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斌讀高二時,楊小漢開始和他玩了,兩人的友誼有了新的起色。去11中學讀書,對於楊小漢來說就必須經過羅斌家,有一天早晨,楊小漢出乎羅斌意料地走了進來。“羅斌。”楊小漢臉上遍布著笑容說,露出一口皓齒。羅斌微微點下頭,“你好。”羅斌說。楊小漢出門時,老天爺還沒落雨,可是他剛剛走到羅斌家門口時,老天爺就下起雨來了。楊小漢自然就走了進來。“我沒帶桑”楊小漢說。羅斌說:“共我的傘羅。”於是兩人打著一把黑布傘,一路講著話地朝學校走去。羅斌的傘打得很中央,既不擺在自己這邊,也不太往楊小漢那邊偏。為此楊小漢就有點自作多情地感動,因而出賣老師道:“其實袁老師人很狹隘,而且袁老師對學生也不是一碗水端平。好喜歡哪個哪個就可以入團。她一不喜歡你就在班上‘臭’你。好些同學心裏都對袁老師有意見。”袁老師就是他們的班主任。羅斌保守地說:“我不關心班上的事,我現在也不恨袁老師了。”“其實你向你們原來班上的女同學寫信的事,”楊小漢說,“她根本不應該在班上宣揚。”羅斌臉驀地一紅,“那事情早過去了。”兩人一直這麽談著心走進教室。從那天開始,楊小漢就時常來邀他一起去上學了。後來羅斌同班上的“重磅炸彈”打架,楊小漢又站起來公開為他講話。這使羅斌心中暗暗感動。


    羅斌班上有個身高1米80,長得十分健壯的同學,姓王,是校田徑隊員,擲鉛球破了市中學運動會的紀錄,擲標槍和鐵餅破了校運動會紀錄。王同學走路腳步很重,笑起來跟放炮一樣,當然就被同學們命名為“重磅炸彈。”重磅炸彈常常昂著一張布滿青春美麗豆的黑紅的大臉塊,自以為是地瞅著任何人,時常還用一雙挑釁的眼睛瞟著羅斌,這主要是因為羅斌也很有勁。羅斌身上的勁是天生的,又加上喜歡遊泳和搞體育鍛煉,腿上、胸脯上和胳膊上的肌肉就很自然的是那麽回事了。有段時間,班上忽然刮起了扳手勁的風,一下課,男女同學就把手肘立在課桌上嚷嚷叫叫地與人較勁。有天,重磅炸彈以打遍班上無敵手的勁頭嘭地一聲坐到了羅斌的課桌前,他好鬥地舉起他那隻擲鉛球破了紀錄的粗大的胳膊,“扳手勁不?”他傲氣十足地說,“我們還沒有試過一回的。來羅來羅。”他想在眾多同學麵前顯示他力大無比。羅斌不知他的深淺,當然就很謙虛地道:“你有勁羅,天天早上擲鉛球扔標槍。我扳你不贏,我認輸,這總要得?”重磅炸彈勁頭十足地求戰道:“來羅,好玩羅。”他主動握住了羅斌的手。羅斌心裏想那就隻好拚一拚了,就把手肘往桌上一立,用力一握立即就有幾分信心,因為好像對方並不是那麽強大。重磅炸彈虛張聲勢地用勁“嗨”了一聲,企圖用他擲鉛球的爆發力一下把對方壓倒。但羅斌並不是鉛球,一提氣頂住了他的爆發力。兩人對峙了幾分鍾,重磅炸彈就有點露敗相了,額頭上滾著汗珠,鼻子像跑累的馬一樣噴著帶大蒜氣味的熱氣,很難聞。“哎呀”重磅炸彈不服氣的“哎呀”一聲,妄想拚全力挽回敗局。然而羅斌沒有給他這個機會,大喝一聲“下去”,重磅炸彈那隻擲鉛球和鐵餅都破了紀錄的手便被羅斌按到了桌麵上。羅斌很自豪地昂起頭,一臉燦爛地出著粗氣。


    重磅炸彈紅著臉站起來,像他搞完運動後一樣習慣地摔著手腕,“今天早上我沒吃早飯,”他為失敗找借口,望著他的幾個要好同學,“扳手勁的時候肚子餓得直叫。”


    重磅炸彈對他的失敗耿耿於懷,很想在他要好的同學麵前重整雄風,好讓那些同學去繼續崇拜他。一天上體育課,羅斌在教室裏看《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的小說,他被保爾·柯察金和冬妮亞的愛情故事深深迷住了,一心想閱讀他倆的結果,但重磅炸彈襲到他麵前,把他手中的書搶了過去。“給我。”羅斌說。重磅炸彈跳著走開說:“借老子看幾天。”“我還沒看完,給我。”“隻看幾天。”重磅炸彈大大咧咧地朝教室外走去。羅斌有點生氣,追出去抓住他的胳膊,“把書給我!”羅斌大聲說。重磅炸彈用一隻手攔著羅斌的手,一隻手把書高高舉起。羅斌火了,“你有蠻討嫌埃”重磅炸彈一轉身,把書扔鐵餅樣向另一同學拋去,“接祝”那同學沒接住,忙撿起跌到地上的書跑到遠處一臉快活地笑著。羅斌火冒八丈,頭皮一炸,那根好鬥的神筋立即瘋長成了一棵大樹。


