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這天底下注定沒有兩全其美的好事,選擇了馮曉薇便注定要辜負範怡,可程絡對範怡虧欠的情分又何嚐歸還過半分?


    他隻知道把彩禮都退了再加倍賠償了諸多金銀,以報答範家多年提攜栽培之恩,從此便對她再無半分情意,不論那馮曉薇如何欺負她也視若無睹,當真是好絕情的一個負心漢。


    範怡想到這裏已是聲淚俱下,覺得自己這些年來付出的那麽多感情就像一個笑話一般,江湖中恥笑她的人明裏暗裏數不勝數。


    如今她又殺了馮曉薇,以程絡的性子定要和她拚個你死我活,一生一世也不會原諒她的。


    一想到那種情形,範怡便渾身發冷,氣息淩亂。


    心愛之人從此對自己恨之入骨,天涯海角不死不休,還有什麽事情比這更令人絕望的嗎?


    在範怡看來,沒有。


    她扭頭望了眼一旁滾滾而流的江水,忽然產生了輕生的想法。


    她忽然笑了。


    若是她自己死了,讓程絡一輩子也報不了仇,算不算是對他來說最惡毒的報複?


    她站起身來,朝江邊走去。她朝東方看去,發現夜晚已經過去,天邊吐出一小片魚肚白來,看樣子已是淩晨了。


    對於旁人來說,新的一天即將開始,而對她來說,明天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腦海中浮現出曾經程絡和她相處的點點滴滴,有歡樂也有難過。


    要怪就怪她用情太深,直至如今都還仍舊愛著程絡,想著他們曾經的往事,一時之間竟然癡了。


    一陣涼風襲來,她仍不住抱著自己打了個冷戰,似乎又想起了,馮曉薇死時程絡悲怒交加的神情,以及他用恨毒了的眼神看向她的場景。


    閉了閉眼睛,範怡邁步朝前走去,江岸邊上鋪著一層厚厚的鵝卵石,走上去石頭磕碰的聲音清脆響亮,範怡的步子時而沉重,時而輕快,閉目的神情時而溫柔時而痛苦。


    最終她還是走到了江水裏,衣服垂落水中,如同一朵盛開的蓮花,在粼粼的江水中漂浮不定。


    “嗚哇……哇啊……”


    忽然,遠處穿了一陣嬰孩的啼哭之聲,這聲音驚醒了逐步走入江心的範怡,此時的水麵已經沒到了她的腰間,轉頭看向身後的江邊密林,範怡目力所及之處看不見什麽,但是她知道這聲音不是空穴來風。


    那嬰兒哭得十分大聲,似是用盡了吃奶的力氣,哭聲一聲高過一聲,是個愛哭鬧折騰人的小娃娃。


    正在範怡被這哭聲吸引的時候,她忽然又聽見了幾聲吠叫,由遠及近,還有林中穿梭跑動的聲音,以及跳動起來落在枯葉上的聲響。


    “不好!”範怡立馬往岸上衝去,但是衣服因為吸飽了水,變得十分沉重,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拖著身子來到了岸上,甚至因為動作過大牽動了肩上的傷口,導致血又滲了出來。


