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布質感絲滑,像極了綢緞。


    隻是現在,已經沒有原本的質感。


    被鮮血浸泡後的紗布,血跡幹了過後,質感變得有些硬。


    即使是被血浸染過,秦舒還是一眼就認出這是朝顏蒙在眼睛上的那條紗布。


    她猛的站起身,視線透過漆黑的夜色試圖找到那道修長削瘦的身影,隻是,除了呼呼的夜風,濃濃的血腥氣,再無其它。


    手裏的紗布不由得握緊,朝顏去哪了?


    想到銀釋說的話,朝顏快死了?


    她還是無法相信那麽鮮活的一條命會那麽輕易的就沒了。


    傅廷煜這時走過來,看見女孩手上的紗布,再看她一副滿是擔心的樣子,大概猜到這是朝顏的。


    他伸出手握住女孩的手,這才發現她的手一片冰涼,手心裏全是冷汗。


    “寶兒。”他喚了一聲。


    秦舒沒反應。


    傅廷煜安撫道:“朝顏武力值與我們不相上下,遇見狼群可以輕易對付。”


    傅廷煜自認為自己手段狠絕,但看見這些狼的死法,這手段才叫極其殘忍,感覺不像是為了防衛自身安全,反而有種像借物發泄自己內心不滿的情緒。


    也像是那種自身有嗜血性子的人,才會有的舉動。


    隻是傅廷煜不知道朝顏現在的身體狀況有多糟糕。


    一個即將快死的人,很難想象麵對一群健壯的狼,會是一個怎麽樣的畫麵。


    秦舒握緊手裏的紗布,若她不知道朝顏的身體狀況,不知道他是一個將死之人,她也會認為麵對一群窮凶極惡的狼群,朝顏可以輕鬆應對。


    可是她知道啊,知道朝顏已經瘦到讓人心疼的地步,也知道他眼睛看不見,更知道被她一巴掌扇倒在地,半天爬不起來。


    一想到昨晚,他被扇倒在地的畫麵,她就忍不住心疼,就開始後悔自己的舉動。


    現在仔細回想起來,如果不是她突然側頭看他,就不會碰到唇。


    這樣的一個人,麵對狼群,她都不敢想象那個場麵。


    她握緊傅廷煜的手,不安的喊了一聲:“老公……”


    傅廷煜一片漆黑的夜色裏,看不見女孩的表情,感覺到女孩的手一直在抖,“別擔心,我們再找找。”


    “嗯。”秦舒握緊男人的手,跟著他繼續找朝顏。


    天邊漸漸泛起魚肚白,太陽冉冉升起。


    傅廷煜抬眸看向天邊,陰差陽錯和老婆一起看日出,草原上的日出很不一樣。


    剛冒出頭的太陽,像一個小小的紅的鹹鴨蛋黃,越是接近地平線的地方紅光越亮。


    大約又過了幾分鍾,日光射進眼睛裏,世間萬物也從黑暗變成了明亮,這時太陽終於從地平線上完全升起。


    可以說是非常的美。


    可惜的是,這麽美的景色,隻能匆匆看一眼,沒有時間讓人專門把他和女孩在日出時拍攝下來。


    秦舒此時並沒有精力去關注別的,她看著天色漸漸亮起來,可以看的更遠,卻唯獨看不見朝顏的身影。


    傅廷煜牽著女孩的手,勸道:“寶兒,我們先回去,這樣漫無目的的去找,很難找到。”


    秦舒也知道這樣找下去,很難找到,便點點頭:“嗯。”


    回去的時候,經過狼的屍體,她細數了一下,一共六隻。


    這會天以大亮,可以看的更清楚,比昨晚看還要來的觸目驚心。


    隻是掃了一樣,男人的手就伸過來,將她臉移到另一側,“別看。”


    秦舒也沒在看,手裏還拿著朝顏的蒙眼睛的紗布,看著上麵暗紅色的血跡,看的有些出神,“我總感覺心裏不安。”


    傅廷煜垂眸,就看見她在盯著紗布在看,淩厲的眉峰皺了皺:“他是我的死對頭,你就這麽擔心他?”


