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本就睡不著,接下來就更睡不著。


    .....


    曾家的人回去,歡歡喜喜的,張家在他們隔壁,進來說了很多吉祥話,曾紫芳看著丫頭們送上茶水點心,暫時不用照管,她拿著小香爐,取出最好的香,獨自到後院敬香。


    “願三妹誕下兒子。”


    曾紫芳並不想和謝世子有瓜葛,如果孩子是她生的,雖然她將招上門女婿,也處在尷尬的位置上。


    不過曾寶蓮生不出男孩的話,曾紫芳卻不能拒絕,最好的就是曾寶蓮自己生。


    曾紫芳虔誠的祝福過,回去照看長輩們用茶用水。


    .....


    皇帝的病情一天比一天嚴重,整個夏天也沒有起色,他極可能過不去這個秋天。


    他沒有讓任何外官進京,不過大家都等著。


    中秋的前幾天,曾寶蓮發動,秦先生出於習慣算一卦,還是貴命,他痛苦的抱著腦袋,這是怎麽了,家傳的東西到他這裏全丟了。


    “先生,侯爺喚你。”


    秦先生過去,鎮西侯和顏悅色:“少夫人喜信兒動,你算一卦來看看。”


    秦先生雙膝跪下:“侯爺,這一卦貴不可當,比您和世子還要貴重,我肯定又算錯了。”


    鎮西侯看著他微笑,暗道,不,你一直算得沒錯,你肯定又算對了。


    他甚至來不及安慰秦先生,往產房走去。


    女眷們目瞪口呆,這這,侯爺不合適在這裏吧,家裏地方很多,客人很多,您應該去陪客人。


    容氏管家沒法在這裏,聞訊趕來:“侯爺,盼孫子不讓人笑話,你守著產房會有人笑話,你要守著也可以,別堵著門。”


    鎮西侯懷裏抱著謝雨霖,父女正在進行重複的對話。


    “要什麽?”


    “侄子!”


    父女就哈哈相對著樂。


    謝運趕來,見到反而高興,據穩婆看的,這一胎是兒子。


    父子聯手把容氏攆走,合著夥兒哄著謝雨霖要侄子,啼哭聲傳來時,把謝雨霖往地上一放,父子湊到門簾上看。


    謝雨霖忽然就孤單,懵懂的看看父親,又看看哥哥。她的奶娘忍著笑,哄著她玩別的。


    “回侯爺,是個男孩。”


    穩婆的聲音先出來,鎮西侯一陣暢快的大笑,謝運也覺得渾身舒暢。


    繈褓送出來,父子搶著抱,鎮西侯奪在手裏,笑容滿麵溫柔無比。


    謝運還想看時,鎮西侯還給剛趕來的容氏,讓謝運和他離開。


    父子進入書房,鎮西侯吩咐道:“都不要進來。”謝運也感到氣氛不同,靜靜的不說話。


    書案的後麵,是一個暗格,鎮西侯取出一疊本子,又是一個首飾,先把首飾給謝運:“你看看。”


    謝運拿在手上,見是一個精致的龍頭簪,就看父親,帶龍的首飾別人家裏不應該有。


    “再看。”


    簪子的後麵有宮製的字樣和日期,謝運念出來,推算下,這是至少兩百年前的東西。


    他疑惑的看看父親,鎮西侯對著他還是微笑,那笑容裏仿佛在說,今天讓你當個明白人,謝運凝重的打開另一份東西,那一疊本子,每一個都帶著陳舊的顏色。


    最上麵的一份寫著幾個蒼勁有力的大字,“明輝手劄。”


    謝運站起來,微微躬身,用他的雙手打開,謝明輝是他先祖中的一位,在謝家赫赫戰功是赫赫有名的那位。


    前麵都是瑣事,記錄他的習武心得,忽然有一天口吻改變:“定親徐家,圓我心願,原來父母親看出來久矣。”


    接下來近半年,都是說他怎麽喜歡,和偶爾見到未婚妻子。


    再一頁,字跡淩亂不堪,筆劃仿佛刀劍刻在紙上。


    “心緣進宮,遭此大辱,我謝家滿門英烈,怎敢如此侮辱,心緣我的妻,我該怎麽辦.....我要殺了狗皇帝.....”


