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雨大,昏天地暗。


    逾嶙將小扇收於腰間,又將傘收回抖了抖隨意扔在店門邊兒了。


    “你近來運氣越發好了。”妁川正煮著酒,瞧了一眼走近的逾嶙。


    “是啊,出了冥界便是瓢潑大雨。”逾嶙說著接過妁川遞來的酒,坐到不明身旁去,道:“不明兄,你可知什麽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嗎?”


    “嗯?何意?”


    逾嶙笑了笑,心中也知他所謂何意並不是這話麵之意,又道:“舉個例子,你。”


    隻聽見“啪”的一聲,妁川茶杯一叩,讓逾嶙趕緊轉移了話題。


    逾嶙施法變幻出尋靈尺來,道:“這東西,可是花了我錢的,到時冥老四給錢時,記得分贓。”


    “你這是什麽話?”妁川不大樂意:“真是太難聽了。”


    “怎麽難聽?我說話向來如此,你不是一直也挺喜歡聽的嗎?”


    “我喜歡?”妁川指了指自己,簡直是驚掉了下巴,道:“我那是沒辦法,若是可以,誰還在這兒坐著聽你瞎扯?”


    “我瞎扯?”逾嶙似是來勁兒了,將那尋靈尺往桌上一扔,隻道:“真是忘恩負義的。”


    這話也不知聽見沒,妁川隻顧去拿那尋靈尺看,生怕摔壞了去,待檢查了番,確認完好無損,才道:“你不能輕些?這可是你花錢修的!”


    “不明兄,”逾嶙對著一旁暗笑無聲的不明,似是同情般,道:“把她收回妖界去,整天鬧鬧哄哄的,看著心煩。”


    “……”


    這家夥明明前不久還怕她跑了不回來,要哭不哭語重心長的,今日便這般說辭,簡直是欠揍。


    “她可不願。”


    聞言,逾嶙倒不再胡言,神情中閃過一絲安慰。


    他自是知道的。


    本她不喝酒,他愛酒,他避著不喝酒,她卻總是願意當麵為他煮酒。


    妁川也不多說,拿著尋靈尺尋方位。


    逾嶙施法引著,便見那尋靈尺慢慢旋轉起來。


    那旋轉的速度倒是不快,來回搖擺著,最終停在了長笙酒館門口的方向。


    “若是這個方向出城,便是六界口。”


    “成!”妁川一拍桌,隻道:“待雨停,便去六界口尋尋!”


    ……


    春雨清寒,綿綿細絲後花苞初露。


    妁川拿著尋靈尺研究,方才出來青州城門,便見那尋靈尺倒轉了方向。


    “什麽情況?在城中嗎?”妁川納悶著,轉過頭去才發現不明未跟上,又三步兩步跑回來拉他。


    不明笑了笑,反手握住了妁川的手。


    “你好漂亮。”


    “嗯?”不明微微皺眉,不太喜歡這種說法。


    靠近不明的那張臉頓時樂開了花,又收回來,道:“有空定要帶你去冥界比比。”


    “比?”不明挑眉,心中卻突然想到一個人,隻道:“我不同他比。”


    “你知道我說的什麽嗎?”妁川嘟囔著。


    “知道,塵禦。”


    “哦?”妁川忍不住想去逗他,便順著道:“確實,塵禦君可算一絕,誰比得過他呢?”


    “那往年,冥市街輝央閣每年掛榜選票時,你投的誰?”


    “當然是塵禦啊,”妁川脫口而出,隻道:“人家理所應當的,你去冥界打聽打聽,誰不誇他姿容俏?”


    “是嗎?”不明搖搖頭,一手拉過妁川,將手搭到她脖子上去了,帶著她往城內走,又道:“可是那輝央閣中鑒識,你每次投的,都是逾嶙兄。”


    “屁!”妁川拂開不明的手,矢口否認道:“我怎麽可能投給他?我瘋了不成?塵禦那麽俊美一男子,可是我的心頭好!”


