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元鶴也忍俊不禁,被淩霄君喝住,“還不去準備餐飯,莫不是也等長公主親為嗎?”元鶴偷笑應命,轉身去了。


    玉恒重又看向蔚璃:“說罷,何事也值你屈尊降貴?”


    蔚璃笑若桃花,小心道,“我放夜蘭出去走了……”又小心察看他神色,所見依舊是素日的雲淡風輕,“這又算得甚麽大事?他又非囚徒,自是來去自由。”


    “那就準他住在青濯那罷,免得時常攪擾殿下。”蔚璃順勢說去。


    玉恒笑她詭計兜轉,“你以為一個王室公子住在奴臣家中,適宜?”


    蔚璃一詫,青門在他口中仍是奴仆,強笑言道,“那就住去我越安宮。”


    “蘭兒今年也有十五歲了罷?一個十五少年入住宮闈,你可有意招他為婿?”


    “殿下!”蔚璃又急又羞,拂袖自去。玉恒追在身後,仍緩言勸慰,“蘭兒住在瀾庭有何不妥?你到底是憂心我欺了他還是憂心他擾了我?你以為那西琅夜玄會就此罷休嗎?他若問你要回自己胞弟,你指何言維護夜蘭?你若自以為應對得了夜玄,便將蘭兒帶去。此是越境,你是主,我是客。客隨主便。”


    一席話講得蔚璃無言以對。她自是應對不來夜玄!那等狂徒,她隻悔此生相逢!


    恨不能自此陌路,永不再見。說來還是眼前人溫潤如美玉,和暖若春風,萬千事物皆替她思慮周全,又處處為她擔待謀劃,惜護之心,委實令人感念。


    便也無甚可說,一切依他主意即是。玉恒見她麵色陰鬱轉晴,便又笑談如故,“青濯帶了夜蘭往何處散懷?當心撞見那夜玄又生事端。”實則憂心夜蘭可會多言。


    “為一個夜玄還要閉門掩戶,深藏不出不成!豈非有負春光!“蔚璃昂首辯道,“如此盛境繁華時,自當泛舟湖上,漫步阡陌才是!所謂君子成人之美,如此美事你我不得逍遙盡興,成全了旁人也是上善!”


    玉恒取笑,“頑劣如卿也敢自稱君子?”


    “我非君子,殿下真君子也!”蔚璃揶揄奉承,又輕踏階磯圍著他轉圈,還念念成頌,“君子謙謙,君子和和,君子雍雍,君子明明,君子朗朗,君子清清……”


    玉恒被她繞得頭暈,嗔道,“當心腳下,折了骨頭君子也醫不好你……”話音未落,卻見白影傾斜,果然一個踉蹌摔向階下,幸得玉恒出手迅捷,探手臂撈入懷中,兩下都是心神慌慌,他是憂她折損情急下緊緊攬住她纖纖細腰,她是怕自己出醜跌倒時早已牢牢抓住他胸前衣襟,二人纏繞著糾結在一處,惹得玉恒又氣又憐,“我說甚麽來……這些年竟一點長進也沒有!”說時要推她起身,她卻抓了他衣襟不肯放手,娥眉輕蹙,羽睫微顫,故做嬌弱,軟語央告,“君子恕我……隻默一篇白虎策可好?”


    玉恒亦是哭笑不得,譏笑到,“你不說我倒忘了這事。如此——你試圖美色誘君,行魅惑之事,當再加罰一遍。”說時仍要推她離身,卻被她抓牢衣襟,切切苦求,“好君子!好殿下!好雲疏!且恕我一回?”


    玉恒掰她手指,嗔道,“弄皺了衣衫!我一早說過——你若會用美人計,本君傾天下相贈!”說時一把將她推開。


    蔚璃不由得又羞又惱,麵色驟熏,冷哼一聲,拂袖頓足去了。


    “罷了罷了。一遍就一遍罷。”玉恒又在她身後追著喚道,“隻當你苦肉計得逞了!”


    蔚璃雖心下羞惱,可又舍不得這等恩赦,立定片刻,才回身仰頭言道,“君子一言。”


    玉恒緩步至她身前,笑答,“駟馬難追。”牽了她的手又道,“隻是若錯一字,當加罰十倍!”


    蔚璃眉眼染怒,將一挑眉,玉恒便道,“你還待怎樣?”她立時又低了眉眼,不敢再鬧。


    “回罷。再晚些餐飯要涼了。”他牽了她的手穩步拾階而下。


    轉至清風殿,元鶴早已在庭前置案擺碟,各樣錦菜糕點,清粥淡羹擺了滿桌,


    蔚璃見了早已丟下玉恒率先奔至主案坐了,一旁侍席婢女忙進言,“長公主,此為太子殿下之席,長公主的席位在下首。”蔚璃微微蹙眉,正要起身,卻聽玉恒言道,“無妨。此非朝堂,何拘上下。隨你歡喜都好。待我去換了衣裳就來。”說完折身往屋內去了,蔚璃嘀咕一聲,“好生麻煩!”也惟有守著餐碟靜候。


    不多時,屋門重啟,玉恒一身簡衣常服重又歸來。


    蔚璃舉目,正見簌簌落櫻亂飛,幾片散入案席點綴餐色,幾片徘徊擦肩正映他皎皎顏色。她竟一時看得癡了,撐腮偎案,隻想著——此等皎色當囤於後苑密閣中,隻與那清風明月共舞,哪堪與世人爭憐!


    玉恒自她身邊與她共案而坐,吩咐元鶴再置一套碗碟。轉目卻見她舉目癡癡,抬手在她額角輕敲一指,“又做哪一門春夢!何苦要來與我爭。都是等樣的,元鶴從不偏心。”


    蔚璃這才恍然,麵色微熏,低頭含笑,想來此間幽靜倒似琉雲小築時光。


    元鶴見太子殿下也驅她不去,隻得同侍婢又將那空位上的碗碟一一移至玉恒桌上。


    一時寂靜,聞得翠鳥爭鳴。抬頭即是木蘭高潔,花重裹枝,如半壁朝雲。如此光景下,蔚璃實忍不得又多看他幾眼,幽幽白衣在他穿來素淨至極,舉手投足卻別有雍容華貴之韻,倘若眉宇可不這般沉鬱,再明朗些……


    玉恒轉目看她,她忙捧碟拾箸顧看左右,低語一聲,“雲疏好顏色……”他聽得不甚清晰,隻蹙了眉看她,見她麵色似熏,卻是難見的嬌嬈,輕語詢她,“可還合胃口。都是元鶴試練多時才調配出的新式越菜。”說時將幾樣小菜推至她麵前,勸道,“你且多嚐嚐。”


    在他左哄右勸之下她倒比平日多加了一碗清粥。餐後又烹新茶,飲茶間她又進了幾塊點心,著實吃了個滿飽,便偎身在玉恒背上各樣慵懶,笑稱,“若再返榻睡下才真真神仙一般。”


    “吃了睡的不是神仙!”玉恒笑回,再飲一杯熱茶,勸道,“不過也該回屋去了,大雨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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