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錯身而過


    兩邊都承受著巨大的心理壓力,比拚著哪一方最先承受不住,就局勢而言,對唐寧一方不利,但是就心理壓力而言,反而是澤爾裏奇更大一些。


    剩下的血族采取遊走之勢,不與唐寧正麵衝突,以閃避為主,這樣的行動不說減少傷亡,至少要減慢傷亡的速度。而他們可以避讓,阿托莉絲卻不能避讓,她必須死死拖住澤爾裏奇,不能讓他有機會出手攻擊自己的同伴,於是她就得正麵承受強敵的攻擊,在烈炎鬥氣越來越弱的情況,漸漸有不支崩潰的趨勢。


    隻是局麵雖然不利,可澤爾裏奇承受的是己方血族不斷死亡的壓力,每拖延一刻,就有數名血族死亡,每時每刻都在削弱著實力。


    唐寧這邊麵對的僅僅是阿托莉絲趨向失敗的可能,並沒有實際受到傷害,也許在阿托莉絲戰敗後,他們會陷入全軍覆沒的危險,可那終究是沒發生的事。何況,即便阿托莉絲戰敗,他們也可能順利逃脫,未必就會陷入全滅的處境,畢竟唐寧的實力有目共睹。


    一者是滑坡式的下落,一者是階梯式的下落,前者每時每刻都能看見自己的下落,後者卻需要等待一段時間後才能看見。相比之下,自然是前者承受的壓力更重。


    餘光所及,澤爾裏奇看到又一名血族隕落在邪刀犀角之下,心頭仿佛在滴血,整個人宛如瘋魔一般,對著阿托莉絲發動瘋狂的進攻,一揮手就是一連串的魔法彈轟殺出去。


    這等密集的魔法攻擊,幾乎是不可能閃避,阿托莉絲將劍一豎,身上氣勢猛然一提,戰意凝聚成一匹背生雙翼的駿馬,揚蹄嘶鳴,巨型劍罡隨之而出,閃耀的光芒將夜晚照耀得如同白晝,刺激人的雙眼。


    “破軍流——軍武踏陣!”


    正麵受到衝擊的澤爾裏奇隻感覺周圍所有人的氣息都消失不減,天地間隻剩下自己一人,直麵正大光明的劍罡。


    “叫人心煩啊!死亡的靈魂啊,依據契約成為我的力量吧,地獄死魂炮!”


    無數怨魂在他掌心中凝聚,靈魂力量結合一處,化作炮狀轟擊出去,霎時劍罡斷裂,冤魂升天。


    趁著空隙澤爾裏奇有瞥眼看向另一個方向,結果是又一名血族侯爵喪生在唐寧手中,心中的憤怒之火按壓不住,仿佛要吞噬掉他的理智,振動背後的雙翼,就要不管不顧衝過去救人。


    “你的目光在看哪裏?你的對手在這裏!”


    爆炸的煙霧中,阿托莉絲從中衝出,人劍一體,形成箭矢狀射出,帶著有去無回之勢。雖是傷痕累累的身軀,鬥誌卻是半分不減,眼神中的堅定意誌,宛如無盡戰火燃燒。


    “死纏不休的家夥,你為什麽還不倒下?”澤爾裏奇唾罵一聲,心中也不由得為對方的意誌感到佩服,不管被自己擊倒多少次,總是能重新站起來,每一次都覺得應該可以勝利了,卻偏偏能再度糾纏過來,令他也生出無計可施的疲憊感。


    惱怒中,他將領域積累起來的魔法一口氣全部釋放出去,其中有九成以上都是血族使用的黑暗魔法。


    密密麻麻的黑暗魔法鋪天蓋地而下,不斷轟炸在阿托莉絲的烈炎鬥氣上,並成為前方的一道道阻礙,擋住她的去路,但是全被一一貫穿。


    偶然間,一道與眾不同的白色魔法降臨在身上,形成聖潔的火焰護盾,反過來保護她,抵擋黑暗魔法的侵蝕。


    這正是唐寧用過的破邪之炎盾,澤爾裏奇一個不察,卻是沒有將這招魔法從中剔除掉,反過來被自己的領域坑了一把。


    不過在這等頻繁的魔法攻擊下,破邪之炎盾也支撐不了多久,幾乎在抵達目標的時候,就已經消耗殆盡。


    “飄流於世間的靈魂、遊走於人界的亡者,皆依循自然之理回歸至死者之地。迷惘及困惑,憎惡與悲傷,將在光的道路上消失無形——死靈歸界!”