    謝運震撼不已,下意識的再次看父親,鎮西侯微垂麵容,神色上也有憤怒。


    謝運往下再看。


    “心緣自盡,幸好被救下來,我要娶她,我不娶她,她可怎麽辦?她對我說有孕,她說打掉孩子,可是我問過醫生會丟性命,我不管,我要娶她,我不娶她,她可怎麽辦?”


    整張紙上寫著滿滿的“她可怎麽辦?”


    謝運艱難的吐氣,他大約猜出來下麵來的發展,這一頁翻的泰山般沉重。


    “母子平安,對心緣是喜事,對我來說也應當是,這孩子是我名下的長子,看著心緣我應該喜愛他,這本是龍種,養在我家,竟然是孩子委屈了,我要養大這個孩子,將來為他爭皇位嗎?光想想就是解氣的,說不定我會這麽做,那麽我需要更多的戰功,更多的兵馬。”


    “心緣說納妾,嗬嗬,我若要別人產子,何必娶她?丫頭真傻!”


    謝運翻動的急促起來,他一目十行又字字驚心,再看日期,已是十年以後。


    “心緣有孕六胎,胎胎皆亡,今年內地有災,過來難民中有一個算命神人,我讓他算了算,他說家有貴子,難有手足。他算的倒準,龍兒倒是年年康健,無病無災,而且越來越像我,誰養的孩子像誰,這話真有道理,這孩子理當是我親生的,他就是我親生的!”


    謝運屏會兒氣,先祖謝明輝的獨子,確實名叫謝龍,自謝龍以下,謝家在鎮西侯這一枝裏皆是獨子。


    第二天。


    “心緣又說納妾,我倒想笑,家有貴子,難有手足,我這一枝是再無子嗣了,我並不愧對列祖列宗,堂兄弟們都有子嗣,這就是謝家的子嗣,我對他們都好,我守著爵位不放,因為我戰功最高,他年龍兒若是登基,豈不需要兵馬嗎?”


    又過幾年。


    “真是怪事,龍兒媳婦產子那天,狗皇帝去世,冷眼看皇弟皇子們爭位,我說不出的痛快,指望我謝家出兵幫忙?我巴不得你們全死光了才好,我應該這個時候出兵助我兒登基吧,算了,君君臣臣,臣臣君君,老子下不了這個手,我把這事告訴龍兒,讓他自己決定。嗬嗬,我兒,你父從小帶上你打仗,可不隻是疼愛你。”


    謝明輝的寫到這裏就沒有了。


    謝運翻開下一本,名字為“謝龍手劄”。


    “我應該震驚嗎?我應該痛哭嗎?父親今天告訴我,我不是他的孩子,他把手劄給我看,我看到滿眼血和淚,再看就是他和母親的恩愛,再看就是他對我的疼愛,我父因我而沒有親生子嗣,我就是他的子嗣,爭皇位?我巴不得現爭位的那些全死了才好,這個皇位我不稀罕.....”


    第二天。


    “我縱然不稀罕,說不定我的兒子孫子輩稀罕,也罷,謝家子嗣不要再納妾了,我對父親說,父親竟然也讚成,我們父子守著同一個秘密,我覺得痛快的很。


    “今天三皇叔帶兵進京,他本打算登基,卻讓百官阻攔,午門外麵碰死兩個,指責三皇叔不是元妻正統,他是丫頭生的,嗬嗬,我這一枝才是正根正苗,我母出自書香大族,是我父親的元妻......”


    第二天。


    “回頭看昨天的,我父親的元妻貌似與宮裏挨不上,我管他呢,我母出自書香大族,我父是嫡子,我是嫡子,兒孫不納妾,我子我孫皆是正統,兒孫們,若要風流外麵去,可不許生孩子,生一個殺一個!不是我心狠,而是我心恨!我母受辱,還有我父。我父因我受辱,他隻有我了!我謝家正統,在哪裏都是正統!”


    最後是謝龍晚年。


    “這一生我沒有起兵,不是時機不和,也不是膽氣不夠,我謝龍不稀罕那皇位!我謝龍要以謝明輝之子身份離開這個人世!告子孫們,京裏應該知道這件事情,我出力殺敵為讓子孫們地盤更多兵馬更多,百官們請命我封郡王,京裏不許,請命我為國公,京裏不許,我看金殿上那位他是知道的,龍頭簪皆有定數,我這裏有一根,宮裏就少一根,我母留宿宮中,當有記檔。你們小心,小心,小心!”


