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一杯毒酒罷?換他玉氏江山!玉恒整衣襟,束腰帶,未想這一身麻衣原是為自己穿的!


    昔桐也終於按耐不住,強撐背上傷痛,起身上前,撲跪在地,“昔桐願替殿下所有苦難!我會擂鼓,會誦歌,還曾略習舞技!請殿下準臣妾以樂姬之身侍奉殿下左右!”


    “你是女子!”玉恒一麵理發冠,一麵淺意言說,“切不可在軍中張揚了身份!羽麟就留下來照看桐公主,蘭兒……與我一處罷。”


    “為何還要分作兩處!要死就死在一塊!”羽麟悲憤回說。


    昔桐也泣言,“昔桐願為殿下死!惟有為殿下死了,才能得殿下記念!”


    玉恒看看眾人,淺笑一縷,“不過是一場歡宴!何談生死?我有七弦,蘭有詩歌,爾等……忍耐便是!”


    ******


    中軍帳中的所謂“歡宴”,並非忍耐之功可以熬過!


    風肆自視大功已成、帝位在望,酒宴之上無比張狂。召國幾位將士見主帥有此成竹在胸,便也都附和奉承,說盡讚譽之辭,行盡阿諛之事!而對於筵席之“賓”——淩霄君,軍帳中自上而下則是極盡羞辱欺淩之能事,以彰顯他召國風族之天威。


    眾將先是上下一氣,附和著風肆提議,定要使淩霄君作詩以頌春秋之更替,借以言說天地已然換了氣象,玉皇室即將變更為風皇族!左右嘲諷,一片哄笑。


    作詩在玉恒而言並非難事,難隻難在要承認“天下易主”,確然是心頭百味雜陳,且悲且苦,且戚且寒!刀劍晃晃下,觥籌交錯裏,倒也吟出一首——


    北風戚戚,奪我綺羅,


    草木蕭蕭,覆我瓊宇。


    四時均分,非一時氣象,


    華枝滿月,豈永世不枯。


    冬雪茫茫,淹彼窮途,


    疏梅寥寥,祭彼殘垣。


    三皇五帝,更春秋青史,


    蟒袍旒冕,入北邙野丘!


    一闋頌罷,滿席側目。羽麟自是暗笑,知道玉恒詩中是嘲諷風族雖占盡一時之風光,卻終抵不過“冬雪茫茫”也要落得“窮途殘垣”!夜蘭也聽出詩中意境,卻是不由得為淩霄君此樣譏諷捏了一把冷汗!惟有昔桐,即是因著身上傷痛之折磨也是為著年紀尚幼,一時未能全解詩中意境,隻是覺得那“北風戚戚、冬雪茫茫”甚是悲涼,大有念及荒荒故園之思,不免落下淚來。


    而召國將士,有人聽出了詩中所言春秋之意,有人不懂詩詞隻聽了個秋草蕭瑟冬雪茫然,但懂與不懂都覺出那“北邙野丘”甚是頹敗悲涼!況且先朝又有帝王將相埋骨北邙山之說,此間聽來大為不吉!於是又各樣呼喝,指令著淩霄君當撥七弦嘯凱歌。


    於淩霄君而言,撥弦也非難事,隻是這凱歌何處得來?大廈將傾,扶之而不及!宗祠將覆,挽之而不能!嘯悲歌,才正當時罷!


    風篁命侍從奉上一張焦尾瑤琴,奚落言說,“我召國本有一傳世名琴,名曰泠瀧。想來淩霄君也知。今日名琴若在,以淩霄君曠世之樂才,倒可成就一段絕世之清響!隻可惜此琴為世子所攜,用做迎娶東越女君之聘禮!就隻能委屈了淩霄君雅技,僅以焦木一段勉力彈奏罷!”


    侍者奉焦琴於淩霄君案上,淩霄君低首閱過,淡意言說,“有鳳棲之,焦木亦可成清響。”羽麟瞥之卻不由得冷哼一聲,“肆公子使皇室太子著麻衣,彈焦琴!欺淩君上至此,你風王族還敢做得再過一點嗎!?別忘了,如今還不知鹿死誰手呢!”


    “還不知嗎?”風肆譏笑,“大約也惟有澹台少主……哦,非也,惟爾等一眾還不知罷!”說時令一旁參軍,“說給淩霄君等人聽聽。”


    參軍作禮應令,又轉身向玉恒等人言,“我家公子傍晚時分得將士回報,已於麋鹿山腳下,湧江左岸,尋得世子與越安女君,並傳國禦璽,不日世子便會攜回禦璽,成就大事!”


    玉恒微微一驚,羽麟更是坐立不安,二人四目對視,都知當下境況無論誰人都是凶多吉少。


    “方才澹台少主議甚麽本公子欺淩君上?”風肆冷言,“你大約忘了自己是南國子民,你雖為淩霄君入幕密友,可是在我這軍帳中,你也不過一介草民,還當小心言辭!”


    羽麟此刻根本無心理會自身榮辱,任憑風肆怎樣嘲笑他都不屑一顧,一心一念隻係掛著蔚璃境況如何,忍了又忍終還是卑微探問,“越安君……阿璃公主……與世子可……安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琉璃闕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青璜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青璜並收藏琉璃闕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