    澤爾裏奇揮動手中的青銅棍杖,當空畫了一個圓,接著一條冥界通道憑空而現,無數亡靈從中湧出,宛如過江之鯽,同時龐大的冥界能量匯聚在青銅棍杖上,伴隨赫赫威勢當頭砸下。


    斬鋼劍劈開亡靈洪流,烈炎鬥氣觸之即消,將一群無形之物燒得劈啪作響,衝勢不減,勢如破竹。劍與棍交擊瞬間,爆發激烈的尖鳴,一道能量氣環擴散開,雙方各自負傷後退。


    阿托莉絲掉落在地上,順勢蹲下身體減緩勁力,在地上拉出長長的痕跡,低頭看了一眼,胸口處的鎧甲出現了如同蜘蛛網般的裂痕,顯然在持續高強度的攻擊下,這件魔法鎧甲也漸漸支撐不住。


    她試著重新站起身來,卻感到一陣頭暈目眩,身形一晃,差點摔倒在地上,心知身體的狀況已是無比惡劣,大量的失血更是令大腦陷入了低沉狀態。


    “我必須再堅持一會……”她咬緊牙關,站直身體,已經消散的烈炎鬥氣重新爆發出來,抬頭望向天空,目光如箭,筆直不屈。


    飛在空中的澤爾裏奇看了一眼手中被斬斷的青銅棍杖,再看了一眼胸口處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感受到下方射過來的堅定視線,心中也頗感無奈。眼前的人類,明明看上去身材一點也不魁梧,到底是哪裏來的力量,支撐她一次又一次的站起來。


    他心中都升起了想要就此罷手的念頭,隻是一想到如果現在選擇撤退,那麽之前犧牲的同族豈非白死了,不管再怎麽說,也得殺掉一人報仇雪恨,就算是攀登階梯,也該登上一個台階才行。


    要麽一開始就選擇撤退,現在既然選擇了戰鬥,就應該繼續堅持下去,不能半途而廢。


    可是繼續戰鬥下去,豈非要承受更加巨大的傷亡?


    澤爾裏奇在繼續戰鬥還是抽身而退中徘徊,不知該做何選擇,最終意外而來的變化替他下了決定。


    “……偉大的冰之精靈王啊,萬裏冰原的主人,賜予我您的力量,解放契約的束縛,借與吾最強大的魔力,釋放全體精靈的力量,完成無敵的魔咒,摧毀吾之前的一切!”


    伴著隨風而來的咒語,天空忽然降下了鵝毛大雪,接著是呼嘯的寒風,攜裹著岩石大的冰塊從天降臨,在地麵砸出一個個凹坑,極度的寒流從四麵八方席卷過來,將這片大地冰凍成極地。


    所有的血族都感受到一道陰冷至極,好像萬年不化的玄冰之風吹襲過來,擊中自己的靈魂,頓時如墜冰窟,全身被凍僵,所有的熱量都離開身體。


    腦海中幻象紛呈,仿佛看見了無邊無際的雪原,遠處是高聳上天的冰山,死寂、冰冷,沒有半點生機的氣息蕩漾在心頭,自己就像是赤身站在雪原之上,感受著凍死的絕望,極度的寒冷,簡直要令人完全瘋狂,意念消散的瞬間,就會成為一塊永恒的冰雕。


    八級冰係魔法——終末之冬!


    意外而來的攻擊,卻是出自羅秀公主之手,以她的實力不足以插手這樣的戰鬥,一對一倒也罷了,進入混戰之中,戰鬥經驗不足的她很快就會隕落。她非常明白這一點,因此沒有在一開始插手戰鬥,而是等到時機成熟,所有人都將注意力集中在戰鬥上,心無旁騖的時候,偷偷凝聚了魔法。


    她作為七級法師本來無法使用八級魔法,但是在她的身上帶著王族秘寶寒冰紋章,卻是能越階使用魔法,隻是需要更長的時間來準備,好在運氣不錯,準備過程中都沒有受到打擾,也沒有被人發現。


