下龐大的身軀,似乎想要向著潭底遊曳下潛。


    我心一橫,手中匕首攥緊,將身上烏龍金絲猛然解開,雙足發力一蹬,整個身子迅如流星般疾速彈射出去。


    那怪物似乎感受到有東西向它靠攏,扭過頭來張開大嘴,露出兩排陰森森的利齒,向我迎了過來。


    我身子一擰,一隻手已擒住它唇上一根觸須,手腕翻轉之下纏了一圈,另一隻手拽緊另一根觸須,借力向它頭頂蕩去。


    這一下雖然避開它血盆大口,但抬頭瞅見它頭頂一排十多隻大眼睛或正視或斜視或眨眼或圓睜,我頓覺一陣驚悚,忙側目看往別處。


    手底下卻不閑著,在它腦門一陣摸索,忽然扣到一個滑不留手的凹點,它全身光滑異常,身子不停搖晃得越來越劇烈,我幾乎便要給它從頭頂甩下。


    於是不由分說便將兩根手指伸了進去,卻不料那是它吐納氣息的所在,這麽一吃痛,那怪物急得身子急速搖擺起來,登時周圍水流晃動得甚是猛烈。


    我身形不穩,隻能緊緊貼在它的頭顱上麵,以免給它甩了出去。


    不料這怪物倒轉過身子,衝著潭中橫洞遊去。


    情急之下,我右手高高舉起,待到落下之時,手中匕首已深深紮進它的腦門正中。


    那怪物發出一聲怪響,口中忽然噴出一長串白色氣泡,吃痛之下,一頭已鑽進洞口。


    正在這時,忽地它身子歪斜著竟從洞中滑出,我側目看去,原來南歌子眼見情勢危急,害怕我給那怪物帶回洞裏,斜刺裏狠狠地將它撞出了洞口。


    他身上烏龍金絲與曲莫言相連,曲莫言受此牽連,隻好雙足齊蹬,遊至那怪物的背鰭旁,與南歌子一人抱緊一個。


    那怪物掉頭向下,尾巴用力甩動,衝著黑暗的潭底下逃去。


    我執掌刀柄,耳畔邊水流聲轟然作響,那怪物越衝越猛,好在三人都是內力深厚之人,手掌附定之處自然而然地蘊含內力。


    這一番俯衝也不知多長時間,眼前漸漸已是目不能視,但依稀感覺得到那怪物經此折騰之後,已慢慢平複下來,順著潭下的水流悠然地向著不知名的方向遊去。


    這潭底下不比岸上,似有千鈞之力壓在胸口一般,我默運氣息與之抗衡,心中卻不由得有些擔憂南歌子與曲莫言。


    但水流淙淙聲從耳邊呼嘯而過,身後兩人如何情形不得而知,而今之計,也隻能自祈平安多福了。


    漸漸地水流聲越來越小,似乎行將到達潭底盡頭,身下的怪物身子晃動調轉了方向,我正尋思著脫身而出,突然有一隻手摸了上來。


    這隻手順著我的小腿一路摸將上來,我不知是南歌子還是曲莫言,便寂然不動地伏著任他摸上來。


    待到他摸到我腰畔之時,我伸出左手一把抓住他手掌,感覺他手掌中攥著一團繩索,入手時便知是烏龍金絲。


    我將烏龍金絲在腕部纏了幾圈,提起手一掌拍下,將刀柄沒入那怪物頭頂。


    那怪物全身一陣震顫,猛地翻了個身,將我自它頭頂掀下,我在下墜之時,拽了拽烏龍金絲,應手處重量頗沉,心中知曉曲莫言與南歌子尚係在金絲上。


    耳中聽到那怪物發出“咿呀咿呀”的聲響,似乎距我越來越遠,想必是它頭骨裂縫,疼痛難忍,慌不擇路地逃離開去了。


    此時寒冷幾乎便要透進五髒六腑之中,我雙手四處摸索,應手處抓住一團水草,水草不斷摩挲著我的手背,似乎水流的方向尚在正前方。


    我強行收斂心神,奮力向著前方遊去。


    遊了一會,忽地察覺到前方水流淙淙聲再度響起,我內心有些驚喜。


    果不其然,潭水的方向折而向上,我忖思應是到了梅又夕所說的甬道了。


    方才遊了片刻,便聽得水流聲愈加湍急,我頓覺身子有些失控,不由自主地向著前方飄蕩過去。


    前麵仍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好在烏龍金絲纏在腕中毫無墜滯,可見他們二人亦是順流而來。


    猛然間一團激流襲來,我登時向著斜上方直撞過去,當下隻好雙手雙足連續擺動,以免撞至尖壁上麵,右足一腳踏空,左手已按在一塊石壁上。


    我雙肩一縮,整個人如同箭魚一般向上躥去,腕間金絲忽地一緊一鬆,用力提拉之下,足底有人輕輕頂了一下,我登時放心。


    過不了多時,上麵隱隱約約地現出了模模糊糊的光亮,這時隻覺得身子猶如廟會中的竄天炮仗一樣,急速向上浮起。


    光線已是越來越亮,此時已能清晰分明地看到一個寬約兩丈的洞口豁然出現,我內心狂喜之下,籍借水流上湧之力,四肢奮力一躍,這才跳出水麵。


    我將將落地,曲莫言便從水中躍起輕身飄下。


    南歌子最後一個出來,額角處一片紅紫,顯然是適才水流拐彎處不小心撞上了石壁。


    他正待開口發發牢騷,卻口舌發青發紫,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


    我瞧此情形,唯恐他體內寒毒侵襲加劇,便給他推功過穴,過了片刻,才見他麵色漸緩,雙唇上才稍稍有了些血色,終於咳了一聲,吐出一口血來。


    我收手起身,這時才發覺曲莫言雙目微微閉攏,身子有些搖擺不定,一張臉上隱然籠罩著一層黑氣,他來回晃悠了幾下,終於“噗通”一聲仰麵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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