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蘭這才拉了蔚璃衣袖,邊哭邊述,簡言入城遇到夜玄一節,切切央道,“都是蘭兒無能,竟護不住玖兒姑娘!求璃姐姐,快去救救玖兒,她被二哥捉去可如何是好!”說著頓足抽噎,“都怪我無用,連累玖兒姑娘,這可如何是好?”


    蔚璃聞聽驚得幾不能語,隻是瞠目看住夜蘭,尚未理清是何事故,幾不敢信夜玄竟敢在越國都城公然掠她宮中女官!是她當真好欺?還是他無意苟活!


    而那邊青袖聞聽早已忿然起身,疾步向外。卻被門前蕭雪伸手攔下,勸道,“青姑娘,殿下未言,何敢擅去?”


    青袖哪管這些,揮手撥出,欲開一條去路。偏蕭雪寸步不讓,回手再攔,竟與她纏鬥在一處。


    蔚璃心緒稍定,見青袖與蕭雪二人拳腳往來竟在太子麵前纏打起來,也是又驚又怒,再轉目看這位翩翩君子,卻見他正拾盞聞香,悠然自得,鎮定自若,還當真君子之風——即便泰山崩於前也未必能改其色!一時更是哭笑不得,忙喝令青袖,“青袖住手!殿下麵前豈可造次!”


    青袖、蕭雪二人聞聲這才各退半步,暫告休戰。青袖急道,“今日不殺夜玄,我青門便也不再是青門!”


    玉恒托盞輕笑,“你青門可還是昔日之青門?殺伐之戾豈是將門所為?”他言語輕淡,即無嗬責之威亦無嘲諷之寒,隻緩意道來卻使青袖心頭一凜,未敢再妄動。


    玉恒轉目又看蔚璃,倒似頗有幾分失落,“你又何喝住他們?難道你不想看看他二人誰勝誰負?”


    蔚璃也是氣結,怎樣境況他還有心說笑,正色回他,“殿下,蔚璃告辭。”說著要去。


    玉恒卻含笑追詢,“去哪裏?可是往校場點兵,殺去琅國驛館?將那三屋六舍夷為平地?”


    蔚璃無暇理會他冷嘲熱諷,擲下一句,“殺個小小夜玄何須點兵!”說著也到門前,同樣又遇蕭雪伸手封路,“長公主,殿下未應,無人能去。”


    蔚璃揚眉喝道,“放肆!此是東越……”言猶未盡,卻聽身後“啪”地一聲,回首看,太子玉恒正狠擲茶盞於案,沉聲問道,“誰人放肆?蔚璃,你東越境內可還知天子之家!”


    一語驚住蔚璃。更是驚得眾人悉數跪倒。夜蘭更是嚇得忙手忙腳慌亂著上前補行君臣大禮。青袖在元鶴幾次扯拉衣袖之下也不得不屈膝跪下,可依舊舉目切切尋向蔚璃。此間蔚璃還怒氣衝衝立身屏前,一時去也不能,退又不甘。


    到底還是君君臣臣,尊尊卑卑!他為君,我為臣;他是尊,我是卑。如何可僭越!


    玉恒見她一身孤傲,大有寧折不彎之勢凜然於屏前,端望她良久也著實無奈——真真是收盡天下也難收服了她!倒底是她傲然至此,還是自己寵她太過,她這一意孤擲我行我素的性子幾時難改。虧她也是位至副君,權掌三軍的國之重器,這等輕率行事豈非要誤國誤民!


    二人僵持之下,看得夜蘭、元鶴等人也是又驚又怕。夜蘭自知事由已出,此間心神稍定之下也實不忍見蔚璃為他冒犯天家,便悄悄跪行至蔚璃身邊,扯她衣袖舉目央告,示意她跪下回話,“璃姐姐且先聽殿下道理,不可兵亂城邦。”


    元鶴也自身後輕聲諫勸,“長公主何苦惹惱殿下,事有萬般又焉有殿下不能處置料理的。一個西琅公子,何勞長公主怒動幹戈。”


    蔚璃聽眾人勸,又見他冷顏肅目,便知事不可能由已。想想這位殿下方才言語也是驚險——東越可還知天子之家?這等問罪何其嚴重!豈是她蔚璃一身萬死可以承擔?昔日情誼怎抵君臣之儀。蔚璃垂目撩衣,屈膝而跪,卻也不知當如何言說,隻轉目別處,心念耿耿。


    玉恒即是不忍折她清高,也是自歎無奈馴她孤傲,惟歎息一聲,囑令元鶴,“先帶蘭公子下去櫛沐更衣,一個王室公子淪至這等狼狽又成何體統。”又令蕭雪,“看住這青門女子,她膽敢藐視君威,就罰她中庭長跪思過,待有悔過再來報我。”


    蔚璃聞言將有所動,卻被他冷目掃過,話至唇邊又咽了回去,依舊跪回原位。


    待眾人皆去,留下一室肅靜,玉恒自案後起身,緩步踱下座階,上前攙扶蔚璃,歎息道,“你是人越大,脾氣越大,也算是有所長進。”


    蔚璃被他強行拉起,依舊心有不忿,“殿下明知玖兒是我親妹……”


    “我知我知。”玉恒牽她袖端又重回席上,和言哄笑,“蔚玖是你親妹,青濯是你親弟,青袖是你親姐,惟我——”他小心安置她在茶案一旁坐了,又深深看她一眼,笑道,“惟有我——非親非故,最是可欺!”


    蔚璃又急又惱,“我何曾欺了殿下?被罵的人是我,被罰的人也是我!”


    “你眼中無我,心中無我,便是欺我!”玉恒又為她斟茶,又哄她吃糕,寬言再勸,“且先同我理一理事出何故,再容我進獻良策可好?”


    蔚璃紅了眼看他,知道不得他準許自己無計脫身,隻好先聽他言說。


    玉恒笑問,“我記得那夜玄不是要捉夜蘭嗎?何故倒捉了你的宮女……”話至此處見蔚璃又要橫眉,忙改口道,“何故捉了你的親妹?”


    蔚璃卻橫眉依舊,嗔道,“還不是你扯謊,害我情急之下搶了夜玄的馬趕來見你!”


    “哦。”玉恒應著,佯做愧疚,“原是我的錯。隻是——你情急之下跑去琅國驛館搶馬?依照你給我的城防圖所見——似乎不順路罷?何況,我聽聞今日舉城出迎,莫不是惟他夜玄不曾迎駕?”


    蔚璃又氣又笑,天下事便沒有一件瞞得過他!自己不過一句實話,反招他這許多質疑,竟又帶出夜玄不迎君駕之罪。不由得狠力白他一眼,索性禁言。君既如此靈通敏慧,不若全然自己猜了去,何必來問!


    玉恒與她隔案而坐,一麵為她斟茶推盞,一麵半哄半嘲小心敲打,“所以,你去柏穀關並非赴我之約,援救夜蘭才是初衷?看來我信中所言隻字未入你心,你依舊一意孤行,固執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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