    這一招範圍魔法將唐寧等人也包裹進去,不過就數量而言,他們受到的總體傷害較少,何況以他們的實力,勉強抵擋得住,在察覺到不對勁的瞬間,唐寧就對冥蒂菲爾和伊斯特紅使用了火精靈的守護,最大程度上給予保護,剩下的隻能自求多福。而阿托莉絲離得太遠,卻是無能為力,不過她有烈炎鬥氣護身,對立的屬性更能化解危險。


    場中的血族伯爵抵擋不住寒氣,盡皆被凍結成冰雕,血族侯爵若是事先有準備魔法盾的,還能抵擋一二,沒有防備的也是直接被冰封,公爵和親王倒是勉強能支撐住,但也僅能自保,而且在寒流不斷侵襲之下,搖搖欲墜。


    光看這“終末之冬”的氣勢,隻怕還能持續刮上數十分鍾,真要僵持下去,他們縱有充足的魔力也要被冰封住,難逃冰雕的下場。


    這就是魔法的恐怖之處,明明是八級的魔法,卻能威脅到遠超等級的強者,就算是能使用十二級魔法的上位魔導士,沒能提前防備的情況下麵對這一招也隻有死路一條。


    漫長的準備時間,換來的是恐怖的破壞力,在威力上那些瞬發的高級魔法完全不能與之相提並論。唐寧瞬發的七級魔法轟雷地獄,籠罩的不過是一間屋子的大小,而這招終末之冬幾乎覆蓋了方圓十裏內的平原,仿佛進入了冰河時代,化成一片雪白的天地。


    這就是使用自身魔力和使用天地元素的差距,在分量上是以千倍差距作為單位。


    這一魔法可謂是決定戰局的變動,澤爾裏奇被迫下了決定,準備先行撤退,保住己方人員為先,日後再圖複仇,當下在掌心中凝聚出黑色的火焰。


    “從暗界的混沌中喚醒的禁斷黑炎啊,聽從我的命令,把阻擋在我麵前的所有敵人都化為灰燼吧!”


    六級黑暗魔法——地獄黑炎!


    他環身揮手,一連串的黑色地獄火焰拋灑出去,消融掉血族身上的寒冰,緊隨其後的是同樣黑暗係的火屬魔法,但等級要更低一些。這些都是他特意積蓄起來,準備集中在一起爆發,形成冥界大災炎,現在不得不用出來解圍。


    地獄黑炎雖然強大,號稱觸物即燃,但想用來對抗浩浩蕩蕩的終末之冬,是不可能實現的事,兩者根本不是一個數量級的。


    澤爾裏奇的用意,僅僅在於脫圍,那些血族得到黑火的幫助,解除冰封狀態,立即匯聚到他的身邊,各自將力量連接起來,抵擋寒流的侵蝕。


    最後剩下血族伯爵,因為實力不足,在黑火熔解掉冰封的時候,無法抵抗持續而來的寒流,沒飛幾步又被冰封起來。


    澤爾裏奇想要盡可能的救人,於是帶著圍攏在身邊的血族一起,飛向那些無法脫身的血族伯爵,想要一同帶上離開。


    “還想帶人一起離開?留下來吧!”


    唐寧以神力轉換成火焰鬥氣,抵擋寒流的侵蝕,飛撲而上,揮刀將一名剛從冰封狀態中解除,無力抵抗的血族伯爵斬殺。雖然在寒流風暴中行動需要不斷消耗大量的神力,但現在的他是暴發戶,倒也不吝嗇這些。


    一位血族侯爵恨他欺人太甚,想要出手攻擊,可是一旦分心,那瓢潑的冰雪就迎麵撲來,灌入口鼻之中,寒流侵蝕全身上下,頓時動作為之一滯,邪刀犀角見機惡撲而來,輕鬆斬下頭顱。


    這些血族當中沒一個修煉過火焰鬥氣,在寒流中光是自保就夠嗆,哪有多餘的力氣反抗,澤爾裏奇倒是還有餘力,可是要分力抵擋寒流,能使用的也隻剩下低級魔法,但這等魔法又怎麽傷得了神之軀體。


    一個黑暗枷鎖甩出去,結果接觸到唐寧身體的時候,就被強大的魔抗反過來侵蝕掉,崩碎斷裂。


    澤爾裏奇見狀,深深歎了一口氣,心知無能為力,愧疚的看了一眼那些被冰封住的血族伯爵,無奈的選擇帶人離開,臨行前,不忘施展魔法拖住唐寧。


    “腐屍啊,骸骨啊,全都出來吧,從地麵長出來的東西都腐爛墜落,回歸大地!”


