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恒又與苓兒叮囑幾句,便令元鶴送她回去。又問怔怔發呆的羽麟,“你若無事也去休息罷。”


    “有事有事!自然有事!”羽麟警醒,“你猜我今天在街上看見了誰?”


    玉恒無意與他猜這迷宗,索性躺回榻裏,淡然道,“你若不說,我就睡了……”


    “真是無趣!”羽麟抱怨一聲,隻好徑直說去,“夜玄已經抵達帝都了!”


    “是嗎?”玉恒重又坐起身,掩不住小小驚詫,“這樣快?他尋到熙兒了?誰人與他同行?”


    “盛奕,幾個家臣,還有一位書生。倒也沒見著女眷。他們一行徑自回了琅國驛館。”羽麟答說,“你該即刻招他入宮問個清楚!如果是尋回了玉熙,那阿璃就可以出霜華宮了!畢竟你當初是以丟失帝姬之罪責她囚困冷宮的!”


    玉恒沉思不響——夜玄果然找到了玉熙?若不是玉熙甘願,憑夜玄那點計謀是不可能這麽快追查到玉熙行蹤的!那麽玉熙是想利用夜玄成就事情?她又想怎樣?


    “另外還有——”羽麟湊到與玉恒同案,附在他麵前小聲說道,“蕪良關擎遠,已經發兵了。很快就會兵臨榮城,據說榮城隻五千駐兵,守將韋毅雖是受莫嵬提拔,可是他知擎遠有精兵三萬,便識時務地收下了擎遠送去的黃金百兩,不欲抵抗,也不會上報朝廷。所以擎遠兵馬可直奔燕丘,燕丘守將是位世家子弟,還是心向天子的,擎遠與他致書說明是興兵勤王,剿殺莫黨,他便承諾準許大軍過境……”


    “羽麟,”玉恒喚住他,“這些——蕭雪都已經奏報過了!羽麟辛苦!”


    “那便像我說的——用不了兩三日光景,東越三軍就會抵臨帝都,看他莫嵬還敢怎樣叫囂!你現在就可以接阿璃出霜華宮了!”羽麟切切說道。


    “東越三軍抵臨帝都……”玉恒複言,無限憂思,“璃兒念我舊恩,一道軍令便是勤王護駕;可若是璃兒恨我,一聲令下也可弑殺天子……”


    羽麟驚駭,狠推了玉恒一把,隻當他昏睡胡說,“你又胡亂托詞!阿璃何故恨你!縱有一點小怨小恨可也不至於要討伐你玉室罷!阿璃從來都是深明大義!不然也不會傾舉國之力助你還朝,還要調集重兵幫你鏟除亂臣!她若有心弑殺天子,棄你不理就是了!”


    玉恒苦笑,其中因由也無意再向羽麟言說。蕭雪近來暗查莫嵬用以要挾天子之秘事,若真查出此事涉及青門,天子有愧於青門……那他也不敢確認事態走向!當年秘事若為那女子所知,隻怕城外的勤王之軍瞬間倒戈,反成了擒王之軍也不定呢!


    所以還是先囚她在霜華宮罷!讓她再過幾天與世隔絕的日子,待諸事平定,再接她出來一起歲月靜好罷!玉恒重又低頭看向案上兩隻錦盒,自是不許宮裏的消息傳出宮外,也絕不許外麵的消息傳到她耳裏,正因為如此才止了苓兒的每日奏報。


    羽麟見他許久不言,心中便有不詳預感,怨聲質問,“你又盤算些甚麽?倒底要不要接阿璃出來!真要把她凍個好歹,你哭都沒處哭去!”


    “再等等……”玉恒眉頭緊蹙,但願諸事可以近日了結,該殺的可以殺盡,該禁的可以禁錮。見羽麟又要爭執,微微笑起另議他題,“也不知她寫給風篁的信……都說些甚麽?”


    羽麟長眉一挑,果然換了心思,詭秘一笑,“不如……打開看看!豈非諸事了然!”


    “說得……極是!”玉恒應一聲,卻未動手。


    羽麟可等不得,徑自撲上去,抓住那錦盒,抬手掀去盒蓋,隻見盒內一束青絲用紅繩係結,纏繞成一對同心,覆在素色絹帛上,那絹帛映透出斑斑墨跡,還透著淡淡果香。


    玉恒向前看了一眼,不禁蹙眉,“這個……可就難辦了。想要看信還得拆去這同心結,你可有把握再恢複原樣?”


    羽麟又開始自以為聰明,“那收信人豈知怎樣才是原樣!就是不放這同心結,他也不知!”


    “可有朝一日他二人若是重逢,璃兒與他細說其中……”玉恒故做憂心。


    “他二人還會重逢嗎?!”羽麟半帶質疑,半是諫言。


    “哈!”玉恒會意,不禁啞然失笑,“羽麟所想,恒不敢為之!”


    “少來!不敢為的事你做得還少嗎!也不差這一樁半件罷!”說時徑自取出那一縷青絲,又解了自己腰間錦囊,就要將蔚璃的青絲收入自己囊中!


    “澹台羽麟!”玉恒也是奇他如此大膽,“偷窺已是失信!你還敢偷盜不成!?放下!”


    羽麟看了看他,雖是不甘,可畏其淫威,也隻能哼了一聲,依依不舍地又將那一縷青絲放回桌案,伸手去取盒中信稿,迫不及待地展入掌心,卻見上麵龍飛鳳舞幾行草書,看著便覺頭痛眼暈,恨道,“隻這一手塗鴉亂畫,風篁見之必定後悔娶了個非賢不良之輩!”甩手丟給玉恒,“這滿紙狂草,你認得幾個?!”


    玉恒忍笑接過,果然是滿紙飛墨,若春草張揚,歎一聲,幽幽念來,“吾夫子青,愚妻頓首……”


    “嘿!”羽麟忍不得又叫,“阿璃當真愚蠢!這帳怎麽能認!甚麽夫啊妻啊她倒叫得親熱……”


    “你能否安靜些?”玉恒冷目飄過,顯然鬱怒遠勝於他!


    羽麟再不敢言,知道再怎樣恨殺也輪不到他舉刀!惟有垂首等玉恒繼續念誦——


    “親親在昔,念念在今,


    一別兩地,衣帶兩寬,


    相思成疾,憂念成傷,


    我有千言,尺素難寄,


    欲托秋鴻,雲鎖長空,


    欲寄紅葉,灘台盡枯,


    惟此片言,難達萬一,


    我自安好,努力餐飯,


    盼君無恙,諸事順遂,


    但得豔陽,白駒馳野,


    念念盼歸,親親在彼……”


    玉恒念過多半篇,停下來擲開絹稿,強扯笑意,“澹台兄……還要聽下去嗎?”


    羽麟早已麵色如霜,惱得咬牙切齒,“還‘親親在昔’!他們果然有了肌膚之親!甚麽叫雲鎖長空?甚麽叫灘台盡枯?她這分明是……分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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