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華賓館的裝修於過年前結束了。楊廣和馬宇於金華賓館的畫圖中,一人拿了一萬多元設計費。但裝修結束後,兩人的口袋又布粘布了,因為他們一拿了錢就帶著小宋和小徐兩表姊妹花天酒地,或者背著兩表姊妹去舞廳、歌廳或夜總會勾引女孩,玩那種一夜情的遊戲。馬宇因為有車,許多歌廳舞廳的女孩都願意跟他們瘋。自然,一點錢就那麽瘋掉了。他們快樂地來到了宏泰裝飾公司。田妖告訴他們他會有一筆五百萬的業務,到時候讓他們設計,如果中標,他們可以拿到百分之三的設計費。一天,小青打楊廣的叩機,說她從白水回來了。楊廣忙瞞著黃中林開著馬宇的本田雅閣去接她。她很漂亮地站在蝴蝶大廈前,這讓楊廣特別興奮。她是來找答應娶她為妻的黃中林。黃中林離開白水時把楊廣的叩機告訴她,讓她來長沙時打楊廣的叩機。黃中林在哪裏?小青瞥著楊廣。楊廣一看見小青,情欲就熱情高漲,說黃中林死了。小青的臉頓時變得煞白,說我我真的夢見他死了。楊廣說:這沒什麽,人都要死的。你看見有幾個人活了一百歲?小青沒說話,臉仍然白白的,一大片茫然,那是被自己的噩夢和現實一並鉗住了,好像有一雙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樣。楊廣說:不要站在這裏,上車吧,我帶你去散散心。小青上車,楊廣開著車就向湘潭飆。小青問:他怎麽死的?楊廣心裏想笑,說你夢見他是怎麽死的?不青不願意說,問你告訴我他是怎麽死的?楊廣說:他被汽車撞死的。小青說:我夢見他是被人拿刀砍死的。楊廣說:你的夢做得很有創意,不過他不是被砍死的,是汽車撞死的。小青問:他什麽時候死的?楊廣說:上個月,我和馬宇悲痛得三天沒吃一口東西。他瞅她一眼,現在好了,這是人不可能無止境地呆在悲傷中。


    楊廣把車開到快到湘潭市的路邊上停下,那裏有一家帶住宿的飯店,前一向他和馬宇曾一個帶一個女孩光顧過這家飯店,老板當然就認識他。他對老板說:來一盆水煮活魚。老板說:好的。還要別的菜嗎?他說:再來一份鄉裏臘肉和一個小菜。兩人坐下,楊廣見小青一臉灰暗,便笑笑說:沒什麽好悲傷的。又說:我剛從悲傷中出來,你不要又把悲傷帶給我好嗎?小青不說話,楊廣說:我一直沒忘記你。小青望他一眼。楊廣又說:中鱉死前要我好好愛你。小青的眼圈紅了,把臉扭向別處,嘴唇抽搐著,要哭一樣。楊廣說:魚來了。


