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同我講講。”妁川乖巧般坐好。


    “講什麽?”


    “給我講講那個長渂神君。”


    雲子泱了然,又細問:“我是指,你想知道什麽?”


    “這個嘛……”妁川裝模作樣想了想,道:“不是說他同天後有點關係嘛,我想知道他和天後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雲子泱沒有直接應話,眉頭微皺倒像是憋著疼痛般,悶哼著笑起來,反問:“妁川官兒姐有沒有想過,這也算是我的家事。”


    “啊?”這話讓妁川著實有些出乎意料,隻道:“我知道……吧?”


    “那你還問?”


    “這……”妁川被噎得反而覺得是自己唐突了,又道:“我想著,總不能問你怎麽受傷的吧?我尋思著,這比較隱私……”


    “也是……”雲子泱心下暗暗道,若是被她知曉還得了?便又笑道:“果然,我說的,妁川阿姐也都不過是半信半疑。”


    被當場拆穿,妁川隻笑道:“不是,隻是束靈珠這東西,怎麽可能讓堂堂神君如此狼狽?我信你的話,卻也猜得到你有所保留。”


    雲子泱點點頭,不再提及此事,又回到剛剛妁川的問題,道:“長渂呢,倒也不算是天神仙籍神靈。”


    “什麽意思?”


    雲子泱似是在回憶什麽,眼裏不禁閃過一絲柔情,道:“其實一開始,雲意執意要留下他,原也隻是因為她覺得是我回去了。”


    ……


    數十萬年前,天後雲意同天帝弘昇尚在太得老君處拜師修煉。


    那時六界尚未統一,亂得隻叫是一發不可收拾。


    這太得老君是上古仙靈化形為神,在那時也算是六界最具權威之主。


    雲意入門較弘昇晚,也就自然而然成了收照顧的那個。


    “其實當年,也不隻↑雲意去了,”雲子泱頓了頓,有些無奈:“我也去了。”


    “仙史籍中,確實沒有記載過太得老君有你這號弟子。”


    見妁川這般道,雲子泱也算習慣,較無波瀾,又道:“那時六界極亂,我與雲意同去太得神府,那處山險路奇,本也不至於牽扯到我們,隻因路上一遭。”


    “如何一遭?”


    “那處明顯是被人設了界,故意來找茬的,”雲子泱倒不願意多講,隻道:“總之太得老君門下子弟皆出動來平息這場紛爭,我護著雲意,被誤傷,墜落深崖。”


    “太得神府在九允仙州,那山崖下……”妁川微微皺眉去回憶異雲錄中所記載:九允仙州,懸崖而生,奇珍異獸,深絕不還。


    想到這兒,妁川不知覺去看雲子泱,愣愣道:“掉落那山崖下,豈不是身骨殘食四分五裂,魂魄入野靈之口?”


    “倒也沒人去過那下邊兒,”雲子泱語出驚人,又道:“往前說,那些回不來的,所謂再神法靈力境界高的,不過也隻是禁不住那下邊兒的東西罷了。”


    那時雲意被弘昇攔住不下,隻因著那句不可添亂。


    絕無生還可能。


    “其實天帝攔著也不是沒有道理,若他不攔著,我怕這輩子最恨的,便就是他了。”


    妁川點點頭,知他對天後可也算是血肉情深,不過這話倒讓她覺得言外之意甚重,便問道:“所以子泱君最恨的,是長渂神君?”


    “他?”雲子泱哼笑出聲,隻道:“他還不配。”


    “因為他頂替你的位置?”


    “不,”雲子泱否認,繼續道:“隻是我不懂,他為何要同我們對著來,我不懂,他為何不聽我們的話,他不聽我的便罷了,不聽天帝的也無妨,可是,他連雲意的話也不聽,我實在看不懂。”


    妁川明顯被這段話繞暈了,一時之間連話都問不出來,隨手拿起桌上的茶來飲。


    待捋得差不多了,才又從頭問道:“所以長渂神君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


    “他是雲意在九允崖深崖半壁棧道上撿的。”


    “撿的?”妁川驚詫出聲。


    不過這麽一想,也確實也什麽說不通的。在那之前,長渂不是仙籍神靈,便也沒什麽名氣,隻是在仙史籍中寥寥幾筆的“大氣有成一門生”,但人家怎麽也是“有成”的,又和天後天帝同門師兄弟,在那後坐上神君的位置也是理所應當的。再往後麵推,長渂本身不管事兒,幾乎麵也不露幾次,最終是搞得仙界沒見過識得他,隻是隱隱約約知道這麽號人物。


