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肆譏諷著冷笑,“子青以為十月初九還會有婚典嗎?我先問你,你是如何出得瀾庭?那淩霄君都與你責問了哪些事?蔚璃與東越君臣可為你出過半分力?”


    “這原是小事……”風篁不以為意。


    “小事!?”風肆詫疑訴問,“你知瀾庭裏還幽禁著多少王族子弟嗎?你知那西琅夜玄負傷而去隻餘半條性命!?還有那個北溟的昔梧更是全然沒了蹤影!我看那青門小將能活下來也必是廢人一個,東越再無將門!你卻道此是小事?那淩霄君隨便安你個罪名,你都未必能全身而退!他這是要殺伐天下,以顯他天家威嚴!”


    “所以——四叔也算見識到天家威嚴了?這是怕了故而才要望風而逃?”風篁挑眉質問。


    “大膽!”風肆怒目斥責,“你的聖賢書都讀哪裏去了!豈不知‘危邦不入亂邦不居’!東越此一回又是禍起青門,我看那蔚璃也未必再有回天之力!東越危矣!”


    “東越幾時就成了危邦?那莫敖作惡,本就該死!你知他禍害多少東越子民……”


    “你知莫嵬麾下多少兵馬!?”風肆吼斷他的爭辯,“現已有五萬鐵騎陳兵柏穀關,東境不是亂邦又是甚麽!”


    風篁愕然,事發不過五天,何以大軍壓境這樣迅速?蔚璃可知?越國朝臣可知?


    風肆見他不比往日明朗,似有蕭索惆悵之意,便又略緩言辭,與他冷靜演說東越形勢,說到蔚璃舉全國之力也不過五萬兵馬,根本無以禦敵,便囑他速去,又說婚約之事依戰局發展可酌情再議。


    風篁才知蔚璃憂心並非空穴來風,四叔儼然必無襄助東越之意,而是要退回召國作壁上觀,他怔怔舉目看住自家叔父,半嘲半疑,“所以四叔是等著坐收漁翁之利?或者說是想要趁人之危強取豪奪?”


    風肆麵染慍色,沉聲嗬責,“此是邦交國策,豈可同市井商貿相提並論!”


    “我看四叔的國策還比不得市井商貿更講信義!兩位姑姑嫁作越國婦人,我與璃公主定有白首之約,此樣聯盟還不能使四叔顧念友邦之利嗎?將來姑姑得子是要喊你一聲娘舅,阿璃有兒也要喚你一聲叔公,此樣親情都不能得你惻隱之心嗎?你又怎可罔顧東越存亡還想著貪人城池!?”風篁冷言質問。


    風肆麵色愈發陰沉,“你是王室子孫!該知何謂王室聯姻!無論是姝兒灼兒嫁與越王,還是你要娶妻蔚璃,都是為壯我風族,興我召國!召國要圖天下,便是遲早要並東越!今時東越危局,豈非正是天賜良機!”


    風篁聞言又驚又駭,還真被蔚璃說中,召國果然要行那趁人之危事!不由得羞憤異常,“四叔計謀,豈是君子德行?”


    “君子不圖天下。”風肆緩言道來,“子青仁德,是為治天下之明君;我等陰詭,是為爭天下之能臣。按照我王擬定的風王族百年大計——便是要在今朝堆將骨礪英才奮爭天下,待到明朝便可由子青等後輩之仁德治天下,由此便可成我風族千秋萬代之帝業!而所謂東越,之於風族千秋帝業不過滄海之一粟罷了。何足惜哉?”


    “可是東越蔚璃是為吾妻……”風篁聽他演說召王的百年大計便有幾分氣餒,不知該如何辯駁,“既是百年之計,何必爭在當下……”


    “那爭在何時?”風肆依舊冷靜言說,“莫家存七年之力暗中做勢,今時總算得了借口欲以二十萬軍吞東越滅蔚族,稱王東境!我召國此時不爭,難道還要等他莫家問鼎天下了再爭嗎!?”


    “我們可以襄助東越守城!或是借兵給阿璃,我願與她並肩做戰,抵抗莫軍……”風篁慷慨言說,此時才曉悟長街上蔚璃何以言說借兵。


    “可以!若要我召國興兵相助,便不可不問利益幾何?我國中將士也是我王活生生的子民!我國中糧草亦是民脂民膏國庫之資!蔚璃若要借兵也不是不可,你且去問她——除了退還聘禮所列城池之外還能另外送我召國多少城池?她若能將柏穀關以東五座城池相贈!且兵勝之後再助我南召吞下西琅……”


    “柏穀關往東五座城池就快到越都了!”風篁不等他說完便忿然質問。


    “你以為他們還保得住王都!?”風肆譏笑反問,“我召國縱然出兵五萬也未必能助陣勝局,憑她蔚璃孤軍奮戰,何以對抗莫家二十萬軍!而於我召國而言,後方還有西琅虎視眈眈,而坐收漁翁之利實為我軍之上上策矣!待蔚族與莫家打到兩敗俱傷時,再兵誅莫氏,收下東越,豈非省錢省力!”


    “四叔好算計!”風篁委實聽不下去,“還想要越國退還聘禮?還想東越再贈召國城池?我風篁娶妻但憑空口白話嗎?還是我要入贅蔚族為婿?——好在蔚璃也未想問你借兵!她不過是想四叔可以安守本分,勿要擾她邊境!此樣總可以罷?”


    風肆忍不住笑,“你這蠢物!原是替人來做說客!她使了甚麽樣的美人計就讓你這樣神魂顛倒!可還知自己家國何在!姓甚名誰?”


    “四叔!”風篁也威目怒喝,“四叔也莫忘了自己本份!說到底你也隻是臣子!我尚且還是儲君,有朝一日還能承繼王位!或者我們回去國都到王上麵前理論!”


    風肆見他搬出儲君之名,便也稍做收斂,又平意言說,“子青若是愛重東越蔚璃,待收複東境之後,仍可使蔚璃入我召國王宮,隻是那時正宮之位就未必屬她了,封個妃嬪養她一世倒也無妨……”


    “放肆!”風篁惱得目色噴火,“風篁此世惟認蔚璃一個妻子……”


    “我召國卻未必隻你一個王儲!”風肆怒聲斥回,“你也該明白你父親能入東宮也不過是占了嫡長子的位置,又得了你這麽一個嬌兒!若然你無益於國祚,無益於我族千秋帝業,王室宗親大可另議儲君!你父東宮之位也未必可保!”


    “當我稀罕!”風篁憤怒難息,拂袖便去。


    風肆恨煞,追著斥責,“你若棄了世子尊位,也休要再享翡翠樓別院深宅!我也不會再派一兵一卒護你左右!”


    風篁回首怒目,“四叔何不逐我出家門!我也羞於與爾等同族!”說完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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