    “得了,”不明又攔過妁川,就著街市喧鬧嘈雜,隻道:“你嘴上這般說而已,我能知道,便就代表逾嶙兄早就知道了。”


    “他早就知道了?!”妁川無奈搖搖頭,想著她對著逾嶙可算是信誓旦旦著道絕不選他,這下可是打臉了。


    “不僅知道你每每都選他,還知道你暗裏為他拉了不少票。”


    “我沒有!”妁川嘟囔著,實在是不想承認。


    本塵禦溫潤,算是冥界的大眾審美,而逾嶙在冥界慣以散閑著稱,雖麵上排第二也是毋庸置疑的,但總不能讓他們差距太多了去,免得妁川心裏總有疙瘩似的。


    妁川拿著尋靈尺在街市中走著,陽光映照到她臉上,倒有些暖和。


    而那尋靈尺著實奇怪,走兩步便換了方位,再走兩步又換了方位,讓妁川著實捉摸不透。


    “這東西到底行不行啊?”妁川抓轉過身去,對著不明垂頭喪氣般又道:“浪費我的精力。”


    “反正你平日裏也無事做,出來走走不也挺好?”


    “我有事做啊!”妁川走近去,隻道:“我那麽大一個店在那街上開著,怎麽就叫沒事兒做了?”


    不明實在是不知如何答她,又覺得她說得確實在理,又道:“那我們回去?”


    一聽這話,妁川又趕忙搖搖頭,隻道:“我好不容易跑出來,才不回去呢。”


    好不容易讓逾嶙看店,怎麽就這麽輕易回去了呢?


    “逾嶙那家夥,總是不許我獨自走,實在是看不透。”


    “逾嶙兄是為你好。”


    “為我好啊,”妁川繼續道:“若是我真應著他的好,我這次便不能同你出來了。”


    本逾嶙執意要同行出城,卻硬生生被妁川堵了回去。


    而那邊逾嶙雖百般無奈,卻也想著不明跟著,大抵不會出什麽問題的。


    “黑戶,”妁川又去叫不明,道:“我們是不是算互通心意了?”


    “怎麽了?”不明柔聲應著。


    “沒什麽,”妁川挽住不明的手,又故意蹭了蹭,道:“那我們什麽時候成親呐?”


    “成親?”


    “嗯。就像……”


    就像孟黃粱和許滸那樣。


    但這話實在是說不出口,畢竟那結局真的悲淒。


    妁川嗯了一陣,將腦袋探到不明麵前去,道:“就像天帝天後那樣,子泱君說過,他們是天生一對的!”


    “天生一對……”


    “對啊,”妁川應著,又道:“想當年我被貶下來,可不就是因為天帝那深情?雖然心裏氣了點兒,但是可羨慕天後娘娘了!”


    “你不該羨慕她。”不明摸了摸妁川的腦袋,微微一笑,隻道:“我也會對你很好的,我們也是天生一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妁川大笑起來,立起身子往前走,道:“你說這些話,怎麽就這麽溜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


    隻見妁川笑得收不住,引得行人注目,不明趕緊上去去拉住她。


    “別笑了……”


    “不行,哈哈哈哈……”妁川將手持尋靈尺那隻手抬起來擦淚。


    還未擦到,便發現那尋靈尺又轉了起來。


    “這怎麽回事兒?”妁川不禁拿遠了去。


    隻見那尋靈尺越發轉得快,毫無規律,時快時慢。


    路人隻覺這倆神叨叨,指指點點兩下便就過去了。


    而那尋靈尺最終朝著天上指著停了下來。


    妁川心下不禁遲疑。


    這一次兩次都往天上指,莫不是真在天上?


    懷疑間下意識朝天上看了去。


    “或許,真在天上。”


    不明的意思,是正天界。


    “那我們要去天界尋不成?”妁川又手動著轉了轉那尋靈尺。


    見那尋靈尺依舊朝上,不明隻道:“去不去,還得同逾嶙兄商量。”


    “同他商量什麽?”妁川也玩夠了,驗證明白了,便將那尋靈尺放回靈布包中,道:“若是同他商量了,我便去不了了。”


    “你既然知道他不許,還偏要去?”


    “他不許是他不許,他不許的就多了,你看我何時畏懼過他?”


    這話倒是不假,但也不能算全然正常。


    不明知她口是心非,便應道:“那你這麽些年不也老實呆在青州城與冥界?及時行遠,也定是逾嶙兄同行的。”


    “那是他死皮賴臉!”


    “你有沒有想過,他為何離了冥事府?又為何總是限著你這樣那樣?”