    思緒拉回來,又聽見雲子泱道:“一開始,太得老君也好,尚不是天帝的弘昇也好,誰也不太願意留他。”


    “不過是雲意堅持,說他天生慧根,仙神之選,不然怎麽會在那崖下壁間吸食毒霧迷障還有氣息?”雲子泱攥緊了拳頭,又道:“不過也是,他命大,加之雲意在那九允仙府說得上話,便順其自然將長渂留下來了。”


    “那長渂被撿時……”妁川有些疑惑。


    “他確實受了傷,不僅是那崖間的毒霧,還有其他的,正如此,他們一開始誰也不願意留他。”


    “其實,你也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恨長渂君的吧……”妁川倒也看得透徹,又給雲子泱添茶,笑道:“你其實也很希望,有人替你照顧好你阿姐的,不是嗎?”


    雲子泱有些恍惚了,接過茶杯的手頓了頓,待茶入喉間,才笑道:“雲意不需要,長渂也不配。”


    後來,長渂跟著雲意弘昇在太得老君處修行,日子也算是一天天那樣過了。再到六界暴亂時,弘昇一戰成名,統一六界,成了六界之主。


    “雲意喜歡天帝,”雲子泱道:“也不能這麽說,他們互相喜歡,誰看不出來呢?”


    “是不是長渂神君看不出來?”


    聽妁川這般言語,雲子泱搖搖頭,道:“他看得出來,他看得比誰都透徹,隻是他不願意信。”


    長渂是雲意撿的,長渂對她自然是感激之恩,受她庇護時間長了,便就生了男女之愛。


    “但雲意對長渂,從來不過是親情之意罷了。”雲子泱又道:“同我一樣,照顧我,對我好,那是因為,我是她幼弟。”


    “雲意大婚那日,長渂倒也不鬧了,隻顧在他殿裏喝酒,不過他曆來愛那東西,喝多了,醉不倒,越發難受。”


    妁川腦子裏思索著過往長渂所做之事,便又不禁好奇:“長渂君怎麽鬧啊?”


    “怎麽鬧?”雲子泱挑眉,思忖半刻,又道:“他鬧也鬧不出什麽名堂,雲意他沒臉見,不過是在天帝麵前放點滑稽可笑的狠話罷了。”


    “……狠話?”妁川震愕住,實在是不敢想象,又道:“這長渂神君,到底是不懂事?”


    “也不是不懂事,”雲子泱開始提長渂說話:“因為之前,幾次所謂大義麵前,天帝都未選雲意。”


    “也正是因為如此,長渂怎麽也反對這場婚事。”


    聞言,妁川不禁點點頭,想著這天帝的籍錄中寫著無數次為德為民的好做派,也確實少有惡言與他,也該是有些犧牲來的。


    “不過他反對也沒用,隻要雲意認定的,誰也阻止不了。”


    聽雲子泱這話說得朗朗上口,倒也明白,若不是雲意那執拗勁兒,哪還有他?不禁道:“也是,不然,怎麽會有他阻攔的機會呢?”


    雲子泱聞言倒是哈哈大笑了起來,又道:“後來雲意又因一場浩劫精元損破,她自知也是活不了了,千叮嚀萬囑咐過長渂不要亂來,不要給天帝添麻煩,可是他一點也聽不進去,這你知道是哪件事兒吧?”


    “知道,”話已至此,妁川也算逐一弄明白了,隻道:“冥界公主那事兒。”


    “是的。”雲子泱應著:“天下蒼生之靈太渺小,猶如滄海一粟,哪有那冥界公主的靈方便?”


    “許是天後早已料到過,便早早告誡過長渂君,莫要亂來。”妁川道。


    “長渂一開始可真就準備對天下蒼生動手了,奈何想著雲意的話,怕她醒來恨他。”雲子泱站了起來,繼續道:“天帝可也算是費盡了心思,什麽束靈珠,什麽亂七八糟的,不過就是在給他找事兒做罷了。”


    “不過這能瞞幾何?”


