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了一晚的範怡精神大好,也有了對付狼群的力氣,她瞧了一下樹下逐漸打起精神,圍攏成一個小包圍圈的狼群們,心中隱約有了主意。


    隻是當她勉強直起身,肩膀上的傷口因動作而產生了劇烈的疼痛,像是要將她整個人都撕裂一般。


    傷口本就沒有完善的處理過,再加上被那肮髒的狼牙撕裂,此時傷口已經有了潰爛流膿的征兆,紅色的皮肉邊緣有一層白色,看上去十分糟糕。


    這傷口基本上已經影響了她左臂的行動,靠一隻手還真有些吃力。


    她單手扶著樹幹穩住身形,腳下輕踏,兔起鶻落之間,已經來到了掛住嬰兒繈褓的樹杈上,忍著肩上的劇痛彎腰用完好的右手將嬰兒抱起。


    懷中的嬰孩感受到了範怡的親近,嚶嚀一聲抖動了下手腳,望向她清澈的雙眼中充滿了好奇和純真。


    範怡隻瞧了這孩子一眼便覺得身心放鬆了一瞬,被這世間最澄澈明亮的眼睛望著,哪怕是磐石般的冷硬心腸也得融化了吧。


    將孩子輕輕攏在懷裏,目光再次轉回到狼群,範怡眼中寒光一現,腳下一踏運起輕功在躍上樹冠,勉力找到了一處可以落腳的枝頭。


    狼群見她往高處躍去紛紛提高警惕,生怕這到嘴的獵物跑了。


    範怡艱難地支撐著,她知道自己這樣子是堅持不了多久的,但她要盡可能的往遠處跑,隻要能將這孩子送到安全的地方,她便是葬身狼口也甘願了。


    再說了,她本來就是尋死之人,臨死前救了這孩子也算是做了件積德的好事,想到這裏她苦笑了一聲,摟緊了懷中的孩子。


    就在此時她忽的瞥見遠處北方有幾縷嫋嫋升起的炊煙,想必是有人家居住於此,若是把孩子送到那裏,說不定可以逃過一命。


    於是她提起一口氣來,腳下不斷運送功力,在這樹林之上如一隻飛鶴一般在樹冠間遠跳。


    隻是她飛躍的姿勢實在算不上優美,因為懷中抱著的孩子之故,再加上傷勢使得她不能發揮出全力,隻是全力維持著平衡和方向,丹田內的內力流轉已是快極一時,另外還要分出一部分來穩定氣海,真真是萬分吃力。


    但她還是咬緊牙關拚命往北邊趕去,眼神無意往下方看了一眼,發現地麵上狼群正在緊緊追趕著她,一聲聲狼嚎宛如催命符一般,提醒著範怡千萬不要停下來。


    她皺著眉頭,腳下再次迸發出一股無形的氣勁,竟是將她整個人都送上了半空,原本隻能一棵樹一棵樹的移動變成了一次能飛過兩棵樹,來到第三棵樹的冠頂。


    狡猾的狼群知道範怡以這樣的狀態是堅持不了太久的,她總會在力竭的瞬間墜落下來,落入它們的口中。


    狼王黃色的狼瞳一凝,吼了一聲,接著狼群們便都加快了,追趕的速度,隻是大多數都耷拉著舌頭上氣不接下氣,隻有休整了一晚的狼王還算能夠追趕得上。


    隻見狼王四肢如飛遙遙領先在狼群之前,甚至身位還在不斷前進,範怡眼見那狼王緊追不舍,又想起它之前借助同伴的幫助躍上樹杈來攻擊自己,心頭不由揪了起來,腳下更是一刻也不敢慢下來。


