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把小宋帶到湘江邊上,湘江邊上樹木成蔭,是談情說愛的好地方。一對一對的戀人依偎在一起,彼此暢想著未來。未來在他們眼裏一定是很美好的,要不就是很色情的,不然也不會那麽纏纏綿綿。小宋心情很好,臉上自然有幾分嬌媚。小宋不是那種溫順的女孩,雖然談不上性格暴戾,卻是個有獨立意識的女孩。小宋快大學畢業了。她現在處在兩難之中,一方麵她想跟楊廣結婚算了,築一個溫馨幸福的愛窠。但她又有顧慮,因為她不願意成為一名教中學生背化學元素表的化學老師,而學師範,基本上隻有一條出路,那就是打起背包去某所學校當一名乖巧的化學老師。所以另一方麵對她也充滿了吸引力,那就是舍棄普通女人的幸福,堅決走另一條路,那條路付出的努力會更多,也許要辛苦一輩子,那就是考研、讀博,有機會就去奪取諾貝爾化學獎。她在猶豫,也很矛盾,諾貝爾化學獎好是好,但是一讀研,又得花掉三年青春,再一讀博,還得花去兩年。那麽她的青春還剩多少呢?因此她不曉得應該選擇哪條路走好。小宋以為楊廣是要跟她談婚嫁問題,臉上很高興。怎麽樣?你是不是想早點把我娶回你家去侍候你爸爸媽媽?她一臉洞察秋毫的樣子說。楊廣說:我當然想,就怕你不願意。小宋瞟他一眼,說你怎麽知道我不願意?楊廣說:你昨天晚上不是說你要考研嗎?小宋說:我今天改變主意了。楊廣說:那好啊,那我就可以和你生活在一起了。小宋幸福地一笑,臉上就很色情,問他:就可以天天操我了吧?想上午操就上午操,想下午操就下午操,是不是這樣想的你?楊廣無地自容地回答:我正是這樣想的,你真聰明。小宋說:哼,你做夢吧。楊廣覺得應該告訴她真相了,說有件事我想告訴你,但我又說不出口。我一直懷疑我自己是從哪裏患的這種病,我自己都想不明白,但不跟你說又不行。小宋妖媚地一笑,說別兜圈子了,說麽,你得了什麽病?說著,她用手肘輕輕撞了下他的腰。楊廣說:我怕你生氣,還怕你誤會。小宋又妖媚地一笑,說麽,什麽病?楊廣想橫豎躲不過,說我得了性病,今天我去附二醫院檢查,醫生說是淋病。小宋呆呆地瞪著他。楊廣又說:早上我解小溲時發現龜xx上有白色液體……我懷疑是早幾天跟田妖鱉去廣州進材料,那天我有些感冒,身上沒一點勁,田妖就在招待所給我開了間房,讓我睡一覺。我估計是洗澡時躺在浴盆裏傳染的。小宋突然覺得他很齷齪,為了他,她都不知道拒絕過多少男人的追求,臨了卻是個吃著碗裏的望著鍋裏的男人。她冷冷一笑,說不要編故事了,楊廣。楊廣說:我發誓是這樣。小宋覺得還是應該把自己獻給化學,而不是獻給這個淋病患者,就霍地起身。無恥,她尖聲說,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別以為我不清楚。我還從沒聽說過哪個人是因洗澡感染上性病的。楊廣說:要不就是在火車的臥鋪上感染的。小宋憤怒道:你自己得了就得了,你害我也跟著你出醜,你不是人呢。說著,她揚手打了楊廣一耳光,憤慨地轉身走了。


    黃中林的老婆小何不像小宋這麽憤慨,她立即接受了老公的解釋。她是個單純的女人,除了在廠裏出出宣傳欄,就是在家裏看看書看看電視,既不打麻將也不串門,當然就相信在火車的臥鋪墊單上也能傳染性病的說法。所以她微笑著和黃中林一並上附二醫院,脫下半邊褲子,翹起屁股讓護士一針紮進她的臀部,將跟淋病菌作鬥爭的藥水推入她的肌體。隨後,她仍然笑著與丈夫麵對麵躺在病床上,打點滴消炎。她是那種女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女人。她笑著對瞞著她而上醫院打針的楊廣和馬宇說:中林最不注意衛生了,這也是給他一個教訓。楊廣和馬宇笑逐顏開的,心裏卻很欽佩黃中林的本事,居然能讓小何相信他的鬼話。馬宇最走運,他回來的那兩天老婆正跟他鬧意見,而鬧意見的原因是她從馬宇的頭發上嗅到了不屬於她的香味,而小徐來了例假,所以他僥幸地躲過了一場災難。


