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苓兒怎麽哭了?”澹台羽麟不無憐惜地問說,又指元鶴,“是不是你欺負她?!”


    “澹台少主不好玩笑!”元鶴嗔一聲,入內稟報去了。


    羽麟拉住苓兒,不忍見她悲戚,自袖底取出個精致的銀盒,打開盒蓋遞到苓兒麵前,“我今日新得的蜜餞紅棗,你嚐一顆,甜膩膩的!”


    苓兒瞪著淚汪汪一雙眼看了看他,又看他手裏的盒子,伸手拾了一顆棗子放入嘴裏,果然甜膩化舌,瞬間衝去心頭苦澀,不由向著羽麟羞澀地笑了笑。


    羽麟歡喜,將銀盒蓋好蓋子遞給苓兒,“你喜歡吃就送你了!我家鋪子裏多得是這個!”


    苓兒羞怯怯不知該不該收,“其實……宮裏也有許多,璃公主不喜甜食就都賞給了奴婢了……”


    “誰說她不喜甜食!必是宮裏做得不合她口味!你把這個拿給她嚐嚐!她一定愛得緊呢!”說著徑自塞進了苓兒手裏,趁機又悄悄追問,“你方才哭甚麽?是不是阿璃有甚麽事?”


    苓兒握著那精巧的盒子,嘴裏的甜膩瞬間又化成了苦澀,撇了撇嘴忍不住又哭起來,“是殿下……殿下是不是不要璃公主了?!”


    羽麟眼睛頓時就亮了,“真的假的?!你聽誰說的?!他不要我要啊!連你一並要去!你隻放心,我澹台府裏錦衣玉食絕不輸給東宮……”


    “啪!”苓兒又將蜜餞盒子扔了回去,怒目瞪視,“誰稀罕你澹台家的錦衣玉食!璃公主是殿下養大的!隻能吃殿下家的糧!不知羞!”罵完忿忿去了。


    “嘿!你這丫頭……”羽麟追著爭論。


    正遇元鶴出來請他二人,於是一個橫眉,一個瞪眼,進到了淩霄殿。


    殿上正有宮娥掌燈,一盞盞燭火照得大殿通明,淩霄君一身寬袖大袍的閑居常服,正慵懶地斜躺在椅榻裏,烏發傾垂也未束冠,星眸微合似無意於世間,一幅皎皎容顏在煌煌燭輝下愈顯華美。


    就連羽麟這樣一等一的南國美男子見了,也不由得驚歎一聲,“阿恒還果然用得是美人計啊!”他冷嘲熱諷,嘖聲連連,“你這模樣是想迷倒多少女子啊!那齊家莫家竟還想著給你使美人計!隻怕他們的女兒都被你迷得暈頭轉向了罷!”


    玉恒微啟雙眸,覷他一眼,“本君再美,也比不得澹台兄的采蓮舞啊!影動四方,韻流千古!”


    羽麟被他一語擊中,惱得跺腳。


    苓兒在他二人爭鬧時已然跪了下去,向上一禮,隻等主君問話,那神情比之往日黯然許多。


    玉恒看過,不須多問也猜得到其中情形,蹉跎日久,寒冬在即,那女子囚困霜華宮已經一月有餘,而權臣當道,曙光不見,誰也不知前路如何。她大約也是心意漸漸灰冷了罷?


    羽麟歸席入坐,細聽苓兒講說霜華宮內一日所為,一餐一茶漸次少於昨日,彈琴作文也多是灰涼的調子,又提到近來天寒嗜睡,倒是把練劍行操之事也都省了。


    “奴婢也沒辦法!璃公主執拗!憑是說破了嘴她也不聽!睡時遠比醒時多!”苓兒又是委屈又是心焦。


    “多睡一會又有甚關係!天冷本就懶怠動彈!”羽麟又不計前嫌地替苓兒開解,“你隻放心,回去也告知阿璃放心,最遲也就是再耗個三五日光景,我們必接了她出來!”


    苓兒眸色一亮,淚光閃爍,半信半疑,又切切望向座上主君。


    玉恒不答,隻向她另外叮囑,“璃兒喜歡睡就不要去吵她。室內多生炭火,床上多置湯婆,睡前溫水沐足,被子若不夠用,讓元鶴再備些給你。隻是餐飯不能再少,餘者……都隨她脾氣罷!”


    他也心憂心愧,奈何此身也在籠中,思量片時又道,“以後若是無事,二三天來上一回便可……本君近來繁忙……霜華宮裏形勢微妙,你這樣每天行走也多有不便……你回去同璃兒勸告——我等皆須韜光養晦,靜待春風!”


    苓兒不懂了,現在連每天報信請安都省了,殿下是真的要棄擲女主了嗎?嘴巴撇撇,險些又要哭了,“殿下是因為璃公主嫁給了召國的子青,所以就不管不問了嗎?”


    玉恒微有訝異,帶笑問說,“你如何知道?她為何與你講說這事?”那女子是要與他劃界嗎?


    “這事她說了不算!”羽麟也在一旁正言,“阿璃不知道這件事……錯綜複雜……那個……”


    玉恒冷目覷來,羽麟頓時息聲,苓兒左顧右看,也不知自己該站向哪一邊,“其實……其實奴婢是答應了璃公主,要想個辦法替她把信傳遞出去……”


    “甚麽信?”羽麟急巴巴地撲向桌桌,“阿璃又寫信了!有沒有給我的……”


    玉恒被他鬧得頭痛,“你再添亂,以後也不要來我這裏!”又平心靜意地問向苓兒,“不管是甚麽信,先呈上來罷。本君自會派人替她傳遞。”


    苓兒猶豫著,想著女君交待了“信函不可經太子之手”,可是不經太子之手又怎可能傳出宮去呢?何況,是寫給召國子青的信,又怎能欺瞞了太子呢?女君已有二心,主君不能不知!


    玉恒也不催促,隻等苓兒自己想明白了,才從袖底取出兩隻錦盒,遞給元鶴,又由元鶴呈至案前。玉恒瞄了一眼,其中一隻錦盒正是前幾日自己贈她木蘭玉簪用過的那隻,上麵已被另外題了字——召國風篁吾夫親啟。另一隻錦盒上則寫著——越國王君吾兄親啟。


    玉恒忍不住嘴角勾笑,那女子明知此信必會落入自己手裏,竟還要這樣明目張膽地親題“風篁吾夫”字樣,分明是有意挑釁!也不知她把盒中的玉簪又丟去哪裏了?依然不屑一顧嗎?還是她聽聞東宮納了妃嬪心懷怨恨?


    羽麟坐直了身止伸長的脖子頻頻張望,隻依稀見得召國越國字樣,便也猜到了信是寫給誰人,終究與他無由!便又黯然頹坐,不住歎息。心底怨恨玉恒:行得怎樣爛棋!平白推給那女子一個終生都繞不開的少年子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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