    吃飯時,楊廣硬逼她喝酒,小青告饒說:我真的不會喝酒。楊廣說:就喝這一杯。小青說:我喝一杯也會醉。楊廣說:醉有什麽好怕的?醉了就睡一覺麽。他問老板:有房間嗎?老板說:有、有。楊廣說:等下我們睡一覺再開車回去。小青說:我不跟你睡覺。楊廣說:喝酒。小青沒法,喝起了楊廣倒在她杯子裏的白沙啤酒。楊廣不斷與她碰杯,慶祝重逢幹杯呀,為她的美麗幹杯呀,為兩人的緣分再幹一杯呀等等。小青漸漸就有些吃不住了,突然起身,跑到屋外的陰溝前嘔吐。楊廣等她嘔完,就關心地扶著小青進了樓上一間簡陋的房間。房間裏有一張席夢思床,床上鋪著花花綠綠的床單。小青往床上一倒,說我頭好暈,就和衣躺下了,楊廣看著小青的屁股,那屁股果然生得非同一般,又高又翹,就來了激情,伸手去摸小青的屁股。小青轉過身,不讓他摸。楊廣就親小青那紅潤潤的臉。小青又抬手擋他親臉說:不行。楊廣卻扳開她的手,嘴就湊到了小青的嘴上。小青抿緊嘴不讓楊廣深入。楊廣喝了酒就粗暴得像個流氓了,撲到她身上,用膝蓋壓著她的一隻手,解開了小青的衣服。他埋下頭親吻小青的rx房。小青就用一隻手護衛rx房。楊廣就親另一隻,趁小青手忙腳亂地保護rx房時,他解開了小青的皮帶。小青道:我不想,我沒感覺。楊廣說:等下你就會有感覺。手就衝破了她的阻擋,深入腹底探索。小青被他探索得叫了聲,一把抱住他,柔聲說:啊,你真是個壞東西。跟著就嬌喘起來:啊、啊啊,你好壞的。


    下午五點鍾,楊廣才帶著小青回公司。黃中林坐在椅子上搓腳,他的腳癢得死。小青一看見黃中林馬上打了楊廣腰上一拳,你真缺德,她說。楊廣嘿嘿嘿一笑。黃中林瞅著小青,很高興,是你?他停止搓腳,聞了聞自己的手指,覺得有些臭,說那些找我麻煩的人找你的麻煩沒有?小青說:他們天天來找你。昨天他們索性就不走了,睡在按摩床上,我隻好走人。她又看楊廣一眼,說你真壞。楊廣又笑。馬宇問小青:他哪裏壞?小青說:他就是壞。楊廣說:這是我和你的秘密,不要說啊。小青笑。楊廣對黃中林說:我把小青交給你了,你不需要就轉給我。田妖鱉一身西裝革履地走進了設計部。田妖穿西裝不好看,嚴格地說他一穿上西裝看上去就像個老嫖客。這是你同田妖接觸久了就會發現田妖說事和說話都有幾分妖氣,這也是他的老朋友都叫他田妖鱉的緣故。田妖一進來便說:業務來了,宇鱉你開車沒有?馬宇說:開了。田妖道:走,跟我去n冰箱廠。n冰箱廠離市區較遠。楊廣提醒馬宇,說要加油了。田妖瞟一眼小青,說這妹子蠻漂亮啊。楊廣說:她是黃中林的專職理發師傅。田妖嘻嘻一笑,哪天跟我剃個頭看?黃中林說:她隻會剃龜xx,一般情況下是每天剃兩個。小青打了黃中林肩頭一拳,說你做好事咧。田妖鱉卻站在一旁哈哈大笑,說那好啊。


    他們留下黃中林和小青在設計部談愛,走了出來。田妖鱉那時候是騎摩托車,騎摩托車去接業務有些像包工頭,所以他坐進了馬宇的本田雅閣。他說:等我這個業務到手了,賺了錢我崽不買一台車。馬宇問他:準備買什麽車?田妖說:進口車貴了點,買輛國產車算了。馬宇把車開到加油站,加油時田妖掏出錢包,要付油錢。馬宇沒阻擋他。加了油,汽車就直衝n冰箱廠奔去。n冰箱廠生產的冰箱已落伍了,式樣不好看,容量也小,於這些年裏走著下坡路。現在,一家瑞士企業看中了大陸的冰箱市場,準備更換流水線,生產一種新型冰箱,當然也要改廠名。田妖與冰箱廠管基建的副廠長是哥們。田妖把楊廣和馬宇拉到副廠長的辦公室,對副廠長說:我的兩個手下,都是美院畢業大學生的。副廠長同兩人握了手,說現在來聯係的已經有六家裝飾公司了,你們是第七家。田妖問:我的主要競爭對手是哪家?副廠長小聲說:牌子硬的有中建五局和六公司下屬的裝修公司,他們都是國營企業。但牌子硬沒用,副廠長說,我不管你是什麽牌子,關鍵還是靠設計圖紙說話。田妖鱉就望一眼楊廣和馬宇,說你們要盡力將設計搞好。兩人點頭,副廠長說:隻要你們的設計比別的公司好,我就可以替你們說話。因為最終不是在於誰家公司大,而在於做出來的東西好。