    見妁川話中有話,雲子泱接道:“是啊,這能瞞多久?他都快瘋了。”


    那時的長渂整日被關在殿裏砸東砸西,酒醉不了,心越發難忍,誰的話也顧不得,一個勁兒地往外殺。


    “他最後,確實取了冥界公主的魂魄。”


    隻見雲子泱背對著她,妁川不知他此刻的情緒,也猜不出他表情,便接到此事的後果,道:“所以,最後也不如天後的意,這事後,冥界脫離天界,緊接著,各界接二連三也與天界劃清界限,他這麽做,代價確實慘重呢。”


    話至此,想著長渂如今也算是毫無音訊的,天帝那邊,似乎也沒有什麽大動作。


    “天帝其實默認了,”妁川抬眸去看雲子泱,又道:“這代價,天帝默默也承受了。”


    “是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雲子泱轉過身來,臉上是淺淡的笑意,道:“畢竟長渂,也是在救他所愛之人,天帝對長渂,雖無可奈何,但也算是做了他想要做,卻不能做的事。”


    此話便是,天帝骨子裏,是個俠骨柔情之人。


    “所以他護著長渂君,冥王上天界去尋,他寧可就著冥王提出自立的條件,也要矢口否認。”妁川道。


    “不錯,”雲子泱走近去,拿起桌上的琉璃瓶,繼續道:“畢竟長渂與他,也算重要之人。”


    話說完,便見雲子泱抬手行了個禮,又道:“妁川官兒姐早些歇息吧,在下告退。”


    還未等妁川搭話,便見雲子泱消失在靈光閃爍間。


    “砰砰砰!”


    一陣急促的敲門門響起。


    原是聽見外邊兒有人來了。


    妁川了然,便也不再多想,起身去開門。


    “你同誰說話呢?”


    是逾嶙的聲音。


    “雲子泱。”妁川如實回答,打開門來,抄起手來,道:“你不是回去休息了嗎?大半夜跑我這兒來做什麽?”


    “我有事兒同你說。”


    隻見逾嶙說完便推開妁川往她屋裏去了。


    “怎麽了?”妁川走近去問。


    “你同不明是怎麽回事兒?”


    “怎麽回事兒?”妁川倒水的手一抖,茶水灑到桌上去,不禁道:“你不會去問他?”


    “你對人家做了什麽?”


    “我?我做了什麽?”妁川實在是聽不慣這語調,將茶壺往桌上一叩,道:“我什麽都沒做,你怎麽不去問他對我做了什麽?”


    “那他對你做了什麽?”


    “他說他喜歡我。”


    “噗!”逾嶙一口水噴到桌上,隻道:“他這麽直白?”


    “還有更直白的,想聽嗎?”


    見妁川明顯話中別有深意,逾嶙趕緊伸出手,示意打住,又道:“別,我聽不得,你自己知道分寸就好。”


    “什麽分寸?我不知道。”


    “你……”逾嶙搖了搖頭,有些許無奈,隻道:“我曆來便告知過你,不要輕易信人,我知你信他,對他心意不同,這一路過來,我都看在眼裏。”


    “你什麽時候發現的?”妁川坐了下來,想著自己的那些想法,表露得那麽明顯不成?


    “我又不瞎……”


    “我知道,”妁川揮揮手,又道:“你是怕我受騙了。”


    “你被騙的也不少。”


    “……”


    見妁川白了自己一眼,逾嶙歎了一口氣,又道:“他不簡單,一開始便同你說了,隻看著這些日子你受了多少他的恩?”


    “挺多的,”妁川點點頭,又道:“我又不傻,你一開始便告知過了。但是你明顯也對他算滿意的,不是嗎?”


    “是挺滿意,若沒有你,我便更滿意了。”


    “……”


    妁川皺著眉,臉上明顯有氣,卻又覺得逾嶙著實奇怪,不禁道:“你就專門來同我說這些?怎麽感覺像是……”


    像是嫁女兒舍不得的發愁老父親。


    “像什麽?”逾嶙問。


    “沒!”妁川立馬打住,又走到逾嶙背後去為他錘肩捏背的,道:“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怕我遠了去。”


    “不是。”


    “不是嗎?”妁川故意反問,又道:“那是什麽?”


    “反正不是。”逾嶙有些心虛,隻覺脖子酸痛,忙到:“你好好捏!”


    “好好好!逾嶙君!”妁川忙應著,心下卻不禁低落起來,隻道:“哥,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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