    楊廣很慘,小宋不願見他。有整整一個星期她都不理他。他來她寢室,希望她能原諒他,然而她看見他就冷冷地走開,好像不認識這個男人似的。未來的化學家是個成熟,有思想,提倡愛情專一的女性。她氣呼呼地,覺得她的愛情被這個畫畫的玩弄了。當初我就不應該委身給你,她惡狠狠地蔑視著自己說,我是瞎了眼。跟了你,還那麽愛你,真是太蠢了。


    一個星期後,她還是跟楊廣見了麵。在醫院裏見麵,他陪她去檢查。她臉色很不好看,妝也沒化,冷冰冰的臉上呈現著一片荒涼。檢查完後,兩人走出醫院的大門,在街上走了很長一段路,她蔑視一切地走著,不說一句話。楊廣很歉疚,臨了說:晚上我們聽歌去可以嗎小宋?她用勁抽口氣,說我要考研究生。楊廣瞅著她,說好啊,不過考研究生也不差這麽一晚。她說:我要考研究生。楊廣沒法將她的思想扳回來,她既聰明又固執,不是那種你想要她幹這她就幹這,你想要她幹那她就幹那的女性。她走到汽車站前,等著開往河西的公共汽車。楊廣追上去,把一千塊錢塞到她手上,這是給你看病的錢,他說,你不相信我,我也沒辦法。她頭也沒回地邁上公共汽車,走了。楊廣瞪著遠去的公共汽車,心想她的缺點就是太有個性了,你真要她向東她就越是要往西走。這就是她最大的缺點。從她嘴裏獲得的信息,她隻崇拜兩個女人:一個是武則天,中國曆史上惟一的一名女皇帝;另一個是居裏夫人,發現了鈾又發現了鐳的因而兩次榮獲諾貝爾化學獎的女人。這兩個女人毫不搭界,一個生活在一千五百年前的中國,一個生活在二十世紀的瑞士;一個是把反對自己的男人置於腳下的女皇帝,一個是忠於丈夫且一輩子獻身於科學事業的女科學家。崇拜武則天是小宋的天性,因為她天性好強,然而要在中國成為女皇帝如今已不可能了,但成為一名女科學家去拿諾貝爾化學獎當然還是有一線希望。她斷然選擇了後一種,忙著準備考武漢大學的研究生。小青從郴州回來了,黃中林特意為自己和小青在城邊上租了套兩室一廳房。小青見楊廣一臉失戀,就同情他地笑了。小青說:你也會痛苦啊?我以為隻有我們女人可憐呢,原來男人也有可憐的時候。楊廣說:今天晚上你應該陪我睡,把我搞一下,讓我消消火。小青淺淺一笑,可以啊,隻要中鱉沒意見。她也跟他們一並叫黃中林為中鱉了,她笑得很好看地說:自己解決吧,你們男人不是從小就有手淫的習慣嗎?她浪笑一聲,跑開了。


    楊廣因斷了愛情,瘋了,哪個也不理睬,哪裏也不去,拖都拖不走,天天呆在裝飾公司裏學電腦。公司裏新近添了台電腦,裝了畫圖的軟件,但沒有人曉得用,台灣鱉自己也不會用。楊廣就買來一本本電腦方麵的書,邊看書邊摸索著用它,實在弄不明白就跑電腦城,在電腦城一呆就是一個下午,跟學電腦的人討教電腦方麵的知識,誰也尋他不到。


    田妖鱉心裏有些歉意,高呼著要跟楊廣介紹對象。但他是個雷聲大雨點小的角色,並沒把妹子帶來介紹給楊廣。實際上田妖鱉比楊廣更性饑渴,因為他恰恰找了個性陰冷的女人。他痛苦地說他老婆絕對是個不正常的女人,因為她可以一年不做這事也不會向他伸出求愛的手。田妖說要不是考慮到他們之間有一個讓他非常疼愛的女兒,他早就一腳把老婆踹出家門好遠了。田妖的一雙眼睛一看見小青就放綠光,一臉要跟小青性交的表情,擺出自認為很酷的姿勢。這讓黃中林和楊廣他們不知躲在背後嘲笑了他多少次。田妖鱉沒狠,一雙眼睛找來找去,最後居然是同一個已到了更年期的肥娘好,這是他隻需送一包蠶豆給那肥娘磨礪牙齒就足以讓屬鼠的肥娘心滿意足了。田妖鱉天生小氣,要他花大把大把的錢找情婦,他還真舍不得。他常教導朋友們說,有錢的時候要想自己沒錢的時候,用二兩蠶豆(隻需兩毛錢)去博取一個女人的芳心,他心裏覺得豈止是劃得來,而且是大占便宜了。田妖為自己的小氣可以找到非常莊重的理由,他歪著腦袋說:用最小的錢辦最大的事,這才是大丈夫所為。


