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篁回到翡翠樓,依著蔚璃睡過的地方躺了片時,又細想白天裏這位公主的各樣趣事,愈想愈是心喜滿滿,直笑到子時過了仍未有半點睡意。


    各樣思緒裏,忽然間又憶起回來時遇見的那位青門女子,總感覺她似乎言之未盡,臨去時分她倒底想對自己說些甚麽呢?她深夜出城會友又會得是甚麽友……


    風篁愈思愈奇,終按耐不住,又霍然起身,提了劍重往城門處來。


    與值崗侍衛一番詢問,值崗侍衛起初並不知他是何人,一個個都橫了劍立起矛,對他虎視眈眈,險些列陣將他拿下。風篁見勢頭不對,鄭重報了姓名,這才引得值守將領蔚珒走來查看。


    蔚珒本是王室宗親,那日明月軒選親時他亦在場,認得這位召國世子,可見了麵仍覺訝異,再三打量這位提劍在手、氣宇軒昂的風王族世子,挑眉問道,“世子深夜不眠,卻跑到城門來尋青姑娘?我家長公主可知道?”


    風篁也無心惱他,隻坦誠應答,“我就是憂心長公主是否知道青袖姑娘出城去了,才特來詢問。算算青姑娘已然去了一個多時辰,若非遠差也該回城了罷?你們可曾見到?”


    蔚珒笑言,“青姑娘若回來,我們自然會看見。她又不是幽魂!我們又不是瞎子!青姑娘時常奉長公主密令出城辦事,這本就沒甚麽大驚小怪!世子若為這點小事勞心不安,那以後長公主嫁去你南國,隻怕你要終年不眠了!”一言惹得周圍侍衛都哄然笑開。


    風篁並無慍怒,也隨著眾人嬉笑,心道:當下已然為她徹夜難眠了,又何須等她嫁來南國!一時又向蔚珒言說,“我隻是憂心青袖姑娘深夜出城被惡人所欺……”


    蔚珒愈發覺得這位世子有趣,其一脾氣頂好,這樣奚落他也不惱;其二心地也善,深夜跑來就為憂心一個執劍女子會被人欺。都說風王族狡詐精明,其子孫中當真還有這樣純良的人?


    蔚珒想著仍不放過,又奚落言說,“我聽聞那日越安宮中論劍,世子選了澹台少主動手,未敢試劍青袖姑娘,可見也是早聞青姑娘劍法淩厲罷?莫說在我東越,就是放眼四境,能勝青姑娘手中長劍的那也是屈指可數!世子還道誰人欺她,她不欺旁人便是天下太平了!世子知不知道西琅夜玄公子?他入城那日丟了國書還敢硬闖城門,又聚眾鬧事,偏被青姑娘撞見,一柄長劍殺得他們西琅數十將官落花流水,要不是盛將軍斷掌護主,那夜玄早已飲血劍下,還有他後來那些個猖狂!”


    風篁聽他講說,也是聽得眸色綻亮,稀奇問道,“聚眾鬧事並非死罪,何況他是王室公子,不該斬殺當街。青姑娘仗劍當別有因由罷?”


    蔚珒略怔了怔,沒想到這位世子還思路清奇,叫他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做答。


    風篁又指了指頭上高牆,“我可否到上麵去看看?”


    蔚珒失笑,半疑半惱,“那可是我城防重地!閣下是南國世子!”


    “我知道。”風篁笑意坦然,目色堅定。


    蔚珒靜默片時,又將風篁上下看了數回,忽大笑開眯,抬手攬其肩膀,拍打道,“你已然算是長公主的未婚夫婿!論家禮,我還應該喚你一聲妹夫呢!走!我帶你去見識見識你未婚妻子的治軍布防!”說著擁住風篁,與他並肩登上城樓。


    風篁也欣然與之挽臂,親切言說,“原來蔚將軍也聽越安宮調遣?”


    “誰敢不聽那丫頭調遣……”話說半句,蔚珒又覷看四下,重又低聲說道,“咱們今晚論得可是家禮,你不許回去胡亂告狀!”


    風篁本就是隨意攀談,又見他言辭率真,便也誠意作答,“實話說罷,珒哥哥說得那丫頭,我也存三分敬畏,白天被她打了一拳,至今胸口還痛呢……”


    “哈哈哈!”蔚珒朗然笑開,“小子,你怕得時候、痛得時候還在後頭呢!看沒看見我們王上,現在每天坐在大殿裏威風八麵,那小的時候,可是被那個好妹妹欺負得連東宮宮門都不敢出!我們要想進宮看他一回,都要事先商量好了今天犧牲哪個,好演一出調虎離山把那丫頭調出宮去,我們幾個堂兄弟才敢進宮玩耍……”


    風篁聽他談笑著蔚璃幼年趣事,不覺間已然登上城樓,向城外眺望,月華漸隱,徒有空野茫茫,“青袖姑娘出城時可說過幾時歸來?”他仍憂心不已。


    蔚珒看他,這少年娃長得著實好看,難怪人說南人嬌美,就連男子也美得讓人嫉妒!“世子當真不必憂心!青姑娘獨來獨往慣了,從不與他人多言半字,近年來愈發沉默寡言……”他說著又忍不住一聲歎息,“聽青濯那小子說,她家姐常年受噩夢困擾,才真真是個徹夜不眠啊!偏她又不喜多言,一肚子淒苦隻能自己……”


    “那裏是甚麽?”風篁注目城外,忽指向遠處一點點光亮驚問道。


    蔚珒依他所指眺目望去,隻見一叢叢光亮若紅花盛放,瞬息間燎遍了荒野,不由得驚駭咒道,“該死!禁軍大營失火?!他們又鬧甚麽!”說著轉身疾走。


    風篁回手一把將其拉住,“蔚將軍是要去救火?”


    “難道不救!?我雖恨惡莫家,可那也是東宮禁軍……”他說時忽又想到了甚麽,一時怔住,風篁接言道,“可是青姑娘還在城外,你知她去向?”


    “我說你這個世子也是奇怪!怎麽就盯上了青姑娘!你是越安宮夫婿……”話至此間,忽一念電閃,瞬生瞬滅,他終於想起了甚麽,不由驚得目瞪口呆,“你……你是說……青姑娘……縱火……縱火燒營……東宮禁軍……”


    風篁隻是搖頭,“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蔚將軍若此刻派兵出城,你自以為是去救火,旁人也可當你是去劫營,他日若被天子之臣問起,又該如何分辨?”


    蔚珒怔住,“世子如何知道……青姑娘出城是……是有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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