    裝修業務有五百多萬,這在一九九四年的時候聽起來有點嚇人。田妖鱉非常重視這筆業務,馬上為楊廣他們在長城賓館包了兩間房,讓他們白天黑夜地畫圖紙。黃中林覺得他可以顯本事了,把他學裝潢設計的教材及在天津美院的資料室偷的有關裝飾設計的書都搬來了,三個人天天研究,看如何在圖紙上打敗別人。他還把小青帶進了長城賓館,兩人占了間房,沒事就關緊門做愛。田妖鱉天天來,一來就滿臉興奮地問弟兄們有什麽困難?他一臉老大的樣子,說話海得沒邊。我什麽事辦不成?他神氣地望他們一眼,我一個朋友本來定了死刑,他媽媽跑到我家裏哭,我一個電話打到法院,又一個電話打給肖市長,結果我那個朋友隻判了十五年。坐了三年牢就保外就醫出來了,天天在屋裏打麻將。他又海道:我還有個做賊的朋友,他堂客在外麵偷人。他拿一把尺多長的殺豬刀,捅了那個跟他堂客睡覺的鱉三刀。本來要判二十年,法院的院長是我朋友,我一個電話打給法院院長,說他是我朋友,請他照顧一下。結果隻判了三年。現在已經出來了。馬宇說:那你有狠。田妖說:你們有什麽事,我保證跟你們擺平。聽他說話的口氣,仿佛市長、省長都是他的侄兒似的,他一個電話,市長省長們都會屁顛屁顛地跟他辦事一樣。等他一走,馬宇就毫不掩飾自己的看法,說田妖鱉是個神經。又說:他以為他是省長,他要怎麽樣就怎麽樣,這樣的人說的話一句都信不得。黃中林說:也許他是真有狠呢?馬宇說:拈了鼻子“狠”自己,卵狠。


    台灣鱉也來長城賓館看圖紙,台灣鱉不是個誇誇其談的人,他這樣的人比較腳踏實地——雖然他的一隻腳永遠不可能踏在實地上了。那條假腿還在老遠就告訴他們他來了,這是那條假腿發出的聲音傳得很遠。黃中林想象著說:要是他堂客偷人,一點也不需要別人通風報信,他還在老遠就通知他堂客他回來了。他堂客可以不慌不忙地穿上衣服,與她的相好坐在客廳裏討論台獨問題。楊廣和馬宇及小青聽了直笑,笑他想得出。台灣鱉自尊心很強,生怕別人瞧不起他——這可能是殘疾人的通病,因此他很喜歡買單,在買單中體現其個人價值。弟兄們,走,吃飯去。或者:弟兄們是不是去吃點宵夜?