    田妖鱉根本搞不清大丈夫應該做些什麽或不應該做些什麽,要是大丈夫都是他那樣子,中國隻怕早就倒退到原始社會去了。田妖鱉就像一個叫化子餓暈了頭,看見一盆餿飯,也會撲上去猛吃,也不怕把自己噎死,這是他隻想在n冰箱廠的裝修業務上狠狠地撈一把。進材料總是撿便宜的進,好好的花崗岩石他嫌貴了,他要進成色差得多的大理石,結果貼在牆上像一張叫化子的髒麵孔,讓劉副廠長大為光火。劉副廠長把田妖鱉拉到一隅,劈頭蓋腦地罵道:田妖鱉你這是搞裝修?趕快拆了,這像筒卵?你這是坑我田妖鱉。到時候我不驗收虧的還是你。田妖不願意拆說:這未必蠻不好看?劉副廠長態度變得十分粗暴了,明天你就帶著你的裝修隊滾蛋。田妖鱉見劉副廠長發火了,忙說:我馬上讓人拆。忙叫民工把貼到牆上的石材撬下來,結果白白損失了三萬多元。田妖鱉進的洗手池、坐便器和浴盆也讓劉副廠長惱火,劉副廠長當著黃中林和小青的麵罵田妖說:趕快把它們退了,你這是給保姆用哦?來的是什麽人?你怕瑞士人是從寧鄉來的民工?隨便就可以打發?劉副廠長的眼睛瞪得很大,田妖鱉,你這是害我。田妖半天沒吭聲,劉副廠長走後,他望著黃中林,說你要不?我打八折給你。黃中林也不客氣道:我要卵!田妖鱉說:外國人的屁股就不同些?這哪裏不好?又不是解不了溲?黃中林說:鄉下的茅坑也能解溲,問題是這是安在別墅裏的。


    黃中林、楊廣和馬宇盯著田妖是因為十五萬元設計費他隻付了一萬五,還有十三萬五千元他拖著不費。按他們事先簽的協議,一旦他們畫的圖紙中標,他就支付百分之五十的設計費給他們,另外百分之五十等裝修驗收合格後再一次付清。田妖說他現在沒錢,因為n冰箱廠隻打來了百分之三十的首期工程款,要等另外的百分之三十打到賬上後再付給他們錢。錢捏在他手上,他拖著不給,盡管他們的手頭非常拮據,黃中林的房租隻付了三個月,三個月已經到期了,房東早兩天登門拜訪了他,催他付款,否則就請他走人。馬宇連給汽車加油的錢也掏不出了,卻不好跟田妖翻臉,因為錢在田妖的腰包裏揣著。


    田妖鱉像個土財主,馬宇說,我可以斷定他這一輩子發不了大財。在連房租都付不起的黃中林眼裏,田妖鱉已經很有錢了,所以他問馬宇說:怎麽呢?馬宇說:一個人摳得鬼樣的又怎麽可以發財?發財未必是靠摳出來的?你怕是三四十年代的資本家和地主,純粹靠擠榨工人和農民的血汗錢?另外,他節約也節約得不是地方,反而浪費了好多材料。那些做工的因他拖著不付工錢,做事就磨洋工。這也是一種浪費。磨洋工最終受害的還不是你老板?所以我說田妖鱉蠢得要死。黃中林說:這讓我想到了什麽?他把腳架到桌上,這都是以後我們要引以為戒的。他們是在黃中林與小青租的房裏,小青正為三個男人弄飯菜,忙得滿頭大汗。四月的長沙淫雨霏霏,而他們卻沒一點著落感一般。馬宇忽然對楊廣說:哦,楊廣,我昨天晚上在阿波羅商業城碰見了吳湘麗,她帶著個三歲的兒子,她向你問好。吳湘麗是楊廣的初戀,五年前楊廣跑到西安去後,她曾經跟一些人打聽過他,那年十月份她突然就結婚了,嫁了個天津男人,據說比她還矮一些。第二年她就跟天津鱉生了個孩子。楊廣望著馬宇,想起了什麽似地問道:她還好吧?馬宇說:她說她沒在學校裏當老師了,在天津開了個什麽店子。她問你在搞什麽,我說你在宏泰裝飾公司搞設計。哦,她要了你的叩機號碼。楊廣臉上升起了一抹惆悵,說這幾年裏,其實我有時候也想到了她。我對自己不辭而別,心裏總有一股歉疚。她其實是個好女人。馬宇說:她搭幫沒找你,要是跟了你,她一天到晚會替你著急。她是個什麽事情都要左想右想的女人。楊廣說:是的,她最大的缺點就是操心太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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