    謝運大口喘著氣,瞪著父親,,原來他們占據的爵位,是別人的。


    鎮西侯這個位置,是給謝家子孫的。


    謝龍晚年曾想過交還謝家,可是他也要考慮到子孫會需要起兵,所以“暫不歸還,當善待所有謝家子弟。”


    他的後代子孫們都做到了,到如今的鎮西侯這一代,也對謝家的子孫很好,上仗親戚兵,下馬是親戚,泥窩聖女所以沒攻進謝家的人心。


    鎮西侯不看他,手指點點還沒有看完的本子:“從今天起,全都移交給你,你若要起兵,為父助你。”


    “誰,稀罕!”


    謝運差點沒罵出來。


    從他年幼的時候就知道遭到猜忌,以前認為謝家功高,現在明白了,隻因為某年某月有個男子一時心動,造成謝家如今的局麵,他和他的其它子孫不應該懺悔嗎?


    防範謝家憑什麽!


    “你,再看!”鎮西侯道。


    其餘的本子有謝運這一房的家譜,還有東王、南王、北王府上的家譜。


    東王的祖父是庶生子。


    南王是過繼來的,也是庶生子。


    北王的曾祖父是妾生。


    如謝龍所說:“我是正統,我子孫全是正統!”反正從他開始他的子孫,全是嫡妻獨子。


    謝龍也讓人算過兒子和孫子的命,“家有貴子,難有手足!”生一個就別再指望。


    至於謝龍的子孫們,謝運和鎮西侯的長輩們,他們也紛紛留下手劄,都是三個字“不稀罕”,然後就看著爭位,怎麽看怎麽喜歡,不過他們一代一代防範皇帝。


    謝運現在知道,他長這麽大,不像別的侯爵世子早就朝拜過午門,他長到十六歲武藝齊全,往京裏催糧草,再就往曾家定親,父親派出能幹的周明跟隨。


    本來謝運還以為他足夠的厲害,不用派出周明。


    現在他知道父親為什麽催兒子,他想早早的把這一樁心事交付自己,這心事也確實一個人擔著沉甸甸。


    謝運唏噓,他要這皇位嗎?他要登基嗎......他,算了吧,先祖謝龍說的對,你不要,怎麽知道子孫們不要。


    他起身一禮:“父親,您要嗎?您若要的話,我當為馬前先鋒。”


    鎮西侯擺手讓他坐下:“不是我要,是你決定。”


    “為什麽是我?”謝運苦笑:“父親您這幾十年裏沒有決定好嗎?”


    鎮西侯對著他好笑:“在我謝家的曆史上,有好幾回起兵的好時機。第一回是謝龍先祖出生,京裏那位身亡。明輝先祖幾回醞釀沒有起兵,這時機也就過去。又有一回,也是先祖出生,京裏那位歸西,京中爭位,你說我不夠資格,我說你血脈不正。今天你的兒子出生,京裏那裏又纏綿病榻數年,我怕他是撐不過去了。”


    所以,這個決定當由謝運來拿。


    謝運抱著腦袋,他應該怎麽想,他應該怎麽做.....


    外麵傳來謝雨霖的聲音:“父親,請出來。”


    鎮西侯也想換換心情,這書房裏太沉重了,雖然兒子得以分擔心事,讓他舒暢不少,不過還是鬱悶。


    打開房門出去,見到謝雨霖拖著她的大玩具,後麵跟著想笑不敢笑的奶娘,抱著今天過百天的大姐兒。


    “父親,為什麽侄子的東西比雨霖多,比大姐兒還要多。”


    “什麽?”鎮西侯愣一下才明白。


    奶娘笑著回:“二姑娘的意思,慶賀孫少爺誕生的東西,比她多,也比小姑娘多。”


    “嗯,就是這樣。”


    謝雨霖重重點頭:“雨霖看侄子很不順眼呢。”


    鎮西侯忍俊不禁,抱起女兒在手上:“因為他是你侄子,所以比你多。”


    “可是,雨霖很不高興,大姐兒也不高興。”謝雨霖噘著小嘴。


    謝運走出來也是笑:“大姐兒會說話嗎?”