    楊廣雖是學油畫的,但人聰明,腦細胞活躍,在設計方麵,他比學裝潢設計的黃中林更有悟性。他嫌黃中林搬來的裝潢教材太老套了,跑到新華書店搬來了很多新出版的裝修方麵的書,一頁頁地翻看。其實畫圖紙就跟天下文章一大抄樣,把別人設計的大廳搬過來,改一改就行了。或者把人家設計的餐廳搬過來,改一改就行了。或者把人家設計的會議室搬過來,改一改不全盤照抄就行了。楊廣的大腦比馬宇和黃中林更有創造力,為了在設計上出新,他絞盡腦汁地畫和修改草圖;馬宇再將草圖細致化;黃中林就以他那雙女人樣秀麗的手作色,這是他上色時極為細致。三個人就這樣白天黑夜地畫著,倒也不覺得累。除了小青在一旁百般溫柔地紅袖添香外,小宋和小徐也常跑來紅袖添香。她們一來,三個大男人就放下手中的活,跟她們抱在一起,一並探討人生和愛情。有時候情緒極佳就輪流著到隔壁房間做愛,以致那間房子的空氣裏都充滿了精子和卵子的氣味。黃中林既喜歡小宋又喜歡小徐,他要拿小青與馬宇換小徐。怎麽樣?他問馬宇,我們換一下情人?馬宇說:那是不可能的。小徐是大學生,她不亂來的。黃中林那張長長臉上遍布著淫笑道:搞一下又沒掉一塊肉。又拿小青逗馬宇,說小青騷得死。馬宇說:小徐說你是頭公豬,看不得別人做愛,看見別人做愛就發騷。黃中林不惱,說田妖鱉來了。田妖鱉非常嫉妒他們,他們一個擁有一個漂亮女孩,這讓自認為自己有狠的田妖鱉覺得這個世界太不公平了。我日你的,他瞪著小青小宋小徐,仿佛他想一一日一下似的,這麽漂亮一個的,你們真有本事。田妖鱉的眼睛泛著綠光,給我介紹一個大學生看,他望著小宋說。小宋說:你等著吧。田妖鱉評價小徐最漂亮,崽扯白,我最喜歡小徐的味道。他一一品評,當然,小宋也長得好。小青也不錯,騷相。我喜歡騷妹子。


    圖紙一張張出來了。田妖看著一張張圖紙比看著小徐小宋小青更高興,他說他搞裝修搞了十年,這是他覺得畫得最好的一套圖紙。他開精白沙煙給他們抽,呷煙呷煙呷煙,一臉發了大財的笑容。田妖一興奮起來手就出蘭花指了,說有這套圖紙拿出去,又加上我和劉副廠長的關係,這個業務肯定到手了。n冰箱廠之所以裝修,是為瑞士鱉裝修。瑞士鱉同德國鱉一樣是很嚴謹的,既然投了資就要在這裏監工,這是以做瑞士手表聞名於世的瑞士鱉覺得中國人做事毛躁,不親手督促和培養一批年輕的技術人員他們的錢就白投了。瑞士鱉口袋裏有的是錢,當然就講究居住環境,所以n冰箱廠特意跟瑞士派來的技術人員建了棟別墅,還在別墅前建了花園,讓瑞士鱉住得好過一點。別墅當然需要裝修、瑞士鱉吃飯的餐廳也需要裝修、大小會議室同樣需要裝修,歸納起來就有五百萬的裝修業務。他們的圖紙中標了,當然劉副廠長在裏麵起了主要作用,那時投標還沒有投標公司,甲方說了算,甲方說誰行誰就行,甲方說誰不行就可以一票否決。劉副廠長跟田妖關係特殊,好像可以追溯到知青時代,既然在一個地方插過隊,又一起偷過農民的紅薯和黃瓜吃,當然這個業務就落到了田妖的手上。劉副廠長天生就是個當官的,不像田妖鱉生下來就隻配做詐騙犯,劉副廠長當著他手下的麵很嚴肅地對田妖鱉說:你得把握好質量關,質量不好我不會驗收。田妖鱉高興得瘋了,掩飾不住自己的高興勁兒地直點頭,說那肯定那肯定,我寧可不賺錢也要把質量搞上去。劉副廠長仍繃著麵孔,表示不與田妖為伍,說嘴裏說沒用,到時候要看質量的。劉副廠長率領他的手下走了。他們也走了,鑽進了本田雅閣車。田妖鱉喜滋滋的,像領導樣坐進車裏,卻坐著應該是屬於秘書或警衛坐的駕駛員右邊的座位上。他的嘴始終嘿嘿嘿笑著,高呼要請他們上良友呷甲魚。你們累了,今天我請你們吃頓好的,他說,拍一拍緊夾在腋窩下的金利來包,包裏有一遝人民幣,還有半條芙蓉王煙。去良友。良友是專做甲魚吃的,在長沙一帶相當有名。馬宇說:田妖鱉,你這筆業務下來總可以買車了吧?田妖嘻嘻笑著,說肯定買車。


