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我果然頂著一雙青黑的眼圈下樓。飯堂內所有人都在等著我,果不其然他們已聽說了昨晚我在承仙樓鬧出的事情,而且也從平夕照那裏聽聞了那貌似董思遠的青年。


    “這裏麵果然有諸多貓膩。”昭哥摸著下巴沉思,“那樓台月也這是十分奇怪,不知他到底打得是個什麽算盤。”


    謝浥塵歎息道:“隻是可憐了董思遠的父親,苦尋了兒子這麽多年。現在兒子出現了,他自己卻又不見蹤影……”


    無論如何,也隻有等今晚與李祿見麵後去那埋屍體的地方親眼看上一看,才有更多線索。


    眾人用過飯後,便打算各做各事,晚上再集合。在這過程中平夕照麵色如常,沒特意看我更沒有與我單獨講話,仿佛昨晚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我心中更是鬱悶。


    偏偏宋軼一直麵如鐵板,用極嚴厲的眼神瞪視著我。他這樣子,定然是昨晚看到了什麽,但我心中又頗有怨氣——明明是我們兩人站在那裏,憑什麽一直盯著我看,不去找平夕照的事?


    眾人用晚飯後起身準備回房,昭哥問宋軼:“我和浥塵打算到後院對招,同去嗎?”


    宋軼還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之中,一被問差點沒回過神兒:“……不去。”


    昭哥一愣:“你平常不是最積極了麽,今天怎麽了?一直板著臉。出門踩狗屎了?”


    宋軼煩躁不已,不耐道:“沒有的事兒……你說話能不能幹淨點?”


    昭哥怒道:“還不樂意叫你呢!孝嫻,走,我們練功去。”


    宋軼脫口而出:“不行!”


    昭哥大怒,“你自己不去還不讓別人去啊!今天是怎麽了,陰陽怪氣的,吃錯藥了?”


    我在心裏歎了口氣,對昭哥道:“師姐,你和浥塵先去吧。我還有事。”


    好不容易昭哥被謝浥塵勸了出去,飯堂裏就剩下我和宋軼兩人,我終於轉身對他道:“師兄你有什麽話就說吧。”左右伸脖子一刀,縮脖子也是一刀。


    他似沒想到我會這麽直接問他,愣了片刻,怒道:“我要說什麽,你還需要問我麽!”


    我頗無奈,“師兄,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但你誤會了,昨天平師兄就是送我回來。我倆這個——雖然看起來離得近,但其實沒什麽——”


    “你別說了!”宋軼臉漲得通紅,不知道為什麽看起來比我還尷尬,煩躁道,“孝嫻,你別糊弄我……是,我知道你和關城的關係一般,但再怎麽樣你也不能——反正,千不該萬不該是平師兄!”


    “平師兄怎麽了!就因為他是燕門人?”


    宋軼一愣,更是怒道:“所以你還真對他有別的意思?”


    我無語:“沒有!你誤會了!”


    我倆無聲對視了片刻。宋軼似乎下一秒就要爆炸,但不知道為什麽千言萬語都憋在牙齒縫裏說不出口,半晌隻擠出一句:“反正你與平師兄保持距離吧。千萬、一定、不能與他有什麽——不軌之事。反正、反正你以後就知道為什麽了。”


    說罷,竟拂袖而去。


    我在飯堂裏獨自立了片刻,也氣得踹了旁邊的椅子一腳——每個人都莫名其妙!


    好容易熬到了晚上時分,我們幾人終於準備出發去李祿所說的埋骨所在。李祿早已來到唐門驛站等我們,一見我們便率先道:“說好了,我的忙便隻幫到這裏。帶你們到那,之後你們無論要幹什麽,我一不管二不幫。可明白了?”


    宋軼點頭道:“多謝李兄。其實我們這幾日已知道了頗多線索,在你幫助下,我們定能還常福、常喜一個清白。”


    李祿神色頗為複雜地看了我們半晌,最終歎了口氣:“這麽多年,我早就不抱希望了……但願如你們所說吧。”


    我們上了一輛馬車,趁著夜色往濱江城外走去。李祿坐在外麵趕馬車,車廂裏擠了我、浥塵、宋軼、昭哥和平夕照五人,除頗為擁擠之外氣氛也十分之詭異。平夕照閉目養神,看不出在想什麽;宋軼似還在生我的氣,時而顰眉時而搖頭,看起來滑稽得很;昭哥盯著宋軼,似不知他在搞什麽名堂;唯有謝浥塵似是專心在想臨江館的事情,一雙眼睛望著窗外。