    “糟了!”忽然,範怡隻見前方的樹林前出現了一大片空地,占地廣袤無垠,她連忙停下在空地邊緣的一棵枯樹上,心中一片悲涼。


    這時狼群在片刻之後也趕到了,大多數的狼都累得快翻白眼了,而狼王則凶狠冷酷地盯著立在樹上的範怡。


    它們緩緩圍攏到枯樹周圍,而狼王則低聲吼叫了幾聲,接著臥匐了下來,看樣子也消耗了不少體力,不過它知道範怡這下是逃不掉了,於是便自信滿滿的在樹下再次休整起來。


    這棵枯樹高度不是很高,有些地方的枝杈都斷裂脫落了,她勉強站在兩枝幹的分叉間,實在是支撐不住,隻好抱著孩子半蹲下來以求得片刻歇息。


    因為這枝杈實在太狹窄,要蹲下來都十分吃力,實在是沒有可以坐人的地方,她蹲下後便收回了運送到四肢的內力,隻留了在左臂傷口處抵禦傷情的部分內力,然後抱著孩子開始調息養神。


    繈褓中的嬰兒好奇地打量著抱著自己的範怡,濕漉漉的小眼睛們睜得圓圓的,小手也不安分的揪扯起她的頭發來,小腳丫子在繈褓中亂蹬了兩下。


    範怡沒有辦法隻得睜開了雙眼,掰開那孩子正在作亂的肉嘟嘟的小胖手,“乖,別鬧。”


    她不太會哄孩子,尤其是這種連說話都還不會小嬰兒,於是學著其他女人哄孩子方式抱著搖了兩下。


    那孩子不知是怎麽了,非但沒有安靜,反而撅起了嘴巴,放聲嗚哇大哭,頓時將範怡嚇得六神無主,頭疼腦脹。


    她實在沒有看孩子的經驗,範家在江湖上也算富庶人家,她作為範家的大小姐自然是教養了一身大小姐脾氣,這也是程絡不喜歡她的原因之一。


    對於帶孩子哄孩子這種事是從來輪不到她操心的,都是由老媽子等伺候的下人來做,她自己又沒生養過,更是缺乏此方麵的經驗,於是碰到現在這種事她除了跟著一起哭似乎也沒了別的法子。


    欲哭無淚的她忽然覺得,狼群比這孩子好對付多了,天哪!誰來救救她。


    此時因為她們的動作,支撐著她們的樹杈忽然晃動一下,隻聽“哢嚓”一聲,樹皮表麵出現了一道裂痕。


    情形忽然向危急一方發展,若是樹枝斷裂,她們倆摔落下去,就算不被狼給咬死,也會摔個半死。


    範怡立馬運起丹田內的內力來,可奇怪的是她居然無法運轉內力了,並且稍一動用腹部便劇痛難忍,她額頭冒出汗來,不是因為痛,而是她忽然想到這是丹田損壞了,若是嚴重的話,很有可能會因此喪失內力,變成一個廢人。


    懷抱中的孩子還在不停哭泣,範怡真不知該如何是好,隻能祈求上天保佑救救她們吧。


    樹下的狼王也察覺到了樹杈的斷裂,於是站起身來,惡狠狠地看向上方的獵物。而後竟是往遠處走了,但是走了沒多遠就停了下來,然後前爪在地上刨了刨地麵,揚起幾粒塵土。


    隨後狼王低吼一聲,疾速朝枯樹衝來,沒有絲毫停滯與猶豫,範怡心中大驚,抱著孩子的手緊了緊。


    “砰!”的一聲響,狼王結實壯碩的身軀重重地撞在了枯樹的樹幹上,整棵樹都搖晃了起來,像個杵著拐杖顫顫巍巍的老頭子。


    其他狼也紛紛反應過來,也學著狼王的樣子走到遠處發起衝襲,緊接著四五隻狼一個個撞上了樹幹,雖然力道不及狼王,但也好比不斷往即將被壓倒的駱駝身上加注稻草。


    範怡一手扶著樹杈保持平衡,一手抱著孩子不敢鬆懈,但自己心中的防線與耐心都快崩塌了,隨著枯樹被不斷撞擊,幾近崩潰的範怡終於堅持不住,放聲哭了出來,嘴裏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喊道:“救命啊,有人嗎?救救我吧!”