    馬宇把車開到良友甲魚館前,停下,田妖跳下車像大人物樣巡視一眼,這才走路步伐誇張地朝餐館走去。兩個人跟著田妖走了進去。田妖坐到餐桌前,打開包,一人發了包芙蓉王煙。你們是我的好弟兄,我絕不會虧待你們。他說。我們雖然說是合資企業,但我們隻是三級,而省建六公司和中建五局的裝飾公司都是一級。田妖說到這裏盯馬宇和楊廣一眼,劉副廠長沒選擇他們而選擇我們宏泰裝飾公司,這讓n冰箱廠的大小頭目都盯著他和我們,我們一定要做好。楊廣說:那肯定。田妖鼓了鼓眼睛,說做砸了,一是我們沒臉,二是劉副廠長在n冰箱廠就呆不下去了。馬宇說:既然這樣,那我們應該請廣東師傅做事,廣東師傅做事快,質量又好。田妖說:我曉得廣東師傅做得好,做出來的東西是好看,但工價太高了。本地的裝修隊伍工價平均是二十至二十五塊錢一個工,而廣東師傅的工價是八十元一個工,有的師傅還是一百塊錢一天。太貴了。馬宇說:貴是貴一點,但質量靠得住。田妖鱉不讚成地搖搖頭,裝修隊伍我有,他們跟著我做了好幾年事,這個不要你們操心。他對走進來的服務員大聲吼叫:喂,快點上菜,先跟我們倒酒。酒是五糧液,一撬開瓶蓋,一股酒香就在餐桌上飄揚起來。他們笑著,感到今天可以美美地吃上一頓,同時後悔沒把黃中林、小青、小宋和小徐拖來享受田妖鱉難得的一次大方。田妖又說:弟兄們,過兩天我們一起去廣州進裝修材料,你們累了,順便請你們在廣州打打雞。你們去廣州打過雞沒有?馬宇說:我從沒去過廣州。田妖鱉就色情的樣子道:打雞是另一種味,你們應該體驗一下。


    田妖鱉是那種把錢看得很重要的人,把錢看得很重要的人手自然就很緊,什麽都要精打細算,因為他生怕呷虧。田妖這人很精,想玩他的明堂又要他不曉得是做不到的,這就像聰明反被聰明誤一樣,很精的人是沒朋友的,因為他太精了,長著一雙明察秋毫的慧眼,你玩他的明堂他一眼就看穿了,這樣就沒有人願意跟他合作。田妖老在他們麵前說,玩他的明堂的人在這個世界上還沒出生。田妖鱉長著一個寬闊聰明的額頭,裏麵裝著許多自私、小氣和貪婪的腦細胞。這些腦細胞總是懷疑一切,這些腦細胞如果運用得好完全可以讓他成為一個大哲學家,或者讓他成為愛因斯坦那樣的物理學家,但這些腦細胞一出場就被捆住了手腳,就像《沙家浜》裏的匪兵甲或匪兵乙,好一點的也是既狡猾又自私自利的刁德一。因為田妖鱉老在謹防別人搞他的鬼。他一點也不信任他人,事無巨細他都要親自到堂,於是就活得很累。一個人老是不讓利於他人,誰又願意與他為伍?因此田妖雖然很驕傲卻也很孤獨。哪個都莫想玩我的明堂,在火車上他一臉驕傲地海道,我的缺點就是腦殼太好用了。我是個妖怪,別人都叫我田妖怪,為什麽叫我田妖怪,因為我一眼就能洞穿別人的用心。馬宇他們一下子變得無地自容了,因為他們想伴著他發點小財,還想伴著他去廣州打打雞,體驗體驗嫖娼的滋味。他一眼就能看出他們的用心,這讓他們怎麽跟他相處下去?你們還是不錯的,有才。他一臉肯定地說,我田妖怪很賞識你們。跟著我田某幹,我田某不會讓你們呷虧。這聽上去就像某部影片裏的台詞。楊廣想跟他這種人打交道隻怕挺累的,因為時時刻刻都要擔心他看穿他們的心事。楊廣假笑著,說我們是小字輩,還需要你田總多多栽培。田妖鱉忙表揚他們說:你們是我的好弟兄。