    “你媽的x,”羅斌揪住重磅炸彈的衣領,“把書給老子!”重磅炸彈顯手長地伸出手抵住羅斌的脖子。他比羅斌要高,手當然就比羅斌要長,抵得羅斌的喉頭很疼。羅斌火了,鬆開手,拚力一掌把他的手打開了。“哎呀,你要打架?”他抬腳踢了羅斌的肚子一腳,羅斌也回敬了他小腹一腳。“哎呀!”他又叫一聲,棕熊樣撲上來就摟住羅斌的腰,企圖把羅斌摔在地上。羅斌記起王大力教他的招式,一勾腿反把他摔在地上。重磅炸彈大怒,對著羅斌臉上就是一拳,打得羅斌眼睛裏金光一閃。羅斌回擊了一拳,打在重磅炸彈的左眼上,結果把他的左眼角打裂了,血汩汩的淌了出來。幾個同學見他們你一拳我一拳地真幹,忙奔上去把他們拉開了。“我們不曉得你這麽開不起玩笑,”有的同學解釋說,“是逗你玩的,算了算了。”


    這件事反應到班主任耳朵裏,再從她嘴裏說出來性質就變了。


    “今天上午第三節課,班上發生了一起流血事件。”下午放學時,她氣勢洶洶地站在講台上點名點姓道,“羅斌把王鐵打在地上,把王鐵的眼睛都打出了血。好凶呐,同學們。我當老師6年了,這在我帶過的班裏,還是第一次出現。”她站在講台前,手舞足蹈,目光故作嚴厲地盯著羅斌,布置任務說,“你明天上午寫份檢討交來。


    第一、檢討你為什麽打架;第二、打架對不對;第三、以後還打不打架,再打架怎麽辦?你聽見嗎?”她見羅斌眼睛望著窗外一副沒聽見的樣子,便斬釘截鐵地海道:“你明天上午不交檢討,你就永遠莫想進我的教室。”


    第二天上午第一節課是她的語文課。她一早就來到了教室門口,昂著一張大得有點難看的大臉塊,目光炯炯地覷著大家。上課鈴一響,她就邁進教室,以為自己很筆挺地站在講台前注視著同學們。“上課,”她自己以為自己威風完畢後,尖聲說。值日生忙道:“起立!”當同學們起立敬禮而坐下後,袁老師就虎著一張大臉塊,直視著羅斌說:“羅斌,把你的檢討書交上來。”羅斌卻把頭側過去,睃著窗外的樹木。袁老師又喊了聲,見羅斌無動於衷就大步噔噔地邁到他麵前,伸出了她那隻短短的肥手,“把檢討交來。”“沒寫。”羅斌望著她說。袁老師尖聲說:“那請你出去。”


    “你要我出去我就出去?我不出去。”羅斌生硬地回答道,“78班又不是你的。”“學校領導把78班交給我管,78班就是我的。”她大聲說,“你不聽我的教育就請你出去。”羅斌那時候已經有17歲了,講究自尊心什麽的了。“我就是不出去,”羅斌橫下一條心說,“78班的門上寫著你的名字,我就出去。”“真是茅坑裏的石頭又硬又臭!”她罵了句。羅斌回罵道:“你的嘴巴比茅坑裏的石頭還臭些。”


    “你說什麽?”班主任尖嚷起來,“你還說一句。”“你還罵一句,”羅斌不怕她地瞪著她,“你起高腔嚇那個羅!好笑!”“我是為你好,”她開始為自己找台階下了,“你打架這種行為……”“你隻批評我,”羅斌不屑地說,“王鐵先搶我的書,你就不說。好笑。”這時楊小漢站起身,“是王鐵先搶羅斌的書。羅斌找他要,兩人就打了起來。”


    “你看見了?”“嗯。”楊小漢點點頭。袁老師假裝鎮靜地掃了全班同學一眼,“楊小漢你坐下,這件事情等我調查清楚了再作處理。”


    她又一次尷尬地為自己找台階下,“現在先上課。”


    這件事當然沒再作處理,她甚至都沒有再提過這事。班主任畢竟是個聰明人,她知道再在班上以這件事向羅斌進攻,對她沒有任何好處。但她卻在背後更進一步地孤立他。袁老師見楊小漢時常和羅斌在一起,便把楊小漢找到辦公室談話。“袁老師要老子不同你玩,”回家的路上,楊小漢一笑說,“她說她擔心我會跟你學壞。”羅斌沒吭聲,楊小漢又說:“我跟袁老師說我是幫助你,不會跟你學壞。”羅斌心裏很不舒服,直到今天,羅斌一想起這件事就甩腦殼。羅斌一直珍惜楊小漢的友誼,在他青年時代最困難的時候,在他受到領導的排斥而氣憤地離開單位去自謀生路的時候,每當他遇到挫折而準備懶散下去時,隻要楊小漢那張圓圓的臉龐出現在他記憶的寶島上,他身上那根懶筋就跟貓一樣溜走了。“我得奮鬥,我是保爾·柯察金的弟弟,我得發奮努力。”他這麽對自己下狠心說,“我要用我的力量來回答看不起我的人。”關於羅斌發奮圖強的故事,看來隻好留在我的下一部中篇“青年時代”裏去寫了。這篇小說是寫羅斌灰暗的少年時代,好像全世界都是這種觀念,18歲以前是青少年,18歲是一條分界線,跨過這條界線便是青年了。


    青年時代是人生最美麗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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