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是京裏來人,鎮西侯也相當重視,讓孩子們換個地方,繼續鬧別扭也好,和解也好,由著他們玩耍。


    侯爺緩步往外麵走去,心事如層層的雲靄浮現浮沉,自從皇帝去世以後,這幾年的時勢格外的複雜,三位殿下拿武力當成主持朝政的先決條件,民間的呼聲此起彼伏。


    話要回到幾十年以前,皇後張氏的親兄長張原辭去手中的肥差,張原本來的官職是吏部尚書,同時監管著天下舉子,也即是科考和任命官員都由張原一個人管著,不由得別人眼睛不紅。


    去世的先帝不是個沉穩的性子,秀女每三年一輪的往宮裏廣選,張皇後失寵的沒有任何懸念,在無數人磨刀霍霍要謀張家的官職時,張家很快調整對策,張原主動辭去官職,先去翰林院代皇帝的筆墨,隨即又讓給當科的狀元,他轉去國子監,都說他每日逍遙讀書好不快活,是不問宮中的事情,更不管朝中的歲月。


    從雲端上跌下來,當然有些煩惱,張原借著一件又一件的事情,很快淪為書蟲,隻與學裏夫子們為伍,鑽進書裏就出不來,張家當珠寶買回“孤本”的事情時常的發生。


    別人見他好耍,誆他外省有珍本,張原往往請假出京,奔波往來就是數月乃至經年,成為官場上的笑談。


    張皇後自小產後臥病不起,張家的頂梁柱又變成書癲,一任又一任的寵妃流水般在京裏經過,春花後麵永遠有花,冬雪過後又開春花,張皇後自然是沒有人動她,張家也漸漸的退出大家視線。


    鎮西侯府自謝明輝那一代開始,時刻準備著兒子們登基,充分的準備裏包括東王、南王和小北王的血脈家譜,也包括諸世家的評論和秘辛。


    鎮西侯看了看,倘若他是張原,結交讀書人未嚐不是壞事。


    讀書人若有道,天綱地常不能忽視,皇後娘娘在一天,就不容六宮混亂。


    當然為他張家出頭呼籲。


    每一科的舉子裏倒有幾個刺頭蹦跳,曆任寵妃的娘家都不吃素,一科一科的壓製,直到自己家的姑娘失寵,最終沒成氣候,鎮西侯就不再細細推敲張原,沒事瞄上一眼也就作罷。


    現在的局勢,三位殿下隻要想當正統,就勢必恭敬皇後娘娘,她一個太後是跑不掉的,張原重新回到鎮西侯的視線,鎮西侯總感覺心神不寧的,這張家也太安靜了。


    腳步聲響,小廝帶著兩個人進來,謝禦生在臘月裏,雪落如鵝毛,來的人帶著雪衣,雪帽壓在鼻子尖上,這就不奇怪。


    “公公,這裏來。”


    “哎喲,可把咱家凍壞了,西疆怎麽比京裏還要冷。”這是個公鴨嗓子,是個太監沒有錯。


    可是他們到鎮西侯麵前,太監稍稍讓出道路,跟在他後麵隨從般的那個人抬起眼睫,露出一雙精神的眼眸,麵容是熟悉的,鎮西侯為兒媳進京那年曾拜訪過他。


    人到中年麵容改變不大,大學士張原就這樣出現在鎮西侯的眼前。


    鎮西侯瞬間鎮定,反身請太監進入書房,太監倒不拿架子,躬身一禮:奉皇後娘娘旨意,特送大學士前來與侯爺會晤。”


    鎮西侯愕然站起,哪怕他自命皇嗣正統,現在也還是個侯爺:“公公這不合道理,容我見禮。”


    太監微笑後退,往門的方向。


    張原走上一步,這裏沒有別人,拱手凜然:“侯爺,還記得你家先祖的事情嗎!”


