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兵焉有不險!何謂必勝把握!”青袖追上前,一把扯住他袖端,惱怒爭論,“擎將軍莫不是貪生怕死!長公主當初封你做這北關的鎮遠將軍,難不成是她心愚眼拙,竟挑了個畏首畏尾的無用乞兒!”


    “嘿!怎麽說說還帶罵人的!我曾經是乞丐又怎了!你當我願意做這個破將軍!”擎遠瞪大了一雙寒星般的大眼,“告訴你!我擎遠既不貪生也不怕死!我隻不想這一城將士無辜枉死!”


    “他們都是我的同袍手足!有的是窮得沒法了才來參軍!有的是犯了點破事就被發配到這裏戍邊!還有的是為了避難走到這,為了混口吃得才穿上這身臭鎧甲!他們哪個不是窮苦出身,不是家有萬難!”


    “好不容易得了個落腳安生地,憑我隨隨便便一道軍令,就得扛槍負矛地出生入死,留下家裏老婆孩兒生計無著!?你知世間乞兒是怎麽來的!?便都是這樣來的!”


    他一通吼叫,自以為可以震住青袖,可青袖早已心如死灰,才不理會這世間道理,隻冷冷嗤笑,“好啊!既然如此!擎大哥就抱著你的老婆孩兒落腳安生罷!也不必理會長公主死活!不必理會國家存亡!”說完忿忿自去。


    擎遠猶在她身後高喊,“我沒有老婆孩兒啊……我也不是貪生怕死啊……你們女人怎麽都這麽不講道理!”


    青袖倒底不甘心,忽又轉身向回,直衝到擎遠身前,拔劍壓向他胸口,厲聲喝道,“擎遠!我敬你是長公主封的鎮遠將軍!……”


    “虛名而已!”擎遠低頭盯著她手中長劍,鎮定且無謂地揮揮大手。


    “住口!”青袖當真氣結,“你隻說如何才肯發兵帝都!?你敢按兵不動,我今晚就殺了你!”


    “你這丫頭……”他仍舊憨憨笑著,垂首看著眼下這清冷女子,瘦得幾乎掐指可斷!多少年了,自從王都裏初次見她,隻覺每一次再見,她都變得更加寒冷!冷到堪比這北關大雪!女兒家原不該如此啊!


    “擎遠!”青袖又喝一聲,實則是為他突然變得炙烈的目光惶惶不安!


    “袖兒……”擎遠根本無謂胸前利劍相橫,情不自禁地抬手捧住她冰冷麵頰,“你這蠢丫頭!”


    青袖愈發慌了神,平生除卻被那冷麵侍衛蕭雪觸碰過身子——那還是在她昏迷與重傷之時,此外再無男子可以近她身前,更不要說與她衣袖相抵,肌膚相觸!


    “擎……擎大哥……”她慌亂著想要後退,可是心底又莫名地湧起一股躍躍欲試,他熱烈目光如同驕陽炙烤,灼得她滿麵紅霞,心神潰散——他是有所企圖罷?


    擎遠炯炯目色裏,透著無限憐愛,未想此樣冰霜美人,也會如此羞怯嬌媚,她那原本清冷雙眸泛起嬌羞惶惶,她霜色容顏亦是染就朝霞顏色!


    他忽然想起哪裏聽過的一句喝詞——雪腮飛紅雲,香鬢淹玉頸,冰肌融鐵骨,媚眼消魂魄!麵前女子真真是絕色溫柔啊!若能與她擁抱纏綿……


    “袖兒……”擎遠喘息漸重,仍極力自持,可是講出的話——“袖兒若使美人計……”他自己也嚇了一跳,“我擎遠願將將印奉上……鞍前馬後,任憑袖兒差遣!”


    果然!青袖也在心底驚歎——他果然……心存非分之念!


    她仰目怔望,實難言心中是何滋味!他是真心?還是戲弄?此生還敢奢求真心嗎?縱遇真心誠意,此身又何以為報!?縱然是戲弄又有何妨!此身奴籍,遍體傷痕,真真殘命而已,交奉出去,又有甚可惜!


    “青袖愚鈍,”她目色又恢複往日清冷,聲音亦是如常的鎮定,“擎大哥所說美人,若是指青袖而言……”她撤下寶劍,退身半步,收劍歸鞘。


    美人計!?是啊!她怎忘了美人計!想他半生乞丐生涯,又多年獨守邊關,該是怎樣淒苦孤獨,自然渴望女子溫存……可是,自己這副傷痕累累的身子,還能稱得上是美人嗎?


    “擎大哥若是指名要我,便不許反悔!”青袖重又狠力握了握手中寶劍,有時拚殺無用,還須祭上此身清白,“今夜子時,請候於房中。青袖交人,擎大哥交印!我們兩不相欠!”說完轉身,踏雪而去。


    “嘿!丫頭!我是說……”擎遠再攔已是不及,想悔也無處辯說!不由得狠敲額頭,恨自己言辭蠢笨!一腔赤誠,數載相思,可曾傳達其中之萬一入她心竅?她不會以為自己隻是貪戀她的身子罷!擎遠蠢物!


    看著她纖細背影嵌入茫茫雪色,那分孤冷——是真紮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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