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肆昂首不答,拾杯大飲。一旁參軍看了看主帥神色,微妙答言,“世子負有輕傷,越安君……受寒水浸骨,又身染劍毒,隻恐命在旦夕。”


    羽麟身子微搖,險些跌倒,怔怔望向玉恒,卻見他麵色如灰,眸若死潭,身子僵直,好似死過去了一般!“阿恒……”他張口開言,聲色暗沉沙啞,也惟有自己可聞。


    “不足以信……”玉恒知他惶恐,回勸一句,同樣是喃喃若垂死之息,幾不可聞。


    “那麽何人彈琴?何人嘯歌!”忽一聲洪亮,風肆睜目炯炯掃視大帳。


    夜蘭趁機忙上前言說,“回肆公子,夜蘭不才,願為諸公獻曲一首。”


    “蘭公子?”風肆微有訝異,“還是不必了罷,你本是……”


    “蘭亦算做半個召國人。”夜蘭急言,“我知召國有一民間小調,是為漁人采蓮之歌,蘭少時常得母妃吟唱於耳畔,以抒母妃思舊鄉念故國之情懷,亦為教導蘭兒識南風熏淳樸之學思。今日夜蘭有幸,得與母妃故國之鄉親聚於一堂,就請諸公容夜蘭僅以此歌獻與南國之宗親,以寄母妃多年思鄉之情義。”


    座上諸人見這位琅國少公子氣質風流,舉止溫雅,又聽他言辭懇切,情意真摯,無不為之動容。其中不乏有識得遠嫁西琅的大公主之人,此間更是對大公主的這位獨子且憐且歎,皆響應說,“願聞蘭公子嘯歌!!”“且喝我南國采蓮調便是!”


    形勢如此,風肆便也不好多言,隻好又故做親切與夜蘭說道,“蘭兒為吾之血親,唱吾之鄉音正合適宜!”轉頭又問淩霄君,“素聞淩霄君博識廣見,才曾使宮廷樂工采四境之風,編撰樂集,想來我南國這小小的采蓮曲應當難不倒淩霄君罷?”


    “這有何難!”羽麟沉喝一聲,他強定心神,知麵前困境仍亟待應對,遂拋悲苦於身後,探身搶去了玉恒案上的焦尾瑤琴,嬉笑道,“江南采蓮調是罷?我家中歌姬百餘人,人人會彈!爾等可知是誰人調教?自然是我澹台羽麟親撫美人柔荑,親自教之……”


    “澹台少主能歌善舞,乃今日我軍中將士之福樂也!”風肆斷了他言辭,大聲嘲笑,“澹台少主既有雅興,何不使淩霄君撫琴,爾為我等獻舞一支!”


    “風肆!豈敢!”羽麟怒目而視。


    “如何不敢?”風肆傲然嗤之,“是否還想問鹿死誰手?澹台少主若能獻舞一支,我倒可以告訴你越安君死誰人之手!”


    羽麟身上微顫,指過琴弦,得蒼涼一響。又回頭望向玉恒。


    玉恒早已麵若死灰,想是已然萬念俱灰罷!


    既是死局,何不爭個魚死網破!羽麟顫巍巍起身,將焦尾瑤琴重又還回玉恒案上,向他微微一笑,“阿恒,若知今日,當初就該讓阿璃同我還家!”


    玉恒按住琴弦,霜雪麵色綻一絲枯笑,舉目蒼涼,“若知今日,就該讓璃兒同羽麟還家。”


    二人相視而笑,各有淒苦,也都知為時已晚。


    大局已定,大勢已去!終還是讓這些逆臣小人得了道!羽麟再轉身向眾人時,心念已灰,心意已死,他大步踱向主位,冷眼看過風肆,“肆公子既然要我獻舞,可否借劍一用!”


    席間誰人都看得出他已懷拚死之誌,參軍急向風肆諫言,“澹台家非是異族,是我王子民。且宮廷中亦有澹台家女子貴為王妃,育有公主,得王上專寵多年,為此緣故也不可欺澹台少主太甚啊!”


    風肆心下也是為羽麟之狠意微微一凜,參軍若不勸他興許還真就放過羽麟了,可參軍這樣一勸,他又想到宮廷中自己母妃何嚐不是受那澹台家女子壓製多年!自己母妃分明養育的是兩位公子,卻偏偏比不過生育了一位公主的澹台家女子!而那位公主正是嫁去東越為妃的風灼,又想到歸國時還曾受過這位灼公主的要挾嘲弄,險些就毀了他立功成事之大業,又如何能不記恨她母女!連帶澹台一族!說甚麽富可敵國,如今風族豈止是國!是即將問鼎天下之帝族!那澹台家如何能敵!


    “澹台少主是要舞劍?”風肆推開參軍,冷眼覷看澹台羽麟,“你這紅衣妖嬈,來一段搖曳舞姿豈不更銷魂啊!?哈哈哈……”他得意大笑,邊笑邊嘲,“澹台少主如此黯然失魂,想來是為著東越蔚璃的緣故罷!我記起來了,你也曾參加了越安宮選親啊!可惜劍法不敵我風族世子!這樣拙劣劍藝還要獻演我軍帳中嗎?!不如這樣,澹台少主就學你家舞妓婀娜之姿為我等舞一段柳腰舞,我便把捉來的那個東越蔚璃贈你為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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