    謝雨霖對著哥哥,嘴兒噘得更高:“我聽懂了。”


    大姐兒呼呼的睡得很香。


    謝運大樂:“是大姐兒鬧你聽的懂,還是她哭,你聽的懂?”


    謝雨霖小臉繼續板著:“我全聽懂。”


    鎮西侯放下女兒,又抱了抱孫女兒,交還奶娘:“回去吧,外麵不時的放炮,別嚇到小姑娘。”


    謝雨霖沒得到滿足,強烈的要求道:“那,大姐兒名叫雨水,我就喜歡了。”


    謝運擰她耳朵:“謝雨水,這得多難聽。”


    “雨霖就好聽。”謝雨霖最不喜歡哥哥,這麽大了還不自己睡,對他黑著小臉兒。


    鎮西侯答應她起個好名字,一定要二姑娘過關,才把這位攪和的小姑娘送走。


    謝雨霖轉回母親那裏炫耀,容氏聽說父子還在書房,不由得顰眉頭,幸好家裏子弟們多,否則客人誰招待?


    謝家的祖傳秘密,容氏也不知道。


    好在這對父子也不是完全“偷懶”,約一刻鍾後,送來大姐兒的名字。


    謝潤,有甘霖的意思,足以讓二姑娘滿意。


    小名:招弟。


    容氏笑了:“倒不是閑著的。”也就不再想著幾時去催促一下。


    曾寶蓮在產房知道後,自然也歡喜,這是公公起的名字,說明少夫人在公婆眼裏還是有地位,一直擔心公公不喜歡大姐兒,現在曾寶蓮可以放下心。


    招弟的名字和二姑娘這小福星的接近。


    晚上,曾寶蓮沒指望謝運會來看她,倒不是認為男人不進產房,她已經知道,她生產的時候公公堵著產房門往裏聽,而她生下大姐兒的那晚,謝運擔心父親過於冷淡,也來看望過她。


    今天的客人實在多。


    生大姐兒的那晚,曾寶蓮就讓謝運趕緊休息,要麽就去待客。


    謝運打簾子進來,曾寶蓮嫣然而笑。


    “父親喜歡嗎?”


    “喜歡。”


    謝運握握她的手,兩個人的手心都是溫暖的。


    曾寶蓮很喜歡,輕輕地再問:“那,哥兒叫什麽名字?”


    謝運撲哧笑了。


    “這話不好笑吧。”曾寶蓮嘟起嘴,她不是習慣撒嬌的人,自己不太習慣,又是一笑。


    謝運看著,覺得自己還是說實話的好,清清嗓子:“父親起了十幾個字,現在挑花了眼,還在那裏挑呢。”


    曾寶蓮也撲哧樂了,然後裝著很體貼:“請父親休息吧,你也早早休息,名字幾時起都行。”


    她這是第二胎,雖說一年一個的生消耗人,到底年紀小,還沒到二十歲,鎮西侯府裏調理得當,曾寶蓮睡過一覺,倒不是太疲累。


    謝運不走,含笑看她:“寶蓮。”


    “在呢。”曾寶蓮不解,眼神仿佛在問有事嗎?


    謝運笑眯眯:“看看你。”


    曾寶蓮飛紅麵龐,片刻後,低低道:“謝謝你。”曾家從哪裏是配得上謝家的呢?曾家所有人都認為配不上。


    謝運柔聲:“謝謝你。”


    .....


    謝謝你。


    應當感謝曾家。


    這是謝小攪和二姑娘離開以後,父子回到書房坐下,鎮西侯說的第一句話。


    “當謝曾家,所以定親曾家。”


