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風波又化解了,還歪打誤著成就了兩樁好姻緣。


    眼看明天就要出征吐渾了,臨行前肖景琨又來到了易銘這裏,這麽多年的感情兩人惺惺相惜,一見麵之前的不快都翻篇了。


    “屬下這次不能跟隨少爺出征吐渾了,少爺多保重。”易銘道。


    易銘跟了自己這麽多年,肖景琨還真有些舍不得,但聖命難為,他不免也囑咐道:“你此去瀛州艱難險阻,諸事也要萬般小心。”


    頓了頓肖景琨又拱手道:“林小姐的事…”


    他覺得林蓉的事應該正式向易銘道個歉,可易銘卻打斷了他的話:“少爺,我們今天來聊些小時候的事吧。”


    易銘不需要他道歉,無論何時少爺都是對的。


    “嗯,好吧。”


    易銘讓婆子置辦了酒菜兩人邊談邊飲,直到天黑肖景琨才離去。


    林蓉這幾天一直在房裏不出來,易銘想著明天也要走了,鼓起勇氣敲開了她的房門。


    他有些話要跟她說清楚。


    兩個小丫鬟見是主家公子進來了,識趣的退了出去,林蓉也沒叫住她們。


    見她們走了,易銘才對正在妝台前卸妝的林蓉道:“你妝台抽屜裏有一個錦盒,裏麵有我這些年的積蓄,半年以後我沒回來你就另嫁了吧。”


    說完他轉身要出去。


    今天他和肖景琨談話林蓉都聽到了,知道他此去跋山涉水危險重重,現在又說這些訣別的話,心中不免一陣酸澀。


    “相公。”林蓉叫住了他,在她心裏已經承認了易銘是自己的相公。


    “你…是在叫我嗎?”易銘準備拉門的手停住了。


    “是,妾身正是在喚你。”林蓉站了起來,鼓足勇氣快步走到門邊,從背後抱住了他:“妾身等你回來,你若一年不回妾身等一年,一輩子不回來妾身就等一輩子。”


    易銘紅了眼圈,緩緩轉過身也緊摟了她:“娘子…”


    第二天一早,林蓉把他送到院門外就沒再送了,這樣,她才感覺他隻是平常的出個門,不用太傷別離。


    城門口,肖景琨已經穿了戰甲在等著他了,兩人互一拱手,算作道別。易銘帶著五千人往瀛州去了,肖景琨帶兵西征吐渾去了。


    秦弈章和伍千承送走他們,也都各自回去準備往涇州和溯州鎮壓民間起義了。


    想著家裏妻兒,伍千承先行一步回了府,秦弈章也想著要多陪陪伍千眉,勒馬急往家裏趕,忽然看見伍千眉騎著馬在前麵走,她後麵還坐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女人。


    秦弈章以為她是給自己買的婆婦,想上去打招呼,卻見她拐進了一個小巷子,並沒有回家。


    她這是要去哪?秦弈章悄悄跟在了後麵。


    走了半個時辰,才見她在一處狹小的院落前停下,領著那個女人進去了。


    秦弈章趕緊躍上房頂看個究竟。


    那女人進去耳房換了身幹淨的衣服,重新收拾了一下出來了,是一個還算標誌的小婦人。


    “你是叫秀芝吧。”伍千眉問道。


    “是。”


    “跟我來吧。”


    伍千眉領著秀芝進了正屋,指著屋裏坐著的一個男人:“他叫明光嶽,你以後就負責照顧他。”


    “是。”秀芝點點頭,看了明光嶽一眼,見他鞋子似乎沒穿好,忙過去蹲下身要幫他穿鞋。


    “滾開。”明光嶽一把把她推到了地上,恨不得要衝上去打她。


    秀芝嚇得愣在地上,看著伍千眉。


    “放心,他的腿廢了跟本動不了,傷不了你。”


    頓了頓伍千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對明光嶽道:“以後我不能來照顧你了,就由秀芝來照顧你吧。”


    明光嶽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秀芝,低著頭沒有說話。


    他眼神沒有剛才那麽冷酷,秀芝才又上前幫他穿鞋子,發現他的雙腿真的沒有知覺。


    明光嶽的腿真的廢了。


    之前他在昆州掉下懸崖被摔斷了腿,是伍千眉晚上偷偷溜出去在崖底找到他,把他救了上來,又雇了馬車送他回了鹹安。


    就算他作惡多端,殺了伍遠恭夫婦,但畢竟和伍千眉是親兄妹,伍千眉不能不管他。


    “你不能來照顧我,就讓我自生自滅好了,何苦找個外人來看我笑話。”明光嶽低沉著嗓音道。


    伍千眉冷笑一聲:“這女人嫁了兩次,兩次相公都死了,人們都說她是天煞孤星,克夫命,你想死,她正好克你。”