    她循著聲音跑到了密林深處,隻見五頭豺狼環伺著一棵榕樹周遭,它們抬頭看著上方,後肢使勁蹬地起跳。


    範怡往上看去,一個錦布繈褓正被掛在高高的樹杈上,裏麵不住傳來哭聲,便是這哭聲將狼群引來的。


    狼群的鼻子慫了一下,忽然掉轉矛頭虎視眈眈地看向範怡,她滲血的傷口散發出來的血腥味對狼群來說無疑誘惑力更大一些。


    見狼群呲著牙朝她慢慢走來,範怡抬手在肩胛兩處點了兩指,暫且封住了流血的穴道,隨即調動氣海裏的內力運轉起來,準備應戰。


    忽然,因為嬰兒不住地哭鬧,那掛在樹枝上的繈褓搖晃了一下,從樹杈上些微脫落下來,搖搖欲墜。範怡頓時神喪膽落。


    群狼眼見此狀紛紛掉轉狼頭,隻等著美味掉入口中。


    腳尖勾起一根較粗的樹枝,看準時機將樹枝往上踢去,頂在樹杈中央形成了一個三角形狀,將幾欲墜下的繈褓牢牢固定在了那裏。


    那群狼眼見好事落空,便又將目光投向範怡,呲牙流著口水朝她走來。


    一聲吠叫,一頭身材勻壯的雄狼率先向範怡撲咬而去,鮮紅的大口中布滿根部發黃的尖牙,在及至範怡麵前一丈外便已能聞見血腥惡臭。


    範怡雙腳接連踏地,一股輕巧的勁力依托著她直接躍上了半空,那雄狼因此一擊撲空,轉頭欲再次襲擊。


    卻見尚在空中滯留的範怡旋轉半圈,運內力於腿足,快速而沉重地飛踹下來。


    那狼猝不及防之下,天靈蓋被狠狠踹了一腳,哀嚎一聲摔了出去,在地上打了十幾個滾,站起來後已是頭昏眼花,走路直打趔趄。


    第一隻雄狼被擊退,還沒等範怡喘口氣的功夫,緊接著其他狼一擁而上,四隻來咬她的下肢,兩隻來咬她的手臂,三隻來咬她的腰、頸、頭。


    其餘兩隻則一前一後封住了她的退路。


    都說狼性狡詐一點也不輸於狐狸,此番作戰,一看便是有著多次共同狩獵的經驗磨礪出來的,而那隻打頭陣的雄狼應該是它們的首領。


    範怡運起輕功,雲中躍。


    在狼群之中左閃右避,時而躍上空中和稍矮的樹杈,時而又伺機跳下來,打翻其中一隻。


    半晌纏鬥下來,狼群中一大半的狼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有的腿腳一瘸一拐的,走路十分滑稽。有的被打瞎了眼睛,打落了牙齒,臉上的模樣都十分淒慘。


    範怡也是精疲力盡,氣喘如牛。本就肩部受傷,氣息紊亂的她,在與狼群的糾纏中逐漸體力不支,但她卻不敢稍有疲憊表現出來,否則這些狡猾的豺狼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因此她隻好睜著晶亮的雙目,惡狠狠地瞪著這些惡狼。


    可是它們卻也絲毫沒有要退卻的意思,這麽久的鬥爭過去,狼群們在範怡身上吃了不小的虧,眼下是傷的傷、殘的殘,更不肯輕易無功而返。


    而那隻領頭的雄狼頭腦已經恢複了些清醒,雖然範怡那一腳用了些內力,但狼頭骨堅硬,再加上它體魄強健,除了還有些頭暈之外已無大礙。


    它半伏下身,呲牙低吼了一陣,聽到低吼聲的狼群居然猶如打了雞血一般,原本耷拉著腦袋和傷腿的狼都振作了精神,紛紛朝範怡所在矮樹杈附近圍了過來。


    範怡心中大急,沒想到這些惡狼如此難纏,而且此時的她丹田內又再次混亂了起來,氣息也是愈發急促,臉上浮起一絲虛弱的蒼白。


    狼群在樹下圍成一麵灰牆,雄狼後肢下沉,前肢抓地,狼眼直勾勾的盯著範怡,吠叫一聲,奔了過來,然後高高地跳了起來,踩在同伴的背上,借助這一踩,竟是跳得更高了。


    範怡大驚,側身想要閃躲已是不及。


    “嘶啦”一聲,肩部的衣料被撕咬扯破,連帶著皮肉也被銳利的狼牙劃開了一道口子,頃刻間血流如注,痛覺頓時直達心肺。


    被馮曉薇刺穿的傷口還未愈合便又遭遇狼噬,傷上加傷使得她渾身直冒冷汗,身體止不住地微微哆嗦。


    範怡痛呼一聲,隻來得及捂住肩膀,但是生怕其他幾隻狼也依照這樣的方法再次襲來,於是便拚命運功躍上了更高的枝杈。


    看著下方不停吠叫的狼群,範怡明白,自己現在暫時安全了,她看向不遠處樹杈上擱著的繈褓中的嬰兒,此時已經不再哭鬧,悄無聲息的安睡在那,對於外界的危險半點也不理會。


    眼下局勢暫時安全,範怡便抓緊時間閉目調息起來,爭分奪秒地安撫氣海內紊亂的內力。但是她又不敢完全放鬆警惕,於是豎起耳朵,注意著底下的動靜。


    就這樣,過了大約三個時辰,太陽已經高高懸掛在天上,已是接近午時了。


    樹下的狼群也死守一夜未眠,但那隻雄狼卻好整以暇地趴在地上養精蓄銳,有小弟們看著獵物,它一點也不擔心這次的獵物會溜走。


    除非她們插上翅膀飛了,否則是無論如何也跑不出狼群的包圍圈的。


    其實範怡也想過直接逃跑,但這好像並沒有可行性。


    首先她內力不足,靠輕功逃跑怕是很快就會被狼群趕上。其次她對這密林並不熟悉,也分不清哪裏是逃出生天的最佳方位,這密林如此之大,如此之繁茂,她的輕功也沒到登峰造極的地步,怕是無法在柔若無物的樹冠站穩腳跟。


    想到直接逃跑的計劃不可行,範怡又思考起其他的方法來,但就在這時,繈褓中的嬰兒又再次啼哭起來,聲音洪亮高亢,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眼皮驟然掀開,範怡對於照顧孩子並沒有經驗,但是在家中也接觸過幾個嬤嬤,知道嬰兒哭鬧最起碼的幾個原因。


    要麽是餓了,要麽是病了,亦或者是出恭了,總之這些情況在此刻發生都是令範怡難以應對的,哪怕眼下沒有群狼環伺,她對付起這個小毛頭來,也是手忙腳亂的。


    狼群們見樹杈上有了動靜,紛紛興奮起來,蹲臥在一邊的雄狼也緩緩蘇醒過來,睜開了棕黃色的狼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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