    鎮西侯眸中精芒閃動,從先祖開始認為會出現的京裏知情人,終於到了。


    皇帝別說少根金簪,掉塊帕子都應該有數目。


    要說張原來拿自己,借他一萬個膽子,這裏可是西疆,那麽結合剛才太監的客氣,張原的來意可想而知。


    而如果還想裝糊塗也不成,張原正雙手伏地跪下來:“臣見過殿下,殿下千歲,千千歲,殿下一脈多年流落在外,皇後娘娘得知後惶恐不安,望殿下恕罪。”


    望著這以恭敬姿態匍匐在麵前的人,鎮西侯油然的.....啼笑皆非,內心的諷刺濃濃如院中的積雪。


    皇後娘娘的惶恐不安是不久前得知而出來的,還是這些年她沒能在三位殿下府裏選出滿意的皇嗣而生出。


    就現在的京裏來說,皇後娘娘無疑是宮中贏家,大學士張原是助她笑傲到最後的人。


    剛剛鎮西侯還想著張原呢,把他細細的推敲著,這位就到身前,說他已洞察一切,那麽接著剛才的想吧,皇後娘娘自小產後再無子嗣,六宮亂了秩序,寵妃頻生而有孕的人走馬燈般轉動,最後這樣那樣的原因都沒有生出來。


    莫非張家從一開始就等著今天?


    也確實,年青的時候失寵複寵是小事情,穩坐太後尊位,晚年掌控六宮,枕邊人再也無力貪色,膝下也無皇嗣,選一個可心意的皇帝,既報了仇,也給枕邊人添了堵。


    鎮西侯一瞬間把幾十年裏張家心思揣摩得明白,就沒有先扶張原,而是撫須含笑,你看我謝家可是任人捏長揉短的嗎?


    “張大人請起,這話是從哪裏說起,你把本侯嚇的不輕啊。”帶著調侃,鎮西侯把張原扶起來。


    張原接下來就把他的心思說破:“侯爺,皇後娘娘是一片誠意請您入主宮中,你謝家數百年威風,誰人看不明白?”


    “嗬嗬,咱們坐下來說吧,張大人您先請坐。”鎮西侯說著,在主人的位置上坐下來,在這幾步的功夫裏想了想,也是,放眼天下人誰敢拿我謝家當成好捏的麵人。


    謝家是砸不破的一塊金磚,別人看著耀眼,就一直耀眼的看著也罷,歪主意打不來的。


    鎮西侯現在是揪著自己的胡子轉心思,難道皇後娘娘真的想讓我做皇帝嗎?


    “侯爺!”


    張原低而厲聲地道:“皇上在世的時候,東王、南王和小北王沒少讓皇上為難,皇上不在了,皇後娘娘若從三王府中選皇嗣,先不說相與一家卻得罪兩家,就算三王之心也不容娘娘忽視啊。”


    “哦。”


    鎮西侯繼續笑。


    張原沉聲道:“隻求太後之位,容我妹妹安富尊榮的養在宮中,朝政我不管,六宮娘娘不管,侯爺您看可以嗎?如果容不下我妹妹在宮裏,也請登基後給一道容我張家迎養的聖旨,我接回家去,從此與宮裏再無瓜葛。”


    鎮西侯笑容加深:“張大人,你若不管朝政,近年來外地譴責三王把持朝政的呼聲,是從哪裏來的?”


    張原進房後脫去雪衣,不過大雪天裏趕路過來,不管是馬還是車轎,飛雪難免浸潤。


    張原衣角上有一片濕,鎮西侯刻意的多盯幾眼,他就說嘛,張大人離京買孤本也好,讓人哄銀子也好,他借機結交天下舉子,也就不會有人知道。


    別人都當他是傻的,被哄出京城,其實他內心歡快的巴不得都來哄他出京,更說不定那放出閑話“張大人傻,拿本舊書就能哄他”的人,就是張家安排。


    就像此時,他悄無聲息的出現在自己書房,京裏的三王才真的是個傻子。


    鎮西侯理直氣壯的指責張原。


    張原並不辯解,他更理直氣壯的回答:“是我,就是我,怎麽樣?我張家的嬌女嫁給先皇,他何曾珍惜過?先皇為太子的時候,就惹花弄草,我妹妹規勸無用,隱忍不發。登基以後,我妹妹就失寵,當我張家不存在嗎?”