    “……”


    明光嶽要真想死自然有一百種方法結果了自己。


    秀芝忙解釋道:“我之前的兩個相公一個酗酒掉河裏淹死了,一個賭博被人打死了,都是自作孽,不是我克的。”


    “你們一個是瘸子,一個是寡婦,正好誰也別嫌棄誰。”說完伍千眉丟給秀芝一包銀子。


    秀芝是個苦命的女人,要不是伍千眉看她可憐把她買了回來,說不定已經被婆婆給賣掉了。現在有了住處,也隻用照顧一個雙腿不方便的人,她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接了銀子,她忙跪在地上謝過伍千眉:“姑娘大恩大德秀芝沒齒難忘,一定精心盡力侍候這位公子。”


    “你先別急著謝我,我告訴你這人脾氣可有些不好,他以後要是打你,你就拿棍子打他。”伍千眉還真的從門後拿了跟棍子出來。


    “還有,我以後初一、十五來看你們一次,你們好自為之。”交代完這些,她出了院門,準備回去。


    “伍千眉。”


    在房頂上看了半天的秦弈章喊住了她。


    “你跟蹤我?”伍千眉沒好氣,牽了自己的馬要上馬。


    秦弈章過來搶過她的韁繩:“你以後不要騎馬了。”


    “為什麽不要我騎馬?你連這也要管著我啊。”


    “我不想管你,可我兒子不能有半點閃失。”


    秦弈章冷著臉把自己的馬和她的馬韁繩綁到一起,一吹口哨,兩匹馬跑回家去了。


    伍千眉紅了臉:“什...什麽兒子?”


    秦弈章嘴角一勾笑:“哼,我親自給你安排的活,我會不知道。我明日就要啟程去涇州了,這段時間你就給我好好呆在家裏養胎。”


    一聽養胎二字,伍千眉頓時羞紅了臉。自己懷胎快三個月了,一直以為他不知道,原來都在他的掌握中。


    “那明光嶽的事你也知道了?”伍千眉怯怯的問道。


    秦弈章牽了她的手,陪她邊走邊聊。


    “你在昆州那天晚上偷偷去了懸崖底下,我也跟去了,能不知道嗎?但沒想到你還把他帶回鹹安了。”


    伍千眉“哦”了一聲,現在好了,也不用多跟他解釋了。


    “你安置明光嶽的銀子哪來的?”


    “找我大哥他們借的。”伍千眉可不能承認是拿了他放在書架錦盒裏的銀票。


    “嗯。”秦弈章輕聲答應著。


    那銀票本就是留給伍千眉的,隻是她拿了之後一直沒見她賣什麽衣服首飾,還擔心她是拿去賭博了,現在看那來那銀子是有了正經的用處。


    自己娘子也慢慢改邪歸正了,秦弈章也舒心不少。


    ——


    肖景琨走後,伍千雪沮喪了幾天,也漸漸習慣了。


    這天一早,肖青彥又悄悄派人來把孩子接到老宅去了,伍千雪閑來無事陪著留在鹹安的富兒、郭勉兩口子找鋪麵開酒肆去了。


    在街上轉了幾圈幾人相中了一個二層的小樓,便進去談租賃事宜了,卻見韓長猇也在裏麵侃價。


    真是冤家路窄,伍千雪之前去威遠鏢局找了他幾次都被他躲起來了,今天可不能讓他給跑了。


    “韓長猇。”伍千雪大吼了一聲。


    韓長猇一回頭見是伍千雪,價也不談了起身就走。


    伍千雪也顧不得富兒了,追上去就罵:“韓長猇,你做了那麽多壞事還有臉出來晃悠,我看你今天往哪裏躲。”


    “那些事都是明光嶽幹的,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韓長猇腳下沒停。


    他把所有的事都推了個幹淨,很多事情他確實沒有出麵,官麵私麵都找不上他。


    要論狡猾他不在肖景琨和伍千君之下。


    伍千雪也不想跟他兜圈子,抽出了纏在腰間的鳳翅狼牙鞭狠道:“你準備什麽時候把威遠鏢局還給伍家?”


