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他嗓音略泛沙啞,已然尋到她頸上清香,與她不過是隔了一場婚典大禮罷了,一晌貪歡又何妨,此生至死也不會負她!……他扯她衣領,又不禁微微蹙眉,衣領深處埋藏的是淡淡的木蘭香!


    還果然是……他不知身上何處刺痛了一下,那痛意瞬間漫延,欺得他五髒俱痛,百骨生寒。是了——木蘭香!淩霄君!她舍逍遙而赴死,為得便是這一段木蘭香!是婢女熏衣而成,還是與他相擁而得!?收了她又何用!?得了她的身也得不到她的心!


    他瞬間僵了四肢,進退茫然。才知與她隔得又豈止是一場婚典大禮!


    蔚璃隻覺山風過頸,一陣陣寒涼裹身,而他似乎也息了心念,萬事皆休。


    “子青?”她不無憐惜地撫過他眉梢劍疤,“我覺得……當下……甚好!”


    他微微一怔,重新凝神看她,她目色澄澈的不染一絲雜質,是了——“我也覺……當下甚好!”


    來日方長,且看細水長流!他心底終是憐她至深,惜她至重,總以為一路去終能修成天地逍遙一雙人!


    二人相視莞爾,他是赤心誠意,她亦是心地坦然。他仍舊躺回原來位置,與她保持雙臂之隔,右手琴劍,左手是她;她悄悄長籲了口氣,微合雙目,可麵前仍舊揮之不去是他俊朗容顏,身上仍披著他傾覆給她的融融暖意。


    這人心懷不軌,斷然不能留在身邊!——她偷偷瞥他一眼,暗下決心。


    這女子心意飄搖,定要將她牢牢看住!——他悄悄扯住她袖端,百般提防。


    ********


    一輪明月,照萬裏青山。山上是料峭寒風伴枕眠,山下是駿馬禦風疾馳騁。


    玉恒與羽麟在良城棄舟上岸,備下馬車,匆匆出了召國國境,過瓊廬關而直入皇境。所幸一路還算通暢,羽麟以澹台家商貿所用之符節倒也混過了瓊廬關守衛,城中未敢停留直往徽縣而來。


    徽縣原是小城,駐兵不過千餘人,縣郡守又是齊門之下士族子弟,想來亦當無阻力。故而玉恒使元鶴駕車速行,力爭天明之先抵臨徽縣,一日過徽縣,便可直奔閬原。閬原之後走徑山亭便可還家。想想似乎曙光在望,卻也不知這其間是否還要經一場風雨雷暴?


    馬車內,羽麟正以鹿皮擦拭著手中寶劍,不時瞄一眼對麵合目假寐的淩霄君,對他之忿恨已然是愈積愈深,虧得他那些蠢計陰謀,害得自己與伊人已是愈行愈遠!逐她獨辟蹊徑倒也罷了,竟使一個嬌貴無甚可用的世子護她前行?可真是惱煞人也!若論護她左右,此樣事他澹台羽麟自問當是天下最最勝任之人!他護她之忠心誰人可比!?


    “你不覺得那風篁世子對阿璃是心懷不軌!?”澹台羽麟終耐不住憂心,忿忿質問。


    玉恒仍舊閉目休神,隨口應一聲,“璃兒自有分寸。”


    “孤男寡女,幕天席地,野風入懷,晨露沾衣,能有甚分寸!”羽麟忍不得在他膝上狠蹬一腳,“你少來裝從容!阿璃是最沒分寸的!想當年要是沒有一個礙事的擎遠一路跟在左右,入帝都之前我早就將她……”


    玉恒終於啟眸,羽麟立時沒了聲響,繼續低頭揩拭劍鋒,眼也不抬一下。玉恒無奈歎一聲,挑竹簾望向車外,放眼所及惟見野丘起伏,草木萋萋,泠泠月色下尤見荒涼。


    “囑你送去齊府的贈禮可有送到?有何消息?”玉恒退回來言說正事。


    羽麟哼一聲答說,“齊門小姐愛極了你那海市蜃樓!齊謖特地為他這嬌女兒張榜招賢,懸賞能擬填宮殿名稱、增補畫稿瑕疵之高才,以求能早築宮闕!”


    “那麽,我們所布之棋……”玉恒又問。


    羽麟徑自答說,“你在觀瀾台上招攬的那些忠臣義士大半都已混入帝都各就各位了,自然也有趁此機會混入齊府的士子文才,算得上網羅初結。”


    玉恒點頭,又問,“那麽,召國那邊呢?”


    羽麟搖頭,“還沒有消息。隻怕不是易事。風蕭蕭兮秋水寒,壯士一去兮……隻怕難複還。”玉恒半晌未言,重又挑簾望向車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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