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璃被裳兒百般吵鬧,終微啟惺忪睡眼,喃喃應道,“雲疏不會……雲疏……謙謙君子……”


    裳兒也不知她是夢是醒,又唬她道,“還有一位西琅的無賴公子哦,他說你再不召見他可就要闖宮了……好好長公主,求你先醒醒,先去應一應回來再睡……”“玖兒何在?……令玖兒代我去……”她說時奪了裳兒晃在她耳畔的那道諭旨順手塞入枕下,翻身裹被繼續睡去。


    裳兒不覺憂心,見主上這般神思倦乏,莫不是真的病了?隻得耐心哄勸,“是皇朝太子殿下召見,這事誰人也替不得。還有守候在宮外多日的那位玄公子,玖兒躲還來不及呢,哪裏敢替長公主約見!”說著便自作主張,直接招喚小宮女們入內服侍更衣櫛浴。


    蔚璃被她鬧得無法,隻好撐著倦意強自坐起,任由眾人擺弄。裳兒一麵前後忙碌,一麵絮絮念念,“前殿的文書已然堆積成山了,殿下的召旨都傳進來六道了……不信且看看枕下,都被長公主塞在那裏……還有那位玄公子,也當真是個死心眼的,說甚麽豔陽之約,竟守在宮門外幾天不去……”


    蔚璃聽她絮念不覺蹙眉,仍有幾分初醒時的懵懵然,“我可是在夢中……為何你每回念得都是同樣言辭……”一言惹得眾宮娥皆掩袖嬉笑。


    裳兒更是又急又笑,“我隻聞書上記著說,有君王耽於美色不早朝的,倒還未見國之女君貪床戀枕貽誤軍政的!長公主也是古今少有的稀奇人物。”一麵哄笑一麵急急傳人備膳。


    蔚璃仍憂心蔚玖那邊情形,即命將膳食擺進了蔚玖房裏,她這邊衣冠齊整便急匆匆跑來探看,見青袖、若伊都在,侍陪左右,笑語逗趣,觀之蔚玖神色也稍見安若,便也放心。又關切詢問,“這幾日睡得可安穩,飲食可有增進?”


    若伊笑著代答,“雖不比璃姐姐睡得安穩,到底也能安枕片時。我與袖姐姐守著,昨個兒好歹睡了個整晚,隻是照璃姐姐還差些……”說得眾人都笑。


    若伊又上前來拉了蔚璃手臂,診了一回脈,小眉頭煞有介事地緊緊蹙著。


    蔚璃便也取笑,“我們伊兒出師啦!瞧她裝模作樣,倒有幾分舉世名醫的風範呢!”


    若伊診了半晌,卻不發一言,眉頭愈蹙愈緊。若得蔚璃又哄笑道,“可是我誇大了?驚著小伊兒了?”


    慕容若伊這才眼波流轉,欲言又止,又怔愣片時方說道,“小叔入山采藥去了,估計也快回了,還是等他回來再診罷。我原就是裝裝樣子……”說著躲到蔚玖身邊,偎進她懷裏,低頭不語。


    蔚璃隻當她診脈出囧一時羞赧,也未介懷,仍閑情與眾人說笑。


    青袖一旁問道,“那位玄公子又來了,長公主要如何處置?”


    “理他做甚!”蔚璃不奈其煩,一麵招呼眾人入席用膳,一麵警誡道,“此等無賴,隻須視若不見,繞道而行,遠而避之,置若陌路,便可!”


    蔚玖、青袖聽聞此言,便也無話。獨若伊不平,恨道,“總有一天,我要毒死這無賴狂徒!”眾人聞言驚詫。蔚玖並不知淇水相鬥一段,以為她獨獨是為自己報不平,遂連忙勸說,“伊兒不可胡說。你若毒死他,琅國王室又豈會放過長公主。”


    若伊哼了一聲,豪氣道,“此是我慕容家作為!與你蔚氏,青門皆不相幹!”


    裳兒聽說便緊著一旁打趣,“若如此說,若伊姑娘以後不進青家的門了?”


    若伊又欲揚豪言,未張口卻已品出這話別有意味,一時又惱又羞,上前就要捶打裳兒,惱道,“偏有你個不正經的……”


    裳兒急忙奔去青袖身後,依舊嬉笑著,“青姑娘快瞧這個凶丫頭!可怎麽了得?”青袖笑著攔阻,那邊蔚璃、蔚玖也忍笑不住,都替裳兒求情,若伊追打撕鬧一回終未能打了裳兒。裳兒也連忙告罪,“伊兒姑娘先恕我,容我說說——我這也是念著王上婚典之慶,姑娘且想想,王上新婚,你若是毒死了一個王族公子,豈非給東越添亂?”


    一言深得蔚璃心思,擊掌讚道,“還是裳兒深明大義。”


    若伊立時不服,“分明是她心裏隻有一個越王哥哥!璃姐姐倒還當她這三心二意的玩意是個寶呢!”


    這一言卻把裳兒惹急了,走上前,三下兩下收了若伊麵前的餐肴,嗔道,“若伊姑娘吃著這宮裏的,還要挑撥宮裏的是非!以後不許再來!”


    若伊見她惱了,很是得意,索性離了席案踱向門處,忽向著庭院高聲喊道,“越王哥哥來了!越王哥哥來了!”說時裝作要拜。


    眾人聞聽都覺稀奇,可也不敢怠慢,都忙著起身離席向外迎出,可走到門前又哪裏見得人影,庭院空空蕩蕩,惟見幾片落英繽紛。若伊卻緊晃眼色使大家瞧回裳兒那裏,隻見那邊的人兒正急慌慌地又理雲鬢,又整衣衫,對著一麵杯水鏡麵正查腮妝呢!


    眾人恍悟,皆忍俊不禁,又聽若伊唱道,“雲鬢娟娟為誰梳?柳眉彎彎為誰畫?可憐卿卿好顏色,常使君王帶笑看!”


    此時裳兒方知上當,羞得麵色緋紅,惱得頓足連連,眾人更是笑做一團。


    蔚璃與眾人聚過一回,又往前殿來處理文書,果然如裳兒所言,滿案的奏疏都已堆積成山。這位女君實不忍心再使家妹抱鬱辛勞,便強令青袖帶了她往後園去散懷散懷,自己一人埋首案前,先揀那緊要並積壓日久的處理起來。期間裳兒又來幾次催請,“今日再不往瀾庭麵君,那位殿下可是說要撤換軍務大臣了!”


    蔚璃一麵費心批閱文書,一麵乏力應對紛擾,“那便是最好不過!我倒也可以就此逍遙去了。”


    如此忙碌兮兮不覺已至日落,女君又覺乏累不堪,伏案要睡,卻聞聽外麵又傳進來一道瀾庭書函,才憶起今日尚有一事未了。書函置案,竟是狹長一隻紫檀木匣,也是惹人訝疑:問罪也不須這等長篇大論罷!他可是閑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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