    一聽她說起鏢局韓長猇就來氣,伍千君的新鏢局還沒開業,他這邊的鏢師夥計們就都跳槽去伍千君那裏了,連帶之前的老主顧也被帶走了。


    現在沒了明光嶽在背後煽動複國什麽的,他想法也很簡單,隻想正經找個營生做。


    今天就是來看鋪麵要轉行的。


    “你少在我麵前使鞭子,我可不會因為你是個女人就不打你。”韓長猇道。


    “嘿,你威脅我。”伍千雪不信邪,還真揚起了鞭子。


    “小妹。”伍千君在後麵喊住了她。


    他的新鏢局明天就要開業了,他事無巨細親自出來采買一番。


    韓長猇見伍千君來了,懶得跟這個親弟弟打照麵,腳一點地躍上房頂走了。


    伍千雪見他跑了,責怪起伍千君來:“我看你就是故意放他走的吧。”


    “那你現在去追呀,你以為他真會怕你那鞭子啊。”伍千君沒好氣,頓了頓又笑嘻嘻的拿出一張請帖給她:“我的新鏢局,順風鏢局明天就要開業了,有請肖夫人來捧個場。”


    伍千雪接了請帖,白了她一眼:“再給我兩張。”


    “你要給誰?”


    “富兒和郭勉。”


    一聽是要給富兒和郭勉,伍千君忙道:“富兒如今是掌櫃娘子了,該請該請,那就有勞妹妹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第二天,伍千君的順風鏢局正式掛牌營業了。


    他憑著三寸不爛之舌短短一個月就募集了三萬兩的啟動資金,聽說富兒回來開酒肆,又和她達成了異業聯盟,以後在生意上互相照拂。


    一整天,他的鏢局裏都是高朋滿座,一直熱鬧到晚上,來祝賀的客人都走了,院子裏隻剩下了伍千君和阿史那。


    兩人都喝得有些醉了,伍千君拉著阿史那的手道:“小菠蘿,你跟著我從突厥草原出來已經有兩年了吧?”


    此時天氣已近臘月了,清冷的月光照在阿史那喝得有些微紅的臉上,竟有些淒涼,她趴在院子裏的石桌上,頭也沒抬:“是啊,怎麽了?”


    伍千君本想問她想不想家,想不想母親,但不忍她傷感,換了一句能讓她高興的話。


    “做我的娘子吧。”伍千君打定了注意要給這個倔強的小丫頭一個歸宿。


    來九洲朝的這兩年中,阿史那周圍的人都有了好歸宿,隻有她還在飄零。


    “好啊,不過你說過要做你的娘子必須要有三媒六聘的。”


    “這個好辦,你等著。”


    伍千君醉醺醺的翻出院牆,不知上哪折了三支梅花回來放在石桌上,又找來六隻酒杯倒滿酒,瞬時,天上的一輪明月就盈盈落入這六隻酒杯中。


    準備好這些,伍千君拉阿史那在石桌前坐下,單膝跪在她麵前:“你看,花為媒,月為聘。三支梅花,六輪明月,三媒六聘齊備,你可願嫁與我為妻?”


    阿史那看著這些竟捂著臉哭了。


    見他哭了,伍千君以為她是嫌自己準備得草率兒戲,忙道:“你別哭啊,你不願意就算了,等我以後賺了銀錢再風風光光的來娶你吧。”


    他有些泄氣正準備站起來,阿史那卻拉著他也跪了下來:“我願意,一百個願意,一萬個願意…”


    伍千君的心情也瞬間開朗了,舉起左手對著天上一輪明月道:“我伍千君願娶阿史那波羅為妻,此生定不負卿。”


    他這話一說完,阿史那竟然哭著哭著笑了,見她笑了,伍千君捧著她的臉:“我們拜堂吧,你閉上眼睛就當是蓋著蓋頭了。”


    “嗯。”阿史那輕輕點點頭。


    兩人對著月亮拜了天地高堂,又作了夫妻對拜阿史那才睜開眼睛。


    “你真美!”伍千君溫柔的在他額頭輕吻了一下。


    阿史那低著頭羞紅了臉:“接下來是什麽禮節?”


    “接下來是…是敦倫之禮。”


    “嗯,那我們快開始吧。”


    伍千君也紅了臉:“你…你知道什麽是敦倫之禮嗎?”


    “不知道。”阿史那搖搖頭。


    伍千君覆在她耳邊輕語了幾句,阿史那的臉頓時紅到了脖子,跪在地上都不敢動彈了。


    “來,我們還是先喝了這杯交杯酒吧。”伍千君遞給她一杯酒。


    阿史那低著頭接過杯子一飲而盡。


    “怎麽樣?你現在還緊張嗎?”見她沒有言語,伍千君上前把她抱了起來:“我們回房去吧,這裏寒涼。”


    巧借花媒添月色,恰逢冬夜作良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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