    許是老天開眼,她的哭訴聲音在這空曠的環境中被傳出很遠的距離,一個獵戶打扮的男人撥開草叢,遙遙看見了這一幕,大吃了一驚,然後連忙取下背後箭囊內的羽箭,搭上手中的獵弓。


    “嗖”的一聲,一隻狼忽然倒下,身上還插了一支羽箭,中箭後的狼四肢抽搐,傷口不斷滲出血來,不一會便染紅了灰色的狼毛以及身下的土地。


    狼王以及其他狼們警戒起來,朝羽箭射來的地方低吼著,但是接連又是兩聲箭發,兩隻狼很快倒地死去,羽箭精準的命中了它們最薄弱的腹腔處,強韌而有力的弓弦讓這些羽箭都穿透了狼腹,幾乎沒有片刻掙紮便讓它們在痛苦中死去了。


    “嗷嗚~”狼王見形勢不妙,高呼一聲便帶著其他的狼離去了。


    它們昨夜和範怡鬥爭了一夜,大部分同伴沒有得到足夠的休息,方才的追趕又讓他們消耗了為數不多的寶貴體力,而且撞擊樹幹這一行為實際上也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如今對方又來了幫手,一出手便射殺了三隻狼,聰明的狼王第一時間便選擇了撤退,離去之時凶狠的狼目深深地看了他們一眼,便頭也不回的消失在了樹林當中。


    “你沒事吧,姑……夫人。”那獵戶小跑到枯樹下,望著蜷縮在樹冠上的範怡小心翼翼地問道。


    看她的樣子雖然十分年輕,但懷中抱著的孩子卻讓他在第一時間改了口。


    範怡見已得救,全身都放鬆了下來,抱著孩子從枯樹上艱難的下來,獵戶在她快要下來的時候手托著她的腳然後將她扶了下來。


    落地之後範怡沒踩穩,身子一歪,眼看即將摔倒。


    但卻並沒有摔在地上,而是跌進了獵戶的懷中,這讓她的臉皮一下子火熱起來,連忙站直了身子,喋喋不休地道謝。


    獵戶擺擺手說,“不必言謝,這荒野之中野獸眾多,夫人一個人帶著孩子可要多加小心。”


    “還未請教壯士姓名。”萬分感激的範怡搖了搖懷中仍在哭泣的嬰兒,說道。


    “在下宋功承,乃是附近茅草村的獵戶,途徑此地聽見夫人呼救便趕來了。”


    “能否請您幫我看看,這孩子為何啼哭不止?”


    宋功承看了看她懷中的嬰兒,隨即打開繈褓檢查了一番,尿布沒有濕說明是餓了。


    “這孩子是餓了,給她喂些奶吃就行。”說罷黝黑的麵皮燙了起來,趕緊轉過身避嫌道:“我到遠處去,你先給孩子喂奶吧!”


    見他要走範怡連忙抬手攔道:“我不是這孩子的生母,事情是這樣的……”


    範怡將遇到這孩子始末娓娓道來,宋功承聽罷明白過來,但眼尖的他忽然瞥見範怡肩膀上的傷口,於是用力拍了自己一巴掌。


    “我這驢腦袋,夫人……哦不姑娘你受了這麽重的傷我還在這跟你問長問短的,趕緊隨我回村吧,村子裏有治傷的藥草。”


    “我叫範怡,你直接喊我名字便是。”範怡見他這促狹的樣子覺得有點趣味,便笑了笑,“還得給這孩子也找點吃的。”


    宋功承忙不迭地點頭,然後便邁開大步在前麵帶路,手中的獵弓劈彎了前路的雜草為身後一大一小兩人開路,腳下則負責踢開亂石以免絆到了人家。


    範怡抱著孩子在後麵亦步亦趨地跟著,腦海中回想起剛才跌入宋功承懷中的那一幕,臉上突然又熱起來,視線從前方轉移到腳下,佯作專心走路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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