    馬宇不喜歡田妖,這是他覺得田妖說話太海了,還覺得田妖並非如田妖自己說的那麽聰明。馬宇的理論是真正聰明的人不會像他這樣做人,真正聰明的人就跟咬人的狗不叫樣,不會給別人落下小氣和吝嗇的印象。一下火車,田妖就率領他們去打雞,他興致勃勃地把他們帶進火車站旁的一條小巷子,且熟門熟路地領著他們走進了一張油漆剝落的門。他咳了聲,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探出頭來,臉沒洗,頭發也沒梳,真的像射雕那部電視連續劇裏的梅超風。田妖對梅超風一笑,梅超風也對田妖一笑,露出一口破損不堪的牙齒。有小姐沒有?田妖說,我有幾個長沙朋友想玩小姐。梅超風掃黃中林和楊廣、馬宇一眼,說有兩個回去了,還有一個小姐昨天來了那事,不能幹。隻有一個。田妖盯著梅超風,說還有呢?梅超風說:還有的都回去了。田妖鱉在火車上丟了大話給他們,說保他們挑選自己滿意的小姐玩,現在看來他的大話沒法實現了。他說:你去調幾個小姐來麽。梅超風沒精打采地打個哈欠,說現在廣州掃黃掃得厲害,一些小姐都跑到海南或廈門去了。田妖聽了這話就有了借口,就望著他們,沒辦法,廣州抓得很緊,來得不是時候。他又掉頭問梅超風:叫那個可以搞的小姐出來看看?梅超風把他們引進屋,她走進裏麵房間,叫一個小姐起床道:喂,小紅,起來,來客了。小紅夢囈道:我要睡覺。梅超風尖聲罵道:睡你娘的腸子,起來,客人來了,起來,快點起來。一個像射雕裏的傻姑樣的身材矮小的姑娘走了出來,她蓬頭散發,一張尖臉,尖臉上布滿了愚蠢,眼瞼周邊呈青色。她穿一件碎花連衣裙,腳上一雙拖鞋,站在他們麵前打了個哈欠,望也不望他們就說:誰先來?接著又一個哈欠打給他們。


    黃中林一看,這女子連小青的一枚腳趾頭都不如,不覺就大為失望。但黃中林是個提倡既來之則安之的人,還基本上是個不嫌粗糙的人。換了李國慶都可能調頭走人,但他卻笑嘻嘻的,不肯舍棄這個機會。他對楊廣和馬宇說:我先進去了。幾分鍾後,那張隨手可以推開的破三夾板門裏就傳出來一片搞聲和傻姑那啊啊啊疼疼疼的叫聲。馬宇看一眼梅超風,說我想跟你搞。說著馬宇就伸手去拍梅超風的屁股。梅超風扭開了,說我不幹這事。田妖鱉馬上說:她是老板娘。馬宇說:那個小姐太差了,我要幹就跟你幹。梅超風說:我不幹。你們過兩天來,有好的,她們回去休息去了。黃中林把那個小姐幹得哎喲哎喲的,並大聲稱讚他太厲害了。黃中林在裏麵更加努力地幹著,喘粗氣的聲音也傳了出來,像頭公豬在配種。田妖說:中鱉很厲害啊。黃中林幹完那事走出來笑著,說你莫說她長得醜,這妹子還可以咧,隻是口裏有胃氣,應該要她先漱個口。馬宇本來不想搞的,受到黃中林的感染,情欲來了,一想反正是田妖那雜種買單,而且他還從來沒幹過雞,便衝進去接熱春,於是又是一片啊呀啊呀的叫聲傳出來。黃中林又一臉回味無窮的模樣衝楊廣鼓動說:真的可以呢,廣鱉。你進去玩下麽。楊廣想他這一世人還從沒見過活的男女做愛,隻在錄像或影碟上看過,就情緒高漲地推開那張破門,看馬宇幹傻姑。傻姑摟著馬宇的脖子,閉著眼睛哼叫不已。黃中林也走過來看,說宇鱉你這個姿勢在我們白水鄉裏叫做打土車。馬宇說:走開,你們兩個臭鱉。