    鎮西侯暗暗佩服張原的膽量,而且膽色壯很多時候代表問心無愧,他張家頗受煎熬。


    靜靜聽著。


    “又要我為他在戶部賣命,又不肯對我妹妹好些,老子一怒之下,辭官不做了。”


    鎮西侯暗翹拇指,“老子”,你的脾氣倒也硬朗。


    “若真的什麽也不做,我妹妹在宮裏可怎麽活,哼哼,士農工商裏可沒有權字這一件,士子是宰相根苗,我往國子監去,我教書育人去,倘若我教書育人胡說八道,那肯定不成,我當然教他們三綱五常,君君臣臣,每當寵妃出現,自然有人為我妹妹出聲,不用我勞神費力也不用我結黨營私,別人也拿不住我的把柄。”


    “我對一任一任的權臣忍讓,他們當我張家已然廢了,卻沒有想到每一回科舉裏士子的呼聲直指他們要害,乃是我這個隻會買孤本的傻子所為。”


    張原嗬嗬的笑了,顯然他得意的很。


    鎮西侯犀利地道:“那你應該早把娘娘扶起來,早早的立下皇嗣?”


    張原歎氣:“你難道不知道先皇的脾性,讓他改去風流,除非他閉上眼,娘娘敬他是丈夫,不肯與他爭鬥,再者說娘娘也有道理,宮中代有美人出,她要鬥到老,隻怕這條命早就沒有。”


    “所以,娘娘以病體穩守宮闈,而你大學士在外麵掀風起浪,一代美人勝美人,這六宮裏看著風光無數,其實都是過眼雲煙。”


    鎮西侯閃動眼光:“大學士,既然有這麽久的謀算,想來早就看好皇嗣,論嘴皮子你在行,論拳頭你們不是任何一位殿下的對手,所以把陳年的舊帳恰好在這個時候翻出來,等我謝家為你張家鬥敗三王,我謝家也是那明日黃花。”


    嗓音裏添上陰沉:“你看我幾時有傻的名聲?”


    張原聽完怒氣勃發,站起來對著鎮西侯就是一口:“啐!”


    這不是真吐,就是發泄一下。


    鎮西侯一呆:“你這是什麽意思?”


    “你說你不傻,我看你是真的傻。看好皇嗣?哪一年能看得好皇嗣?你是指黃城郡王十年前夭折的世子,還是漢江郡王那藥罐子的孫子。十年以前都是活蹦亂跳的,以娘娘在宮中的不得意,能照顧他們到今天嗎?”


    張原底氣十足的開罵,滔滔不絕。


    “你也知道我拳頭不敵人,以全天下士子的嘴皮子,也看不住任何一個皇嗣,一刀一箭就完了完了。你當我們沒有事先看過,事先看好的如今夭折了,長廢了,全是完了完了。近十年裏,娘娘就不再看了,我張家聽天由命,本來是從三王中選一個。”


    “那為什麽找我?”


    “你謝家的兵馬不弱於別人,你謝家還有別人沒有的一項好處。”張原說到這裏怒目而視,仿佛的意思,你自己難道心裏沒數。


    鎮西侯讓他凶狠的樣子弄得笑起來:“是是,我當然知道。”


    “你謝家數代讓京裏壓功勞,你謝家至少也應該個國公了,可是先皇們都不理你謝家。娘娘的意思,這一任先皇去世前,讓你謝家進京,做好勤王的準備,給你謝家升個爵位,方便她從容的挑選皇嗣,卻沒有想到就在這一任先皇去世的最後一天,她得知你謝家的大秘密,然後從宮中的舊冊裏找到明白的記錄,娘娘又看了這幾年,三王實在不成氣候,我張家不得不和你來談談。”


    鎮西侯一時間不敢麵對這位的火冒三丈,他避開一些張原的眼神,腹誹道,先皇先皇的,這一任的皇帝還沒有登基,你一堆的先皇冒出來,我都快聽不明白。


    張原大雪天避開三王的盤查,一路上喝風衝雪的來到這裏,本就心裏窩著火,這火不是往謝家來的,而是對離去的那位皇帝的,和鎮西侯說時火氣越來越高,見到鎮西侯避開自己的眼神,惱的他氣勢洶洶的幾大步過來。


    伸手要揪鎮西侯的胡子。


    “胡鬧。”


    鎮西侯稍一偏頭就讓開張原的手。


    張原的手順勢往下揪住鎮西侯的一角衣裳,另一隻手揪住他自己的胡須,眼神裏露出懇切:“如何?你我來個胡須之盟,你登基我擁戴,隻求讓娘娘安養度日。”


    胡須之盟?