    那是二十年以前,謝運還沒有出生,針對泥窩聖女的戰爭,由三國再一次的發起。


    四國鼎立可以接受,一家獨大萬萬不能。


    如果這一家是正常的打仗,也就自認不如人,偏偏是神一般的存在,可呼風可喚雨,還會降災,而且想生男孩就生男孩,想生女孩不生女孩。


    幾代聖女的經營之下,泥窩國人口增長迅速,如果缺男丁,就清一色生男的,如果缺女人,就清一色女孩。


    謝家、烏域、大樹,都不可能坐視不理。


    這一次也是炸神廟,這一回的謝家運氣不太好,傷亡人數最多,鎮西侯身邊隻剩下十幾個人的時候,泥窩的隊伍忽然亂了,鎮西侯逃回性命。


    事後查問戰況,當時那個亂勁兒,是查不出來,後來知道有一支隊伍忽然襲擊聖女廟,逼得聖女不得不專注於他,放過了鎮西侯。


    謝家這一仗裏死的人遠比烏域和大樹多,襲擊聖女廟的隊伍後來也可能跑到別的地方,混亂上旗幟損壞,鎮西侯沒有真正追查出誰救的他。


    混戰中到處跑,這是常有的事情,如果事後戰功論的不公正,有人提出來,就重新追查,沒有人提出來,就是侯爺命大。


    對於一個常年征戰的人,這些事情經常出現,鎮西侯後來也有死裏逃生過,不會隻記得這一件。


    不想在謝運提親事的前一年,謝運自己還記得,關城外找到一些屍首,每每找到,就是父子親自迎回來,好好安葬,如果事先有遺言,而遺言還在聲明還鄉的,就送回家鄉,這都不難。


    有一具屍首上,有一封油紙包著的羊皮密紙,血書!與當時不方便找筆有關係,也不見得是自己的血,混戰中到處是血,拿來就可以用。


    “曾奔雷拜上侯爺,已近聖女廟,聞兄弟死傷慘重,當回救,不如強攻。聖女邪聞久遠,卑職這就告別!煩告妻兒,丈夫馬革裹屍死,勿悲!”


    曾奔雷後來死在聖女廟的外圍,離的地方有些遠,所以論功的有他,說是救命恩人卻不能是他。


    有這封信在,和當時問過的一些情況,也即明了。


    曾飛雄在謝家的英雄閣裏,曾奔雷也這就請入英雄閣,曾寶蓮入閣參拜謝家曆代功臣,見到祖父靈位嶄新,隻因為安放的時間不久。


    謝家自命皇嗣正統,對京裏的事情常有打探,鎮西侯以前知道曾奔雷的三個兒子奉母命棄武從文,他就沒再過問,曾家有家底,想來子孫無憂。


    這封絕筆的出現,鎮西侯讓人看了看曾家,說三個孫女兒還有兩個待嫁,當即,就讓謝運進京催糧草並提親,催糧是小事,謝家每代做好下一代登基的準備,糧草早有準備,提親才是正事。


    所以謝運挨打。


    所以曾寶蓮到西疆,錢伯見到侯爺說三姑娘品行是好的,鎮西侯親自迎接兒媳到驛站。


    所以見到曾寶蓮不卑不亢後,當時就以“少夫人”相稱。


    所以為曾家伸冤,謝運進京、容氏進京、鎮西侯進京在午門外麵就動手殺人。


    .....


    謝運今天得到兒子,同時得到兩個秘密。


    他對著妻子笑,皇嗣正統是寶蓮生下來,父親性命和自己性命由曾家而來,他當然是,謝謝她。


    讓曾寶蓮好好休息,謝運走出來,對著滿天星光看看,大步往外麵走,還有客人在呢。


    路上遇到謝雨霖過來,謝運抱起她:“二妹,該睡了。”


    謝雨霖見到他就不高興:“哥哥不好,嫂嫂好,二妹和嫂嫂睡。”


    謝運再次大笑,父親不是不疼女孩兒,而是他心底秘密盼著有人分擔。


    把哇哇大哭的謝雨霖送回母親房裏:“看好她吧,寶蓮剛睡下來。”


    “哥哥不好,雨霖好,雨水好,小侄子也不好。”謝雨霖眼睫上掛著淚花送他。


    “你侄女叫潤姐兒,再不然叫招弟,不叫雨水!”謝運同她貧了貧。


    謝雨霖堅持到底:“我叫雨霖,大姐兒叫雨水,小侄子不叫下雨,雨霖不讓他叫!”