    這次匆忙、淫亂的性交,其結果讓他們三人同時患上了淋病。說起來真沒人相信,都是二十七八的男人了,早聽說在外麵打雞要戴套子,也曉得不戴套子會有些麻煩,但那隻雛妓說她沒性病。他們居然就相信了她的話。事後他們想,主要是她那張臉顯得傻乎乎的單純,不像一個存心要害人的壞女人,所以就掉以輕心了。其實她是對男人充滿了一肚子怨氣和壞心的,她存心要把性病傳染給勇於嫖娼的男人,讓他們將性病悄悄帶回家傳播給老婆,再讓他們的老婆咆哮著懲罰他們。這就是那個女人的目的。或者她什麽目的也沒有,隻是那天她用完了避孕套,又想接客掙錢治病就把他們一個個安撫在她身上。


    回來後,因為不知道自己已得了淋病又興奮地跟自己的女人做愛,於是都把淋病傳給了各自的女人。最開始發現自己得了淋病的是黃中林。他們從廣州回來的第二天上午,楊廣剛剛走進宏泰裝飾公司,黃中林突然小聲對他說:我們可能都得了性病。楊廣吃驚地看著他,昨天晚上,他和小宋還做了愛,這麽說小宋也得了這病?黃中林推開廁所門進來,問他:你有嗎?楊廣說有。黃中林說:你昨天晚上跟小宋搞了沒有?楊廣說:搞了。黃中林就心裏很平衡了,長臉上布滿了笑,說看你怎麽向她交代。楊廣問黃中林:你是怎麽跟你老婆說的?黃中林說:我還沒說。又補一句:有什麽好說的?隻能騙。我準備說是在火車上傳染的,要不就說是在賓館裏洗澡,由於太累了,躺在浴盆裏泡澡休息時傳染的。黃中林伸長脖子又說:總不能告訴老婆是在廣州打雞時傳染的吧?馬宇那天來得比較晚,他十一點鍾才來,臉上堆積著烏雲,問他,他說他上附二醫院看病去了。再問,他就罵田妖,田妖鱉討卵嫌,他臉上忿忿的,有很多脾氣,帶我們去玩就帶我們去一個好點的地方玩麽,他這是害我們。他望一眼楊廣和黃中林又說:就是中鱉,不是你這根騷棍,我也不會有那種衝動。黃中林笑出了一口迷人的白牙齒,說要怪隻能怪田妖,不能怪我。馬宇罵他道:還不是你?就是你在火車上三番五次地問田妖,問得田妖眉飛色舞的,結果就把我們帶到了那樣邋遢的狗窩樣的地方。楊廣滿臉的惶惑,說我怕了,想起都惡心得要嘔。來不來都是大學畢業,受了高等教育。馬宇歎口氣,自責道:想當年我在四川美院讀大學時,是一心要當畫家的,現在什麽卵都不是了。我們都不知不覺地墮落了。楊廣也承認,說真是墮落了,我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不曉得怎麽跟小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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