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捕捉到那一秒震驚的注視,除了夏齊書。


    “我待會再來。”


    井君見井宿還在用膳,便說了這句話,轉身要走。


    井宿看到井君還穿著一身宮袍,便知他剛從皇宮回來,上前叫住井君。


    “父親。”


    井君轉過身,看著跟著他走出來的井宿,有點疑問。


    “父親可曾用膳?”


    井君還未回答,隻見井宿突然對綠衣道,


    “綠衣,命人重新備菜。”


    井君見此對井宿說,


    “不必麻煩了,我回…”


    聽到國師的話,綠衣停下了腳步,看向井宿,


    井君到話還未說完,手臂僵硬,不敢亂動,沒料到井宿有這個舉動,略澀又複雜的感情在垂斂的眸底浮現,井宿快速鬆開了抓住父親手袖的手,故作鎮定地對綠衣說,


    “去吧。”


    井宿不敢看井君的眼睛,對井君說了一句。“父親,夜裏涼,進房間吧。”


    夏齊書站在井宿的麵前,可以看到她臉上的慌亂,他又看了一眼,看著井宿的井君,井君唇瓣緩緩流露出了微笑。


    其實井宿在五歲之前,一次下雪天,雪很大,滿院子白雪皚皚,落地銀灰,她人小小的,跟著井君去住宅找母親,快要摔倒時拽緊了井君的寬大衣袖,井君低頭想抱她時,卻被從書院匆匆趕回來的井由截了胡,那是井宿第一次主動靠父親那般近。


    井君從來都是個不怎麽會表達心意的人,看著井由抱著水靈靈的小女孩,女孩像粉粉糯糯的桃子,內心不知多羨慕,不是他不願意親近,怕她會被寵壞,變得囂張跋扈,井宿出生,從師傅嘴裏得知井宿的命途,將來有一天她會成為國師起,他就對井宿比較嚴格,井宿慢慢長大,逐漸變了一個樣,一年比一年冷然,變得比井由還老成。


    夫人為此還曾說過,井宿就像縮小版的他,真是一根模子刻出來的,


    還是不要像他了,不像他該多好啊。


    井君想著這些,走進了房間,井宿對夏齊書說了一聲,


    “你先回去吧。”


    夏齊書點了點頭,表情無異樣,與井君擦肩而過時,神色交匯處,他能感覺到,由井君眼神裏散發出來的窺察。


    夏齊書眼底埋下疑問,井君注視著夏齊書離開的背影。


    井宿看到這場景,覺得奇怪,她看著井君,問道,


    “父親可是認識他?”


    井君收回視線,臉上沒有任何的隱瞞,他坐下,眼神肯定,看著井宿道。


    “夏齊書不是他的名字。”


    井宿倒了一杯溫水遞到井君的手邊,臉上的隨和輕拂,她對於井君突然說出的這句話,並不感到有任何的震驚,父親應該早已查透了夏齊書的身份,並發現無此人喚這名字。


    “是我取的名字。”


    井宿想到了那天祁家的後門,小乞丐拚命反抗的情景。


    “為何要取這個名字?”


    井君有些好奇,指腹附上白瓷杯,溫溫的觸感,驅散了他手指尖的冰涼。


    井宿想起這個名字,還真覺得挺有紀念意義的。


    她緩緩道,唇角含笑。


    “不瞞父親,”


    “那天去祁府與祁三少爺下課盤棋,我輸了。”


    “夏齊書,下棋輸,正好是那天碰到了他,便給他取了這個名字。”


    聽到這,井君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井宿居然輸了,這十多年來,別人與她對弈,她從未在棋盤上輸過,九歲棋勝祁家三少爺後,井家小少爺,棋藝高超,無人能敵的名聲也不會流傳出去,一發不可收拾,天元帝今天也不會以此來威脅自己。


    若是自己有一天突然去找夢兒了,井宿今後走的路會和他一樣嗎?


    那夢兒會怪自己吧。


    守了這雲昭國,卻沒守住自己的子女。


    井君輕啟唇瓣,慢慢說了這麽一句,眼底掙紮。


    “輸了好,輸了好啊。”


    井宿看著井君,覺得他情緒有些激動,神情不對勁。


    “父親你怎麽了?”


    井君聲音變得略微淳厚,沙啞,他突然站起身,對井宿說,


    “井宿,為父想起來還有事要忙。”


    “下次再一起用膳吧。”


    井君大步拂袖離開,步伐有些急促,井宿看到離去的那抹慌亂背影,心中忐忑,表情擔憂,想要上前追上去詢問原因。


    綠衣正巧帶著下人端著菜剛走到院門口,就看到井君往七星閣而去,她看著向她走來的井宿,疑惑地問道,


    “少爺,發生了什麽事?國師怎麽回去了?”


    井宿快速略略對綠衣說了一句,便轉身離開。


    “綠衣,先將飯菜撤了吧。”


    “誒…少爺?”


    綠衣有些懵,看著井宿也向七星閣而去,默默看了一眼手上的盤子,菜香散發著溫熱氣息,撲鼻而來,她明明是吃飽了的,剛剛還噎得慌,轉身都拿給了下了,想到打嗝,經不住的又有氣從咽喉處往上湧的不詳感。


    “都拿回去吧。”


    “是。”


    隨即下人端著飯菜回廚房,綠衣咽下那股飽氣,用手慢慢撫了撫胸口,往自己的住處走去。


    井君回到七星閣,就讓墨如守在門口不許任何人進入,


    井君步伐淩亂,微喘氣,氣息不定,眼神恍惚,從未如此狼狽的他,來到臥室,走向梳妝台,扭過花瓶旁的飾品七星連珠,隻聽到“哢嚓”一聲,背後的衣櫃移動,出現一道空門,他走了進去,消失在房間裏。


    沒一會,房間外,守在門口的墨如,看到向他跑來的井宿,


    “小少爺?”


    井宿麵色著急,他看著墨如,問道,


    “父親呢?”


    井宿看墨如的表情就知道井君在房間裏了,她上前想要推開門進去,卻被墨如攔了下來。


    井宿不解得看著墨如,墨如抱歉地看著井宿。


    “小少爺,對不住了,國師有吩咐,不許任何人進入。”


    井宿退了一步,轉身要離開卻又停下了腳步,井宿目光一頓,腦海裏突然想起那天井君說的話,聲音虛弱飄渺。


    “須女,有時候為父也有許多身不由己的秘密。”


    父親是不是騙了她,他還是向天靈賣了壽陽,為了挽回母親是不是?不然前世後來怎麽能突然病得那麽重,未到滅燭年歲,卻是西去了。


    井宿的眸光一閃,轉身看著墨如,對他緩緩一笑,倏然快速轉過視線,表情有些驚訝,她看著眼前喊了一聲,


    “父親!”


    以為是國師,墨如下意識往旁邊退了一步,沒擋住門。


    “誒呀!”


    他真是蠢,國師要是出來,開門時會有開門聲音的,怎麽就這麽不小心被小少爺唬住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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