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滿青鏽的發條正在複位,人這一生相遇的人,會連成一個圓圈。


    沒打算抽第二支煙,哈氣成霧的李陣鬱,看著清麗的三個女孩,手挽著手走到他麵前。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宿舍裏聊過了跟他有關的話題的緣故,這會兒陳安琪臉上的表情,已經少了許多不自在與防備,蘇雨桐更是歡脫的哈著氣問了他一句:


    “大叔,韓國的冬天都這麽冷麽。”


    依然是讓人很難受的開頭,李陣鬱難得的撇了撇嘴。不過他還是語調沒變的回答說:


    “比國內沿海要冷,不過也有化雪的原因,前兩天首爾這邊剛下過大雪。”


    回應於他的是蘇雨桐搓著手的一聲哦。


    緊接著她又保持著興奮勁,一邊動著跳舞的眉頭,一邊扯了身邊的詩音一把。


    “快快快,趕緊把你做好的攻略拿出來,我要吃烤肉,喝燒酒!”


    被扯了一把的詩音好像是有些無語的翻了個白眼,她一把拍掉蘇雨桐的爪子,然後才掏出手機翻找了起來。


    老實說那一幕白眼,對於李陣鬱來說是很新鮮的一幕,這是重新見麵後他頭一次看到她的表情,看到她自然的一麵。毫無疑問她回到了生活中,哪怕這個表情不是對他而做的,但李陣鬱還是怔了片刻。等到回過神來,他隨即對詩音擺了擺手。


    “不用了,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烤肉店,直接帶你們過去吧。”


    聽到這句話,詩音徑直收回了手機,她沒有像一開始那樣拒絕,對他的表情卻也算不上有太大變化。對此李陣鬱沒在意,倒是蘇雨桐嘴裏嘟囔著gogogo,帶頭衝了出去。


    當然,靠衝是肯定到不了烤肉店的。那家店在江北,等到衝過去怕是都已經凍成冰棍了。四人老老實實的出了學校,在路邊打上車。


    坐在副駕上的李陣鬱,本來還想做個不稱職的導遊,勉強介紹介紹不夜的首爾,卻不想後座幾個家夥,已經完全是一副輕車熟路的模樣。就連不怎麽說話的陳安琪,在途經江邊北路的時候,也說出了地名。


    緊接著,側頭望著窗外的李陣鬱,更是聽到後座傳來了《冷麵》的歌聲,那是在09年無限挑戰《奧林匹克歌謠祭》中,jessica和樸明秀的合唱曲。要說為什麽突然唱起這歌來,還是因為剛剛陳安琪引出來的《江邊北路歌謠祭》話題。


    對此李陣鬱倒是兩眼一抹黑,這方麵他算是真正的知之甚少,除了稍微耳熟的《冷麵》之外,當然這還得得益於他的記憶力,歸根結底也就是他頸後的那枚胎記。那枚胎記很靠後,三十一這個數字,幾乎被羽絨衣的衣領遮的看不見。


    計程車的車費,被手速極快的蘇雨桐搶著付了,李陣鬱沒計較。下車時候他扭頭叮囑了坐在最左邊位置的林詩音,讓她從右邊下車,回應過來的是第二聲哦,與蘇雨桐音調不同。


    下車後,坐落在巷間的烤肉店招牌不顯,但身後三人並沒有顯得失望,不是別的,隻是烤肉店傳出來的肉香,讓這三個家夥都不自覺的吞了吞口水。


    要說起來,發掘出這家隱秘的美食店的其實是陳安歌,金承炫是忙,李陣鬱自己是並沒有太大訴求。雖然說陳安歌也很忙,不過總是會忙裏偷閑。他美名其曰——總要有一個能和hiong完美小酌一杯的地方。


    進店,圓形桌前落座,桌麵是地鐵一樣的反光鋁製桌麵。沒有菜單,或者說一副巨型菜單就貼在牆上,上麵隻有一人份兩人份調味韓牛的價格,兩人份是七萬韓元,折合人民幣大概是四百。最先看清楚價格以及是韓牛的蘇雨桐咋了咋舌,輕輕拉了拉詩音的袖口。