    鎮西侯的眼光往下,看看自己讓揪起來的一角衣裳,張原順著他的眼光往下,一看兩隻手揪的不一樣。


    左手上是鎮西侯的衣裳,右手揪著自己胡子。


    張原的右手往下揪起身前衣裳,流利的改口:“那就衣角之盟,如何?”


    爭奪皇位從來不是小事,這本應是一樁深謀遠慮多方密談的大事情,可讓張大人辦成小兒拌嘴肆意鬥口。


    鎮西侯要不是還有一句話要問他,早就笑出來。


    “張大人,你手中握著天下士子,為什麽不.....推翻了他?”


    這個“他”指誰,雙方都明白。


    張原道:“老子脾氣來了,一定這樣辦,可那是娘娘的丈夫,娘娘不答應,娘娘說君君臣臣,不能亂了三綱五常,不能因為一個風流的丈夫就把我張家陷入災禍。”


    鎮西侯立即閉上嘴,他謝家從來是等著兒子登基,孫子登基,也一直考慮的是君君臣臣,三綱和五常。


    這一點上兩家不謀而合,鎮西侯愉快的揪起張原的衣角,衣角之盟張大人一個人揪著可不算,得兩個人互相的揪著才行,笑道:“我隻答應你進京去看看,如果我謝家有份,自當的恭敬太後娘娘。”


    兩個中年人笑得無比燦爛。


    讓張原下去歇息,書房裏隻有鎮西侯一個人的時候,他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


    當時怎麽就答應張原了呢?


    鎮西侯找找原因,貌似也不難找,他們家數代都在“登基”和“不登基”徘徊,從年青想到年老,張原是個契機,而且霸王硬上弓的逼到麵前,連啐帶罵著,這位是以嘴皮子見長的,如果鎮西侯不答應,張原說不好還有別的難聽話。


    京裏的三王執政也讓鎮西侯看不上,而他這幾年不幫忙,估計三王對他的怨恨也是滿滿的,如果有一位登基,肯定不會忌憚的直接拿謝家開刀。


    盡早會把謝家逼出來。


    有這些因素在內,鎮西侯也就答應張原,他現在這裏等兒子過來商議。


    .....


    謝運在容氏的正房坐著,難得進來歇息的他一進門,就遇到妹妹和兒子吵架。


    謝雨霖坐著就是不動:“堂姐妹那裏我陪過茶,表姐妹那桌我陪過半碗飯,我進來坐會兒就不行嗎?”


    “姑姑,你趕緊給我出去,今天是我生日,別趁著我陪兄弟們的時候,跑進來問祖母要吃的。”


    謝雨霖挑高眉頭:“我確實找不到那盤子吃的,謝禦,你能解釋去了哪裏?”


    “今天是我生日,母親為我做的,自然是我吃了的。”謝禦一臉的理所當然。


    謝雨霖坐不住了,起身叉腰,比侄子大三歲,居高臨下的感覺很好,就是神色過於猙獰。


    “謝禦!我生日的那天,母親為我做的一盤子菜,你吃了的。今天是你生日,嫂嫂為你做的,應該由我吃。”


    謝禦麵不改色:“姑姑你生日那天,我為你分擔才吃的,把我撐的很,今天是我生日,你要為我分擔,趕緊的出去陪客,我和祖母說幾句話。”


    謝雨霖往外麵走,在她的背後,謝禦悄悄鬆口氣,冷不防的謝雨霖轉身:“禦哥,你要說什麽。”


    謝禦舌頭一出溜,就老實交待:“祖父說給我打兵器,庫房裏的幾斤好鐵千萬別讓你要走。”


    謝雨霖撲過去就是一拳,謝禦身子一矮還了一腳,謝運哈哈大笑,容氏揉著胸口在笑。


    謝潤眼珠子靈活的轉動,充當他們的裁判。


    “姑姑中了一記,禦哥中了一記.....”