    馬車大約走了有小半個時辰,似乎是出了城,車軲轆滾過石子路不停地上下顛簸。當我都快被顛吐之時,馬車終於停了下來,李祿打起了車簾對我們說:“到了。”


    我們依次下馬車,卻見周遭竟是一片漆黑。今晚月色並不十分明亮,除馬車上暈黃的光源外,入目之處都是吞噬一切的夜色。李祿取出火折子,燃起幾隻火把,我們才勉強辨認出所處之地乃是一片林子的邊沿。


    閃爍不定的火把照得李祿的側臉有幾分陰沉,卻聽他道:“在林子裏,接下來就得走路了。天黑,你們跟緊。走丟了我是不會回來找的。”


    這裏與繁華得濱江城似是兩個世界,哪怕連鳥獸之聲都不曾有,寂靜得不似人間。當我們舉著火把一腳踏上林子中的枯葉時,恰巧一縷冷風吹過林子,蕭瀟瑟瑟的葉子摩擦起來仿若人聲低語。


    我們似被這詭異氣氛感染,也無一人說話。我更是緊緊跟在前頭舉著火把的平夕照身後,不敢有半分離開。黔南素信鬼神,那流傳的鬼故事可太多了。小時候嬤嬤總愛在睡前給我講點可怕故事,害得我晚上都不敢起夜,到了六七歲上還在尿褲子,可沒少被六師兄嘲笑。


    越往那林子深處走,那股夜色便愈加濃鬱。這黑仿佛能吸走光源一般,總覺得前麵火把的亮都黯淡了不少,我甚至有種錯覺,我們已一路從人世走到了陰間。


    正不安之際,我腳下不知被什麽絆了下,一個踉蹌抬頭前麵平夕照的火把便更遠了些。我心中一急,緊追兩步一把拉住前麵平夕照的袖子,想讓他慢點。


    然而話未出口,卻忽覺身後一股冷冷的陰風襲來。我胳膊上頓時汗毛倒立,還沒拉得及回頭看,便忽覺一隻冰涼涼的手順著我的後背爬過來,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


    “啊——”我再管不了那麽多,尖叫著一個箭步往後一躍撲到平夕照身側。


    平夕照似也被我嚇了一跳,一把將我攬入懷中,一轉身間手中已多了把短刀,寒光閃閃正對著後麵一臉愕然的宋軼。


    宋軼手還保持著舉起來抓我肩膀的姿勢,僵持在半空。他明顯被我那一聲尖叫也嚇軟了半邊兒身子,呆愣了片刻才大怒道:“長孝嫻!你鬼叫些什麽?”


    我一身冷汗還沒退,抖著手指著他:“你、是你抓我的?你沒事兒抓我做什麽!”


    他一哽,沒做聲,隻是麵色十分陰沉地看了眼平夕照拉著我的手。


    我頓時明白了,感情他是看我去拉平夕照,以為我又借機想與平夕照親近,於是趕緊上前阻攔,沒想到鬧出這般烏龍。我臉色也是十分難看,這人!誤會不分時候的嗎?


    我們這一鬧,隊伍前麵的人都繞回來了。昭哥過來不悅道:“你們幹嗎呢?整個濱江城估計都聽見了!”


    謝浥塵一看我慘白臉色,頓時了然了幾分,“孝嫻,不如你與我並排走吧。”


    李祿此時舉著火把,四下看著,半晌道:“不用走了。”


    我們都一愣,謝浥塵問道:“我們到了嗎?”


    李祿沒有回答,隻是將火把稍微放低了點,問我們:“你們看我們所站的地方,與剛進來的有什麽不同?”


    我們都順著火光看去,感覺並沒什麽奇怪的。隻是越往林子深處走,越覺得草木茂盛,此處更加是如此,青草灌木都快要沒過人的膝蓋了。頭頂的樹冠更是生得遮天蔽日,剛進林子時還能照到一點的月光,現在已經完全看不到了。


    半晌,在一片詭秘的沉默中,謝浥塵忽然喃喃出兩字:“茂盛。”


    火光閃爍跳動,不知何處吹來的冷風帶著幾分陰森,吹過林間。圍站著的幾人麵麵相覷,臉上光暗斑駁,一個接一個變了臉色,竟都看起來冷汗淋漓。


    我開始還沒弄明白,但當凝視著腳下繁茂的碧綠色草木時,忽的仿被一道閃電擊中頂心——


    若是沒東西滋養著,這裏的樹木草本怎會生長的如此茁壯不已?


    腐爛了的人之肉骨,本就是最好的肥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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