    容氏也大笑。


    這個時候,秦先生從他房裏走出來,畏畏縮縮向鎮西侯道喜,他低著頭,不知道接下來說什麽好。


    凡是男的全是貴命,就是小福星謝雨霖也沒讓算出來,秦先生覺得祖傳的卦到他手上毀了,以後謝家生兒子就說好,就能應卦,這還算哪門子的祖傳神算?


    鎮西侯向他肩膀上一拍:“先生,你算得很準。”一直就準。


    謝家貴重的命格,確實全在兒子身上。


    秦先生嚅囁著,還想幾句,鎮西侯對著他笑:“我孫女兒的小名,叫招弟。”


    秦先生有些恍然,招弟啊,哦哦,這個名字準確。


    ......


    京裏。


    皇後強打著精神,看著宮人們更換喪事用的東西,她也換一身素衣,就在不久以前,皇帝剛剛離世。


    皇後還不知道謝家的孫子在今天出生,她要考慮的是接下來怎麽辦。


    “回娘娘,大學士求見。”


    大學士張原是皇後的同胞兄長。


    皇後往外麵眺望著,直到張原進來。


    張原跪下來,皇後抬手,幽幽道:“不必了,如今這宮裏,是我說了算,隻要皇叔和北王皇弟不搗亂。”


    “回娘娘,東王皇叔、南王皇叔和小北王攜帶兵馬而來,離京城隻有三十裏路。”


    皇後冷笑:“這是早就在皇城邊兒上等著呢,也罷,這宮裏的亂是我造成,他們及時收到消息也不奇怪,不過他們想當皇帝,就那麽容易嗎?”


    中宮身體不好,秀女代有人才出,當然六宮裏亂。


    六宮裏亂,才能讓有孕的人輕易的就掉,六宮裏亂,才能讓有損精力的藥輕易的給皇帝服下。


    張原哭了:“自從娘娘失寵,家裏再無別的想法,隻求保住娘娘,到今天真的如願,請娘娘放心,我有一口氣,娘娘從容的選皇嗣,定然讓娘娘位尊太後。”


    皇後愛憐的看著兄長:“你也不容易,為了我辭去權臣的位置,在國子監這清水衙門裏一呆就是二十年,”


    “可這二十年裏天下的學子皆是我家的學生,武家也好,武家以前的人家也好,他們隻知道抓權抓權,河工是肥差,鹽政司是肥差,他們忘記這天下的根本,士農工商,從來沒有把權字排在第一位。”


    張原說的傲氣滿麵,昂起頭的他再次道:“皇嗣裏隻有東王、南王和北王府上嗎?幾位郡王也有份,公主府第的世子,也有份。我手握悠悠眾口,哪怕娘娘從民間抱個孩子進宮,我說他是皇嗣,他就是皇嗣!”


    皇後含蓄的笑,手下按著一本絹冊,現在拂過去,慢慢的笑容加深。


    要論皇嗣的話,這裏麵有一位遠比東王、南王和北王府上更加正統的。


    徐氏拿走一枚龍頭簪子,這也是當年的先帝太過喜歡她,強行過後不知怎麽想的,居然把頭上的金簪留給徐氏,以皇後推測,徐氏當時已經定親,先帝可能害怕有孕,遭遇退親又說不明白,又或者就是睡糊塗了。


    也可能先帝有意讓徐氏退親,納她進宮為妃。


    徐氏卻是個誌氣的,一女不許二夫,她出宮當天就鬧病,說是水土不服,徐家的人害怕,第二天就同她返鄉,回程的路上日子不短,徐氏隱瞞身孕直到見到她的未婚夫婿。


    就這一段回程,謝家的那個兒子注定是早產的命。


    謝龍如果碌碌無為,也查不出來什麽,謝龍襲爵,出生紀錄成長紀錄都有。


    謝龍,在書麵上是早產的。


    謝家的那位也是情種,徐氏回家後不久他就成親,否則的話,五個月六個月的早產兒這可怎麽圓。


    謝家自從謝明輝開始,就代代不納妾,這是打的什麽主意?分明時時懷有登基之意。


    這血脈真好計算,不管怎麽算都根正苗紅。


    這件事情太大,皇後現在弱勢,她沒有讓張原知道,如果泄露出去,謝家如果不認的話,她將把三位殿下得罪至深,而現在她還是皇後,她還可以從容的看著三位殿下爭鬥,最後選一個她中意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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