    謝雨霖忽然跳出戰團:“今天是你生日,我不和你動拳腳,禦哥,你給長輩認個錯,長輩就原諒你,而且出去代你陪客人,陪的又體麵又風光,給你的風光。”


    謝禦嚴肅著麵容:“姑姑,我再次同你說,你眼裏要有晚輩。”


    謝雨霖得意的示意他對容氏看看,再看看哥哥謝運:“如果母親和哥哥說我應該眼裏有晚輩,今天我就讓著你。”


    “好!”


    謝運走上一步,對著祖母和父親道:“祖母和父親請聽我說。”


    “你說你說。”容氏和謝運笑得不行。


    “姑姑我來問你,你比我大嗎?”


    謝雨霖麵龐左晃一下,右晃一下:“當然是我比你大,我看著你出生的呢。”


    “那麽,姑姑是早就知道有我嘍。”


    謝雨霖沉下小臉兒:“這話怎麽解釋?”


    “姑姑看著我出生,姑姑的眼裏早應該有我,這話對不對?”謝禦開始得意:“難道我這晚輩事先知道有姑姑這長輩不成?”


    他扳起手指頭:“我事先知道有祖父,有祖母,有父親,有母親,怎麽可能知道有個姑姑呢?姑姑,難道不是你眼裏應該有我嗎?”


    謝雨霖傻眼,聽聽貌似是這麽一回事兒,禦哥應該知道的長輩裏,有祖父母,有父母親,姑姑算哪根蔥呢。


    她差點就要點頭,再一想這怎麽能對?舌頭打著結不服氣:“禦哥聽我說.....這這個.....是......或許.....”


    丫頭走進來請謝運去書房,說侯爺找呢,謝運起身出去,門簾還沒有合上的時候,聽到兒子在房裏更加大放厥詞:“姑姑你看,父親向著我,你一開口他就走,他讓你的胡言亂語氣走了,你眼裏要有晚輩哦。”


    謝運在路上一直在笑,淘氣妹妹加上淘氣兒子,每天攪和個不停。


    見到父親後,鎮西侯把話一說,謝運頓時不笑了:“登基?”他望著父親,預感也浮上腦海,進而開始主宰他。


    “父親,既然張大人說得這麽好,咱們進京裏看看也使得,三位殿下鬧的確實不像話,隻知道爭權不問民生,外省在今年冬天流入西疆的難民,可比往年都要多。”


    這一個理由讓鎮西侯更加不能拒絕,在謝運剛提到的那句話裏,侯爺就把眉頭緊緊的皺著。


    等到謝運說完,他也道:“是啊,皇後娘娘也就要守不住國庫了,所以張大人他來了。”


    張原的時間不多,三天的密談就設定進京後的諸多事項.....之主要章節,詳細的等到進京後再做詳談,開頭有了,結果有了---皇後以太後身份安養於宮中,中間的細節大家可以先不著急。


    謝運把張原打扮成巡邏的士兵送他走,來的那位太監在謝家這裏看著是正使,在京裏卻是以偷跑的名義出來的,皇後留下他為鎮西侯講解宮中的地理和各處人等的情況。


    看著邊界到了,謝運對張原道別:“大人一路好走,您說隨從都在前麵的城裏,我這兩個人護送您到城外,我就不能再過去了。”


    世子是個紮眼的人物。


    雪還是深又大,張原從馬上下來,撲通跪地就是一個叩頭,謝運嚇得雙手扶起,兩個人麵容對上麵容,張原顫聲道:“太子殿下,請早早入宮呐。”


    這個稱呼讓謝運直到回城以後,那渾身的雞皮疙瘩還在,還真的不習慣。


    .....


    有人回話,說書癡張原回京,小北王沒有放在心上,他對著滿眼雪空,眉頭不自覺的是個川字。


    種種消息都昭示今年格外的煎熬,在初一放的第一道鞭又是啞的,小北王好幾天陷入沮喪裏走不出來。


    他的兒子夭折得不明不白,而各地打算往京裏送來不少的孩子。


    郡王們送倒也說得過去,隻要他們硬得過自己的武力,幾位尚公主又搬離京的府第也要送孩子,這實在是個笑話。


    更大的笑話在後麵,外省有兩個將軍自命不凡,帶著他們的孩子也要進京。


    這是公然的蔑視自己和東王皇叔、南王皇叔,也是外省官員們不服發聲的先兆。


    如果應對的不好,接下來就有一個接一個的連鎖反應,京裏不是小北王的地盤,他盤桓幾年也沒有成效,其實換成小北王守京城,麵對三位殿下的指手畫腳,他也陽奉陰違。


    快步的他此時走出一道宮門,對著另一座宮殿走去。


    自從進京,三王就占據外宮,生怕一夢初醒別人就登基,這三座外宮殿守著金殿,不管誰進去都會被發現。


    東王在自己的宮殿也在沉悶,聽到小北王來見,請他進來。


    “皇叔,黃城郡王也要在夏天進京了,這是最後一個進京的郡王。”


