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玉田頓覺事態嚴重。


    盛懷嶺心存僥幸,道:“不會有事的,那個老相識是個極可靠的人,他介紹的朋友應該不會害我。”


    “人心隔肚皮,你怎道他不會害你。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謝玉田道。


    “天氣如此寒冷,大批官差衙役開到山下做什麽?難道看風景麽?”鍾以士道。


    “或許是查什麽案子……”盛懷嶺的話說得極沒有底氣。


    不是知根知底的老主顧,且又是如此大的一筆買賣,若這個窯主真要包藏禍心,一麵賣貨掙錢,一麵向官府告密呢。


    這種兩頭吃的事並不少見。謝玉田不敢大意,讓黃義扮作乞丐下山去打探消息。


    黃義悄悄摸到煉鐵窯裏,瞧冷子偷了身破棉衣換上,臉上抹了把灰,腋下夾著一根棍子向寨中去了。


    鍾以士看著他的背影,心裏一動,忽然有了主意,道:“二爺,此處離洪洞縣不遠,我去丐幫走一趟,將趙凳等人找來。”


    盛懷嶺疑道:“丐幫能通著官府?”


    謝玉田略一打愣,旋即明白了鍾以士的用意,道:“好,辛苦你了。”


    鍾以士向盛懷嶺伸出手去。


    “鍾先生是什麽意思?”盛懷嶺一頭霧水。


    “拿銀子來,我去搬救兵,盛老板總不能還作鐵公雞一毛不拔啊!”


    “你要叫丐幫的過來與官兵打架?他們能行?”


    “少廢話,到時候你便知道了。”鍾以士毫不客氣地說道。


    盛懷嶺瞧了謝玉田一眼,見他不說話,隻得摳摳搜搜摸出二兩銀子。鍾以士冷笑道:“你真拿丐幫兄弟當討飯的打發!五車青鐵值多少錢?”


    謝玉田道:“這時你還要省錢麽!”


    盛懷嶺咬了咬牙,又加了八兩銀子。


    鍾以士沒想到他如此不識時務,一氣坐下來,看也不看他了。


    “這還不夠?到底要多少嘛,鍾公子說個數出來。”


    “這麽遠的路,丐幫兄弟還要擔著風險,若是來個幾十人,十兩銀子夠他們吃碗茶的麽!”謝玉田道。


    “若那些官差並非衝我們來的呢!”盛懷嶺道。


    “你要敢打保票,鍾先生又何必辛苦跑那麽遠。”


    “我的意思是,等黃兄弟打探消息回來……”


    “我們今晚還走不走?無論官差是否衝著我們,請丐幫兄弟來護送一程,順利地出了太行山,豈不安心。”


    聽謝玉田這樣說,盛懷嶺不敢再堅持,在心裏合計了一番,再次伸手進懷中摸索。


    鍾以士道:“別摸那些散碎銀兩啦,我知道借於你的五千兩銀子沒用完,將找換回來的銀票,拿二百兩給我。”


    “二百兩!”


    “二百兩。”


    “一群討飯的,哪裏就值二百兩銀子。”


    “你的命和五大車貨值不值?”


    鍾以士懶得再和他廢話,示意尹四兒動手,由他身上翻出兩張銀票,挑出一張袖好,出門上馬一路下山去了。


    盛懷嶺好大一陣子緩不過勁來,魔怔了一般,不停地念叨著:“二百兩哪,多出的一車鐵也賺不了那麽多錢,早知如此何必要借銀子。”


    因為鹽鐵由官府督管,走私的青鐵是沒有價的,一斤鐵值多少錢,全憑商人說了算。


    況且這批青鐵是做大事用的,能運到地方已實屬不易,哪裏還能計較成本。商人皆是錙銖必較,原也沒錯,隻是這個節骨眼上還如此惜財,不由得讓謝玉田心煩。


    “賬不是如此算的,你表弟印一張‘富有票’便標價一千文,豈非更不可思議。別再此墨跡了,快去看看車上的木炭都裝好了麽。”


    為掩人耳目,車上先裝青鐵,上麵要再裝一層木炭。尚未離開山西便有官差虎視眈眈,一路上還不知有多少關口,更要將青鐵遮掩嚴實。


    一個多時辰光景,黃義回來了。


    果然如那砍柴人所講,山下村寨裏,有二十幾個官差衙役住在保長家裏,人人都全副武裝。黃義打聽到的消息是,保長便是這家煉鐵窯的窯主,往常偷偷煉出一些生鐵,私賣給附近的鐵匠,遇到風聲緊時,便將窯埋起來。


    保長與平陽城的典史關係密切,但城裏的官差衙役從未到這裏來過,要來也隻是典史帶兩個手下,例行公事,到山裏轉悠一圏,爾後在保長家吃了酒便回去了。


    這麽一大票人,到了山下卻不上山,也未見寨子裏有公案,都聚在保長家裏,不消說定是等到天黑,販鐵的人一上路,便到路上堵截。


    這回盛懷嶺不心疼銀子了,開始擔心能否走得脫。


    “謝大俠,丐幫的人來了如何做法?要他們和官差動手麽?”


    “丐幫兄弟還要在此地混飯吃,他們如何敢對抗官差。”


    “那要他們來作何用處?”


    “莫問了,到時你便知道。”


    乞丐不敢和官差動手,卻可以撒潑打滾,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全天下的體麵人,誰會和討飯的較真。


    謝玉田讓黃義返回去盯住官差。然後帶上尹四兒出門,先將出山的路勘查一遍,順便將路上的障礙都清理幹淨,由煉鐵窯到太行山口的路程也計算仔細,然後在山口砍了許多枯樹枝藏到路旁。


    到了傍晚,鍾以士終於回來,後頭跟著騎著騾子的趙凳。


    “怎麽就你們二人?其它人呢?”盛懷嶺急道。


    鍾以士懶得和他多話,先問明山下的情形,道:“幸好趙幫主招集的人多。”


    趙凳和謝玉田見過禮,謝了他此前擺平湯二爺的義舉,道:“丐幫弟兄都在後麵,趙凳頭前來先和各位定個策略。”


    “有多少人?”謝玉田問。


    “五六十人之多。正一路向平陽奔跑過來,個把時辰便可來到。”趙凳道。


    “太好啦,官差都在保長家中,隻要將他們拖住一個時辰,我等便可脫身。”


    趙登低頭深思片刻,道:“一個時辰隻怕做不到,衙役個個如狼似虎,真對我們動手的話,我們不敢還手。”


    “那就半個時辰。”


    “好,謝大俠和師父有恩於我們丐幫,便是上刀山下油鍋,我趙凳也認了。”


    當下定妥以火為號,一旦看到山下寨子裏有火光,這邊便動身啟程。”


    趙凳向眾人拱手,下山去等丐幫弟兄。鍾以士心裏感動,哽咽道:“趙兄,多加小心……”


    “師父放心,咱討飯的肉厚皮實,不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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