    這是一招亡靈係魔法,用出的時候地麵就開始輕微的顫抖,接著一具具骷髏和僵屍從地底上爬出來,不過在寒流攻擊下,立即被結凍成冰塊,並在勁風的吹拂下破碎成冰渣。


    不過澤爾裏奇的希望並不是寄托在這些弱小的亡靈生物上,而是在同族身上。那些已經死亡的血族屍體,紛紛僵直著站起來,


    亡靈生物本就對冰係有著強大的抵抗性,加上血族的身體素質強悍,居然能在酷烈的寒流風暴當中行走,雖然速度不怎麽樣,行動非常笨拙遲緩,但是相比無法行動的冥蒂菲爾和琳迪斯,這樣的行動力已經足夠了。


    沒錯,這群亡靈生物攻擊的對象並不是唐寧,而是其他人,事實上這才是最明智的判斷,否則光是速度上就永遠追不上人,更遑論威脅。


    一招漂亮的圍魏救趙,唐寧在略微的遲疑後,選擇了救助冥蒂菲爾等人,放棄追殺澤爾裏奇,而這位血族真祖也無奈的放棄了帶上伯爵們一起離開的想法,不得不痛下決心,壯士斷腕,帶著遍體鱗傷的同族們離開。


    行動緩慢的亡靈吸血鬼在唐寧看來就等於不會動的靶子,輕鬆將這群生物二度殺死,而看到敵人離開攻擊範圍,羅秀中止了魔法,趕過來幫忙治傷。


    唐寧在收割掉那群被冰封的吸血鬼伯爵後,也幫忙包紮傷口,這場戰鬥他無疑才是最大的贏家,雖然最後要使用烈炎鬥氣抵消寒流的原因,消耗掉了大量的神力,但從報應的複仇者身上獲取來的能量仍然保留了大半,停留在中位魔導士的水準。


    此外,更重要收獲的在於邪刀犀角,足足積累了兩百份的罪血,一下子完成了五分之一,這等飛快的積累速度,對比以往專門去消滅山賊卻積累不到十份的悲哀,當真讓人有種農民翻身做主人的感動。


    雖然有唐寧幫忙施展治療魔法,但琳迪斯的臉色依舊很難看,這倒並非是受了嚴重的傷,而是體能的透支,所有人都低估了燭龍之箭的威力,不僅是兩位真祖,連購買到箭矢的冥蒂菲爾也沒想到居然能射出如此強烈的一擊,但也因此讓琳迪斯消耗了巨額的能量,剩餘的能量甚至不足以射出第二支燭龍之箭。


    之後麵對終末之冬的侵蝕,她不得不透支體力催發鬥氣進行抵抗,可惜最後仍是讓寒氣入體,因此臉色變得異常蒼白,而且透著一股冰冷,看上去倒是跟血族一樣。


    傷勢最重的是阿托莉絲,在戰鬥結束後,直接昏迷過去,失血過多、重傷、體能透支,最後還有寒流的侵蝕,縱然強悍如她也抵擋不住,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非常困難了。


    羅秀為自己無差別的攻擊而道歉,幸而冥蒂菲爾是個明辨是非的人,倒也清楚若非那一招終末之冬,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不過她急著要將阿托莉絲帶回魔法帝國治療傷勢,於是匆匆告別,將剩下的兩支燭龍交給琳迪斯道:“這東西以後好好利用,誰欺負了你就給他一箭。如果你們族裏的老頑固敢倚老賣老排擠你,不妨來找我們給你做後盾,你可是我們怒風騎士團的榮譽會員啊!”


    伊斯特紅跟著揮揮手,正要跟著離開,走了兩步後又轉過頭,目光看向唐寧,充滿了些許疑惑。


    冥蒂菲爾催促道:“趕緊走吧,還有什麽事情嗎?”


    “沒什麽,哈哈,大概是我想多了吧……話說,今天這麽賣力,是不是能發點獎金?”


    “好吧,那就抵消一個月的處罰,變成下下下下下下個月吧。”


    “誒~這樣下去,我什麽時候才能領到工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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