    秦舒因為注意力都在朝顏身上,沒聽出男人滿是酸味的話語,她嗓音低低的:“我總感覺自己這次做的有些過分。”


    “如果我把今天過完再走,也許他就不會一個人出來了。”


    秦舒抬起頭看向男人,迎接她的是一雙質感略柔軟的唇。


    緊接著,後腦勺被一隻大手扣住,加深這個吻。


    別的傅廷煜都能忍,唯獨忍不了自己老婆總是想別的男人。


    這次男人吻的有些久,直到她喘不過氣來,這才滿意的離開。


    “我不覺得你做的過分,你是我老婆,憑什麽他要求你做這做那個,你就必須得答應?他是天皇老子還是誰?就算是天皇老子,我也有本事把他揍的滿地找牙。”


    男人嘴裏說著狠話。


    秦舒這會才發現男人這是吃醋了,她伸手撫向男人的胸口,一下接一下的替他順氣,試圖安撫他。


    “我還有一些記憶沒想起來,我猜是關於朝顏的。”


    傅廷煜被女孩順氣的動作給逗樂了,他這是年紀了大了嗎?


    忘記了更好,不記得都這麽擔心他,要是記得還得了?


    男人將她摟進懷裏,沐浴在晨光下,他隻想女孩滿心滿眼都是他一個人。


    秦舒垂著眼簾,心裏還是很擔心,她記得做過關於朝顏的夢,隻是夢境不記得。


    回到蒙古包時,銀釋已經回來了,滿身疲憊,因為找人一天一夜未睡,眼底的黑眼圈很嚴重,雙唇也因長時間不喝水,導致幹裂的很嚴重。


    銀釋看見秦舒居然又回來了,暼見她身邊的傅廷煜,也就猜到兩人是一起來的。


    “秦小姐回來做什麽?”他語氣不善,沒有一開始的尊敬。


    “我來找朝顏,這是我在一堆狼的屍體中找到的。”秦舒並沒有去理會銀釋的冷嘲熱諷,她舉起手裏的紗布看著,上麵暗紅色的血跡,在陽光下,顯得有些灼人眼。


    銀釋一眼就認出那是他家主子的,“秦小姐,去年年底,你誤會我家主子因此打傷我家主子,我家主子都瘦成那樣了,你怎麽下得去手?丟下他一個人躺下冰冷的地麵上,我發現的時候,連茶壺裏的水都結冰了,主子隻隻穿了一件淡薄的衣服,躺在地上那得有多冷啊?要不是因為你,我家主子會接暗殺的任務嗎?我們要殺的人是嚴霜,也是嚴霜雇的殺手,自導自演一場苦肉計,我們不過是順水推舟,將假的變成真的。他隻不過想除掉一個會傷害到你的人,他寧願自己滿手鮮血,也要幫你解決後患。主子差點連命都丟了。”


    銀釋是真的替主子不值,忍不住將真相說出來,說到幾乎是用吼的。


    一想到那天他趕到亭子的時候,看見主子躺在冰冷的地麵,口吐獻血,寒冷刺骨的冬天,嘴角的血都結成了冰,他就心疼,也非常氣憤。


    “最後隻剩下一口氣吊著,即便如此,他還想著幫你去找傅廷煜,給你指路。”


    秦舒怔在當場,沒想到事實真相是這樣的,她以為,以為是朝顏故意接暗殺傅廷煜的單子,沒想到是暗殺嚴霜的,而且也是嚴霜自導自演的一出苦肉計。


    如果不是因為嚴霜的苦肉計,男人怎麽拚命去救她?為此還丟了命。


    她卻因為這件事誤會了朝顏,並且打傷了他,讓他差點丟了命。


    傅廷煜墜涯,她當時是真的慌了神,也是怒到極致,所以得知是朝顏派去的殺手,就想找這個發泄口。


    朝顏也不否認。


    就算他否認,以她當時氣憤之下,也聽不進去。


    此時的她,五味雜陳,也很內疚。


    怪不得她心神不寧,有些不安。


    銀釋又道:“主子每幫你一次,都是拿命去搏,可你呢,除了傷害我家主子,你還會做什麽?”


    秦舒看著銀釋為了朝顏憤憤不平,自己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胸口卻像被堵住,非常難受。


    傅廷煜哪裏舍得自己的老婆因為內疚而傷心難過?


    “朝顏做這些事都不說,鬼知道?換作是誰都會誤會,你在這裏指責有什麽用?”


    “指責是沒用,也就是因為主子什麽都不說,我才替他心疼,替他不值。”


    銀釋像脫力一般跌坐在地上,不在說話,因為說了也沒用。


    秦舒握緊男人的手,示意他不要說,傅廷煜有些不滿的擰著眉,她看向銀釋,“我們繼續去找朝顏,肯定能找到。”


    銀釋抬頭看向,因為憤怒而雙目赤紅:“要不是因為你,我家主子怎麽可能會獨自離開?”