    把這一幕收入眼底的李陣鬱出言說:


    “不用擔心,老板是我朋友,打八折。”


    蘇雨桐聽罷撇了撇嘴:“打折了也好貴。”


    另一邊的陳安琪好像也是有些擔心,她猶豫了一會側身小聲的跟詩音說了句:“要不我們換個地方吃吧。”


    撇完嘴的蘇雨桐跟著連忙附和:“對啊對啊,上次你說的那家不是說還有辣炒章魚麽。”


    就這樣明明已經落座,卻又莫名其妙的說到辣炒章魚,有些想笑的詩音直接拿起麵前桌上的筷子,佯裝著要敲蘇雨桐的腦袋。


    “你啊你,來之前就天天吵著要吃韓牛韓牛,現在這不是有的吃了麽,你就老老實實坐著吃吧。”


    揚在空中的筷子,有很有趣的弧度,往後躲的蘇雨桐,發絲飄蕩,有很青春的角度。李陣鬱一邊看著她們,一邊招手向服務員點餐,那應該是難得的一笑,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翠色的青陽辣椒與帶著水滴的生菜,紅的純粹的慶尚道泡菜,還有白的透明的蘿卜塊。以上,一式兩份,很快圍著圓桌外圍擺滿。


    炙熱的炭火早已放至圓桌中央,上麵的鐵網烤架很快升溫,準備妥當,就等著當屬是重頭戲的,那鮮紅的帶著血絲的牛仔骨了。


    雖然不太清楚這些家夥的戰鬥力,但想必一路過來應該是做好了大快朵頤的準備,所以李陣鬱很幹脆的徑直點了六人份。


    作為陳安歌的獨家推薦,這家店自然有他地道的地方,另外用一個烤架盛滿了肉的店家,並沒有直接將肉端上來,而是先在一旁,用直火將牛仔骨給噴了一個通透。


    那時店家手上的天然氣罐頂端,延伸出一道藍色的焰,這焰筆直的向前,變成紅色。跳動著的紅色外焰,燎烤著牛仔骨,那火就這樣穿透油脂與滑嫩的肉,整個店裏,一時間溢滿了滋滋的響聲,以及濃鬱的原生香氣。


    直火烘烤的時間,店家自能完美的把控,精準的十七秒過後,半熟的牛仔骨這才被擺在桌上的烤盤中央。當它接觸到另一塊烤盤的時候,不同的溫度下出現了不同的響聲,還有一道寥寥的青煙。那是油脂析出,滴在下方青木果碳上而造成的。果香卷著肉香,鋪麵而來,撩撥著每個人的嗅覺與味蕾。


    李陣鬱從來沒有覺得過韓國的飲食,能與中華上下五千年的底蘊媲美,但不可否認,他們有他們獨到的地方,有他們自己的氛圍。


    就好比當下,這是一種自然而然,就讓人忍不住大手一揮,讓老板上酒的氛圍,三五朋友,青煙嫋嫋,仿若正好。


    這不,出宿舍就嚷嚷著要喝酒的蘇雨桐,已然一口氣點上了四瓶燒酒,八瓶啤酒。她點酒的時候,李陣鬱的身體稍微有過一次前傾的姿態,不是想要攔住她,對女生喝酒這事他並沒有太多排斥。隻是……老實說,這量可不簡單。


    不過最終,他還是沒有出言。這是她們第一天的異國他鄉,是璀璨中必定帶著崎嶇之路的第一步。所以,他不打算掃這個興。


    酒和肉都已就位,蘇雨桐提議第一次碰杯。哦,忘了說,這丫頭肯定是綜藝看多了,上來就給每人都滿上了一杯炸彈酒。


    一兩的燒酒,配整杯的啤酒,對她們來說那應該是新鮮的味道。李陣鬱舉杯的時候有抹過一次鼻子,倒不是擔心她們過會兒喝多後的狀況。那個動作,僅僅是代表——一種放鬆的姿態。


    圓桌上空,杯子碰到了一起,有很清脆的聲音。李陣鬱就坐在詩音的左手邊,他碰著她的杯子,一時間忘掉了所有梗在心口的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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