    東王鎮靜地道:“我知道。”


    “鎮西侯將於夏初進京,開江侯將於秋天進京。”


    東王冷淡:“我也知道了。”


    小北王是陸戰的軍隊,他比較怕鎮西侯,東王是海軍,他怕的是開江侯的水軍。


    東王一直沉默,小北王終於先開口:“皇叔,咱們三個人若再不聯合起來,等到這些人進京,就把咱們逐個擊破。”


    東王無法拒絕這種大實在的話,但還是考慮良久後,問道:“這話你對南王說過嗎?”


    兩個人的心裏都有想法一閃而過,東王在海上,小北王在陸地,如果可以的話,他們完全可以擊殺南王鞭長莫及的後續軍隊。


    這想法也隻一閃就過去了,得不到鎮西侯的支持,得不到開江侯的支持,南王隨時可以逃到大江裏,可以逃往西疆,再借道往南返回他的地盤。


    三王在京裏這幾年,威武的足夠了,也招人恨的足夠。


    想到這裏,東王和小北王相互看上一眼,不是他們現在不合作,是合作的時機不對。


    東王的嗓音響起:“來人,請南王殿下到我這裏議事。”


    .....


    頭天晚上,謝雨霖讓丫頭知會曾寶蓮:“二姑娘說少夫人別忘記,她一早發現的那株子桃花明天一準的開放,這是今年最早的桃花,掐下來做胭脂人人有份。”


    謝運披著星光,就看到紅漆雕百果的小圓桌子上,擺著小小的竹籃子、金剪刀也是小巧的那種,還有幹淨的一疊絲帕。


    “你又要和二妹淘氣去啊?”謝運問的熟門熟路。


    曾寶蓮側過麵容看他,眸光星閃閃透著嫵媚,一如新婚的時候。


    “是啊,二妹要新的桃花,明天我陪她去。”


    謝運今天在家裏,晚上沒有什麽客,身上一直是家常的衣服不用更換,曾寶蓮就沒有過來,彎著腰把絲帕放到籃子裏。


    “過來,我和你說話。”


    謝運往榻上歪著,曲起一雙腿,神情裏若有所思。


    他時不時的就是這樣,曾寶蓮總是當他事情多,要為父親分重擔,她不是多話的人,不怎麽過問。


    在對麵坐下,從小桌子上茶具裏倒茶:“這茶好,我泡著專等你回來。”


    “再過三天咱們進京去,父親在和母親說,你明天幫著母親把東西收拾收拾。”


    鎮西侯已經往京裏裝模作樣的遞奏章,說他三月底準到,可是家裏卻這才知道。


    曾寶蓮駭然的道:“不會吧,京裏那麽亂,為什麽要進京呢?”


    “送你回家鄉看看,你不喜歡嗎?”謝運微微地笑,以後也許常住在京裏,你我得住在宮裏。


    曾寶蓮這下子知道是真的,整個人完全的蒙住,她不喜歡京裏,一點也不喜歡那個地方。


    那裏有一堆勢利眼的親戚,這幾年想著法子往謝家門裏撲;由女眷的信裏知道火燒般的局麵,躲還來不及呢。


    坐到謝運身邊去,握住他的手,眼睛裏有些急切:“有回京的原因嗎?”


    就曾寶蓮來看,是完全沒有的。


    三王裝腔作勢刁難她的公公,她是當家少夫人有所耳聞。


    謝家不拿皇嗣當一回事情,鎮西侯在家裏就拿三王開過玩笑,也沒有必要前往俯就。


    為什麽呢?


    曾寶蓮有些哀哀的神情。


    謝運在她的手上輕輕拍著,柔聲道:“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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