    秦舒是真的不知道朝顏為什麽要獨自離開?


    難道就因為她少陪了一天?


    “他為什麽要獨自離開?”她忍不住問。


    “為什麽要離開?”銀釋冷笑一聲:“主子因為你才堅持活到現在,他連你都不見了,他還有什麽好堅持的?”


    銀釋是真的不明白,誰離了誰還不能活的?


    還真像那些癡男怨女一樣,沒了愛就活不了?


    可主子就是不想堅持了。


    他說,如果不是因為秦舒,他十八歲那年就死了,帶著家人上下一起陪葬。


    秦舒隻感覺渾身一冷,雙腿有些發軟,傅廷煜差覺到女孩不對勁,在她快跌倒時,及時扶住她,“


    她不知道朝顏是因為她才這麽堅強的堅持活到現在。


    更不知道朝顏為什麽因為她才如此堅持。


    又因為什麽原因又不堅持了?


    銀釋冷冷的道:“秦小姐走吧,不管我家主子是否能找到,或是死在狼群之口,又或是白骨一堆,這些都和秦小姐沒關係,生的時候秦小姐都不在意,死了又何必在這裏假慈悲?”


    原本就沉浸在內疚懊悔當中的秦舒,聽見這句,心口隱隱作痛,痛感沿著血液直至四肢百骸,痛楚沒有隨著時間而消失,反而越發的強烈。


    “還沒找到他,我怎麽能離開?”她嗓音很堅決。


    銀釋冷笑:“秦小姐,何必呢?早在很久之前我就提醒過秦小姐,對我家主子稍微好點,可你做到了嗎?反而我家主子因為你,丟了命。”


    秦舒一時啞口無言,銀釋的確是說過這樣的話,隻是她沒當回事,覺得朝顏赤沙組織的頭,是傅廷煜的死對頭,也不是什麽好人,所以,帶著偏見去看待他。


    傅廷煜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銀釋每句話都像鋒利的刀刃,紮著女孩的心,他伸出雙臂,霸氣的將女孩摟進懷裏,漆黑的眸子望向銀釋,“既然這樣,我們就先走了。”


    秦舒揪著男人的西裝領子,喊了一聲:“廷煜。”


    傅廷煜垂下眸子,看見女孩眼眶泛紅,隻要眨下眼睛,晶瑩的淚珠就會滑落眼眶。


    讓他很心疼。


    “他們在趕你走,你留下來有什麽用?一個一心尋死的人,你能留住?”


    秦舒緊緊揪著男人的一領,抬頭的瞬間,眼淚也從眼眶中滑落:“可是……我的確是誤會了他,他做了那麽多事,樁樁件件都是因為我,他現在失蹤了,我怎麽能安心的離開?”


    傅廷煜勸道:“你這麽做就是不想看見你,你留下來,恐怕他更不想見你,也不會露麵,他連你號碼都拉黑了,這些都說明一切。”


    秦舒怔住,手機號拉黑,足以說明朝顏是真的下決心和她不再見麵。


    銀釋這時也開口說道,語氣卻很衝:“秦小姐還是走吧,我家主子不想看見你,不然也不會說出那句不會再出現在你麵前的話。”


    傅廷煜將懷裏的人又抱緊幾分,“走吧,小酒很擔心你。”


    秦舒握緊手裏的紗布,朝顏不想見她,如果她走了,他會不會就回來了?


    “那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如果找到朝顏,告訴我一聲,還有我手機裏有幾張照片,你幫我轉給他。”


    秦舒掏出手機,將日出時拍的照片發給銀釋。


    銀釋拿著手機,看著秦舒發來的照片,因為光線並不強,所以主子的臉並不是很清楚。


    他沒吭聲,當是答應了。


    傅廷煜摟著秦舒離開了草原。


    秦舒之所以答應先回去,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關於她的記憶,還有一部分沒有記起來。


    爸爸把她的記憶輕易就能抹去,恢複起來肯定也容易。


    她要記起關於她和朝顏之間的事。


    乘坐飛機,抵達鳳翌過,是兩天後。


    傅廷煜牽著女孩走進總統莊園,小酒第一個跑出來,迎麵撲進秦舒的懷裏。


    “媽媽,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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