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霄君一番斥責,左言謀反,右言弑君,不隻其心可誅,其行亦可殺,如此這般不隻是驚了蔚璃,更加是惹惱了青袖。


    “玉家小兒可也不必冠冕堂皇!”青袖噌地一聲抽出寶劍,殺意難掩,“我兄長斷然不會謀反!你玉室忌憚青門,爾要誅我青門,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今日我就是明言要殺你玉室,也須與你論甚麽君臣道義!看劍!”說時舉劍來刺。


    蔚璃驚得麵容失色,急呼一聲,“青袖!住手!”,撲身欲攔!可奈何周身乏力,膝蓋骨痛,將離了坐榻就撲倒在冰冷的雪地上。玉恒見此,全然無視青袖殺來之劍,回身急扶蔚璃,將她抱起重又安置回榻上。在他身後,元鶴已然揮劍迎上,隔開了青袖的第一輪刺殺。


    蔚璃緊抓玉恒衣襟,切切求告,“青袖無知!濯兒無知!他們並不知當年事故!求雲疏恕過他們!青袖隻是一時糊塗,她不過是想迎我歸國,無意冒犯殿下!雲疏!求你……”


    “璃兒,我不殺青袖……何以服天下?!你這滿園將士都看著呢,你是要使他們與青袖一同擔罪嗎?”玉恒冷靜答言,解開她各樣牽絆,回身喝向元鶴,“元鶴!退後!拿劍來!”


    元鶴正與青袖纏打,聞言疾退數步,揚手將寶劍拋向玉恒。玉恒接下寶劍,一招飛鶴衝雲刺向青袖。青袖意在誅殺此君,即刻劍鋒向回,迎上玉恒的擊殺。


    怔立一旁的蕭雪與青濯,都茫茫然不知該如何是好。一邊是該效忠的君主,一邊是該惜護的親人,倒底當助力何人?庭前將士更是不知怎樣才好,而今院中最高統帥乃是長公主,她不發號施令,將士們也不知該護持哪邊!


    青袖已然見識過一回玉家太子的劍法,她也曾思量多時試圖參悟其中破解之法,可今日再見,她仍舊為之震驚!這位東宮的劍法修為,可也不似一個皇家太子能達到的精度!


    玉恒所用乃一時青門劍法一時他自家劍法,殺得青袖陣腳淩亂,幾次險些敗陣。


    青濯倒底還是心疼長姐,總是為她手心裏捏了把汗,見她漸次不敵太子劍法之淩厲,終耐不住拔出佩劍,就要衝入戰局。


    蔚璃伏在榻上喘息了好久,才算得了些氣力,見青濯舉劍不由得厲聲嗬斥,“青濯!你敢……”話音未落,人又不管不顧地撲下坐榻,一徑撲倒在雪地裏,恨得捶地疾呼,“蕭雪!你將他二人分開……”一麵說一麵又撐力爬起。


    蕭雪得令將要上前,偏這時,不知牆頭上的弓箭手是有意還是疏忽,一隻冷箭忽然離弦,嗖地一聲射向玉恒。


    元鶴在旁瞭觀戰局,見此情形頓時大驚,疾呼一聲,“越兵射殺太子!東越反了!”他本是緊張過度,又因著懷裏揣著越安君“伐玉室”的書信之故,慌亂一喊,未想更添混亂。


    東越將士都不免嘀咕——竟然說我們反了!那是要真的反了才不冤枉!於是瞬時間又有數隻冷箭直撲玉恒。


    蔚璃嚇得驚叫,撲身攔向玉恒身前。玉恒本就受冷箭襲擾,又見她踉蹌著撲來,那滿身是雪,滿目驚惶,看得他又驚又憐,忙迎上前先將她攙入懷裏,又揮劍撥開險就落在她背上的數隻冷箭。正是如此空檔,青袖忽地一劍橫掃,劃進他側頸。


    玉恒攙抱著搖搖欲墜的蔚璃,躲閃未及,劍光掃進左臂,頓時一道血口猙獰於白衣之上。青袖不舍,仍奮力再攻。玉恒不由怒極,揚手推開蔚璃,喝一聲“青濯,接住!”,轉手


    一道劍光宛若天閃裂空,瞬間刺向青袖當懷。


    青袖愕然,隻那劍氣便也震得她四體發麻,騰身躲閃間又跌落手中長劍,但見寒光刺目,直入胸懷!想來又是穿心劇痛!她何等不甘!不畏死!不畏痛!隻畏天理不公!她眼睜睜看著,看蒼天再棄青門!卻忽見一道身影遁入,攔在當前,擋了劍光,擋住了那穿心劇痛!


    玉恒長劍直貫蕭雪當胸,劍尖透出後背,血流如注!蕭雪傾身倒下,青袖大驚,急撲上前,張雙臂抱住他身子,跌撲在地,放聲大哭,“蕭雪!蕭雪!……”


    玉恒也驚駭非常,拎劍怔怔立於原地,幽幽念道,“蕭雪……你又何苦……”


    正這時又聽青濯大喊,“公主姐姐!公主姐姐!公主姐姐暈倒了!快傳軍醫!……”


    玉恒警醒,急忙上前抱回蔚璃,診脈試息,原是將將恢複的這點氣力已然耗盡,加之驚悲過度、心力不撐便暈了過去。


    另一邊,蕭雪也是奄奄一息,還在切切念著,“臣請……殿下……恕過袖兒……死罪,臣追隨殿下多年……惟此一求……”


    青袖伏在蕭雪身上哭斷肝腸——造化弄人,欺我太甚!此生又有甚可戀!她瞄一眼身旁長劍,若死在當年,倒也免生這許多恨事!何不去見爹娘,何不去見兄長,與他們問問當年,倒底誰人忠良誰人詭詐!想著回手拾起寶劍,正待刎頸自戕,卻被蕭雪一把抓住劍鋒,戚戚喚道,“袖兒……何忍……棄我?”


    玉恒抱了蔚璃起身,回頭再望一眼滿庭鎧甲,又覷過蕭雪青袖,又凝視青濯良久,終歎息一聲緩言念道,“青袖意圖刺殺東宮……雖為私仇,然意在欺君,罪無可恕。著令三日內往廷尉府自首,則死罪可免,若有逃逸或再犯,則以謀反論處,誅殺九族!東越在京將士即日起撤離帝都,駐紮百裏之外,非召不得入城!”說時又格外看一眼青濯,簡言囑告,“東越安,則女君安!東越亂,則女君殤!爾等可知?”


    向外去時,大雪已駐,西方透白,幽暗黃昏裏又得一絲餘暉,或許輪到明日就會是豔陽天罷!伊人還會醒來,舊事已經釋然,舊人也得寬恕,他能為她做得盡都做了,她再醒來,怨恨也該消了罷?可否此去餘生,彼此能專心一意,共築來日繁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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