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猴子分到手搶來的官銀,立即造宅買地,搖身一變成了大財主。


    趙三多不想他如此招搖,可人各有誌,夏猴子要光宗耀祖,要在大南莊挺直腰杆子,做師父的哪有不想弟子好的,趙三多雖有擔憂,也勸他過幾年再動那筆銀子,無奈夏猴子心意已決,隻好由他去了。


    其實夏猴子還是放不下“月如”,忘不掉對“月如”的許諾,這座宅子是給她建的。


    一個窮困潦倒的以賣野藥為生的人,自從和義和團的大師兄搭上線,猛然間便發達了,別說在大南莊,就連十裏八村都震動了。


    大南莊的商家最為不服,尤其族長商現之,他向來瞧不起夏猴子,眼見著夏猴子一夜暴富,自然是極大的不痛快。


    以前夏猴子常拿“大刀會”來唬人,後來商現之慢慢摸清趙三多等人的底細,知道夏猴子結交的是義和團。


    趙三多在莊上住著,無人敢招惹夏猴子,如今朝廷將義和團調去打仗,商現之收拾夏猴子的機會來了。


    商現之一紙黑狀子遞到德州知府案頭。大南莊屬直隸景州管轄,商現之隻所以越省檢舉,一來是去年官船劫案出在德州,二來不會引起夏猴子的懷疑,若有朝一日趙三多他們回來,不會和他秋後算賬。


    商現之當然不敢確定夏猴子的錢來自搶劫的稅銀,那不重要,總之夏猴子的錢財來曆不明,不是劫的官銀,必是其他的不義之財,隻要官府動手查他,總會查清來源。


    剛毅官船被劫一案一直未結案,此時有人來告,德州知府自是欣喜,上報給巡撫袁世凱,袁世凱聞訊立刻上書到直隸總督榮祿,請求協查。榮祿正忙於京城防務,無暇顧及此事,特許袁世凱跨省辦案。


    袁世凱便命捕頭陳壽之領辦此案。


    陳壽之趕到德州,點了二十名府兵,連夜趕往大南莊拿人。


    夏猴子正為新建的宅子沾沾自喜,有鍾以士等人不期而至,自然有說不出的快意,當下準備了兩桌酒席,與諸位好友開懷暢飲。


    鍾以士知道夏母臥床,便拿了飯菜去內間服侍她吃飯。


    仉雲燕等人不敢飲酒,不忍掃夏猴子的興,便以茶代酒,與他推杯換盞,正在興頭上,大門被“嘭嘭”敲響。


    丫環打開門,陳壽之率府兵衝進來。


    仉雲燕一看是他,頓感詫異,起身抱拳道:“陳大人,幸會,這麽巧,在台兒莊一別,不想這才幾日便又相遇。”


    陳壽之也認出了他,道:“是巧得很,怎麽,謝家鏢局走鏢走到這窮鄉僻壤了嗎?”


    “哪裏是走到此處,我等是被官兵征用了船隻,隻好上岸來,適逢天黑便借宿於此。”


    “往哪裏走鏢?運的是什麽鏢物?”


    往哪裏走鏢?鏢物無主,又是那麽些金銀之物,怎麽能說得清。


    仉雲燕不知如何應答,反問:“陳大人是來查鏢物的麽?”


    鍾以士在內間聽到動靜,撩起門簾向堂屋裏看,見是陳壽之,暗忖,他們怎會追到這裏?難不成一直盯著謝家鏢局?瞧他帶的人手可不少,若真要開鏢箱查驗,如此能蒙混得過去。


    陳壽之奔著夏猴子而來,未料到卻遇著謝家鏢局的人,此處離運河有些路程,他們怎會舍近求遠到此處借宿。


    陳壽之有多年的辦案經驗,立刻便覺察出不對,喝道:“所有人都靠牆站好!”


    接著命手下過來枷人。帶的枷鎖卻不夠,府兵們開始在屋內翻找繩子。


    仉雲燕道:“陳大人,我等所犯何罪,因何要鎖我等?”


    “到了公堂自有你分辯的。”


    陳壽之見屋內有十幾人,知道這些人個個身手不凡,自然不敢大意,一麵拿刀指好了為首的仉雲燕,一麵命人先枷了他。


    鍾以士閉目沉思片刻,想出應對之策,走出來道:“這不是陳大人麽?”


    陳壽之看著鍾以士道:“瞧著你有些麵熟,你不是叫張秀嗎?怎麽女扮男裝?你也是鏢師?”


    鍾以士向他福了一福道:“陳大人萬福,民女不是鏢師,隻因聽說這趟鏢要進京城,民女便隨船同行,進京去投奔姨娘……”


    “你在京城還有親戚?”


    “怎麽沒有,先慈並非孤兒,兄弟姐妹自然是有的,如今哥哥做了縣丞,好歹也是吃了官飯的人,民女便想著將親戚關係都搭上,將來好走動走動。”


    “既在京城有親戚,為何落難之時不去投奔?”


    “俗話講,落難不求友,貧窮莫尋親。民女身為女人都懂的道理,大人會不懂?”


    陳壽之被嗆,臉色難看起來,喝道:“站到一邊去,等下帶我去查驗鏢物。”


    府兵在各屋搜尋一番,未找到繩子,夏猴子道:“差爺,我知道繩子放在何處,我去拿給你。”


    府兵押著夏猴子去找繩子,鍾以士道:“陳大人,這屋裏除了主人夏大哥,剩下的全是鏢局的人,您在台兒莊住過,想必對謝家鏢局知根知底,何必綁我們呢?”


    陳壽之對她的話置若罔聞,隻拿一雙怒目瞪著眾人,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被他綁上再想反抗就難了。鍾以士覺得不能束手就擒,便提高聲調,道:“陳大人,民女明白了,您是來查德州劫官船的案子吧?”


    她這話是說給夏猴子聽的。


    陳壽之道:“住嘴,就你的話多!”


    夏猴子聽到鍾以士的話,恍然大悟,是啊,山東的官差如何能到了直隸,若是衝著謝家鏢局,何必追到這裏。他是來捉我的!奶奶的,定然是商家的人瞧我住上高宅大院,眼紅於我,跑到山東告我劫了官銀。


    夏猴子對自己的財富來源是準備好了說辭的,而且早在莊裏放出風去,說他祖上有先見之明,算到子孫會出敗家之人,因此在老宅地基下麵埋了一筆金子。夏猴子夜裏夢到祖上的提點,一挖果然挖了出來,因此才時來運轉。


    這種無處考證的話,可信可不信,不過夏猴子祖上的確是大財主,深謀遠慮為後代預留一筆錢財也是說得過去的。


    夏猴子可不想和官府鬧翻,他舍不得才置辦下家業。可見這些官差氣勢洶洶,禍福難料,仍是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夏猴子有了準備,到得藏毒藥的屋裏,裝作翻找繩子,將壇壇罐罐搬出來,伸手抓出一把“如煙”藏在身上。


    夏猴子找到繩子,來到正堂上。鍾以士見他衝自己點頭,知道他已有準備,暗示他不要輕舉妄動,接著衝陳壽之道:“陳大人,您要辦案做辦案,何必綁我等,謝家鏢局又不曾做過什麽犯法的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山河拭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程小程1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程小程1並收藏山河拭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