    “我是他的寶貝啊。”


    “是嗎?”不明歪著腦袋直勾勾盯著妁川。


    “那還有錯啊?”妁川攤攤手,隻道:“你看逾嶙那家夥對我,多好不是?你看看他對誰有對我這般好?連冥君都不做了,就為了守著我。”


    “……”


    隻見不明沉默,低垂著眼眸,妁川倒實屬好奇,佝著腰去看。


    “哎呀!”妁川被不明一把抓住手腕,出其不意間拉近了去。


    “我也一直守著你……”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妁川又去掰開不明的指節,道:“別逗你了。逾嶙對我這般,是因為他喚我妹妹。”


    “妹妹?逾嶙兄可從來都是管你叫姐姐的。”


    “叫姐姐也該!”妁川擺擺手,道:“畢竟我這一天供著他這樣那樣的,叫爹都不過分!”


    “……”不明實在是心疼逾嶙,不禁道:“你這算不算是在顛倒是非……”


    “你這什麽話?我是那種人嗎?你會喜歡那種顛倒黑白的好姑娘嗎!”妁川一臉嚴肅,隻胡說八道著拍拍不明胸脯。


    “所以你真是他妹妹?”


    “真是啊,”妁川點點頭,不再糊弄,道:“雖然沒什麽血親,但都是逾秋姐拾來養大的,情同手足,他一天天的,總愛仗著自己比我大來管著我。”


    “他自是為你好。”


    “我知道了。”妁川心中了然,扯了扯不明的衣袖,道:“你們呀,都是為我好的。”


    ……


    “不行。”


    隻見逾嶙一聲否決,口吻堅定不移,又偏過頭不願意瞅見妁川。


    “看吧,”妁川白了一眼不明,隻道:“同他有什麽好說的?”


    “同我有什麽好說的?”逾嶙氣得簡直是要直冒青煙了,又對著不明道:“你既然選擇了這家夥,便給我好好看住,莫由著她亂來。”


    不明點點頭。


    “還有,”逾嶙又道:“尋靈尺給我,我幫你去同魂悅說,這差事兒你幹不了。”


    “我能幹!我可以!我做得到!”


    逾嶙哼笑出聲,滿是嫌棄地翻了一個白眼,繼續道:“不僅這個你不能幹了,以後不許應類似這種的生意。”


    轉頭想了想,又補充著:“算了,你別倒賣東西了,以後你就安安心心在長笙酒館賣酒好了!”


    “……”


    “你想幹什麽?”妁川叉著腰,隻道:“以前你不是挺同意我做這些嗎?我跑再遠你都不管,怎麽近年來你管得越來越寬。”


    “我願意嗎?”逾嶙道:“你想想三百年前在那幻境迷影中的事兒,你還同以往一樣應付得了?京雲皇城那次,安州城那次,我是不是都阻止過不許你去?你又是不是在這兩處都差點喪命?”


    “……”


    “天界我是絕不允許的。”這話才是逾嶙的重點。


    “我也不同意。”不明接話。


    “……”


    “那若是子泱君找我回天界入仙籍……”


    “不行!”逾嶙直接一手拍到桌上去,隻道:“我許你將束靈珠給他已經是最大的限度了!”


    “那我把束靈珠給他的意義在哪裏?”


    不就是因著以束靈珠來交換仙籍嗎?


    “我不管,”逾嶙像是小孩口吻,隻道:“反正你不許去天界,你哪怕是跟不明兄回妖界都要得!”


    “……”


    這話算是被逼出來的,逾嶙實在是不知如何同她說明緣由。


    而這頭妁川瞟了一眼不明,倒是見他反應不大,心裏倒不免奇怪了。


    顧不得奇怪,妁川這邊隻氣著逾嶙百般阻撓。


    但氣歸氣,逾嶙阻止緣由再不明說,妁川也知有他的道理。


    逾嶙見妁川不再多言,以為自己嚇住了她,咳咳兩聲,道:“我知道你想那仙籍,前萬年來我也支持你,但如今不同了,冥界與天界,哪有你表麵看著那麽和睦?”


    “我尋思著,這表情也不算和睦,頂多算各走各的路,不相往來……”


    “那你還想去天界!”


    “我……”妁川被堵得無話可說。


    但是冥界眾生入仙籍,就算是在冥界獨立後,他也不會管太多的,算是自我修煉抉擇……


    怎麽偏偏就她不行?


    “不行就不行吧!”拉過不明的手,準備起身。


    “幹什麽去?”


    “睡覺!”妁川瞪了逾嶙一眼,又道:“順便尋思一下,如何讓子泱君在我沒有仙籍的情況下同意給你我種靈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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