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璃被推倒在席上忽然也就不響了,她也知道真把他惹惱了,那可真是一發不可收拾!至少如果能夠捱到晚上,那還有二三個時辰可以籌謀用計,若是當下失守,那可就是全軍覆沒!


    玉恒拎著她衣領,本想教訓,可發覺她又異常乖巧,不爭不鬧,隻眨巴著一雙明眸雪璨,安靜地看他,看得他也是又笑又憐,“璃兒最是聰慧……最知進退……切莫惹惱了我……”他喃喃念著,抬手撫過她眉眼安若,可要拿她怎麽辦呢?


    ——欺之不忍,縱之不甘,隻想使她安安靜靜地待在身邊,隻怕她又不忿!


    他情難自禁,柔軟的手指劃過她眉稍,劃過她眼睫,劃過她鼻尖,又劃過她唇角……還真當是巡視自家領地一般!弄得蔚璃且惱且恨,委實忍他不得,揮手撥開,“好癢!殿下有話說話,不要亂摸!”


    啊——這話還真是曖昧無邊啊!蔚璃聽在耳裏就恨不能尋個牆縫鑽進去!


    玉恒也忍不住笑,這不解風情的女子!且留待日後慢慢調教罷!翻身自她身上撤離,又與她並肩躺在一處,牽住她手指,切切央道,“璃兒,留下來陪我!隻須幾年光景……待我整肅了朝堂,安穩了山河……就隨你歸去,任你東西南北……這樣可好?”


    蔚璃隻心裏道了聲“好險”,對他所言且聽且忘,末了隻記了句——“雲疏願意隨我歸去?!那你玉室江山誰人繼承!?齊良媛莫不是已經有了身孕!?你怎知她生兒生女!縱然生得是個世子,你又怎知那一定是賢君人選?陛下是隻你一個兒子可也沒得選了!你若有餘力就該多生養幾個皇家子嗣,讓天下百姓也有得選……”


    “蔚璃!”玉恒被她胡攪蠻纏氣得頭暈,“我若有餘力,使璃兒為我多生養幾個兒女可好?”


    蔚璃又驚又羞,杏眼圓瞪,可還是要強裝鎮定,連連搖頭,“我不行!我是庶民!名不正言不順!何況這帝王子嗣多是子憑母貴,殿下先把我貶到塵埃裏去了,再想著我給你……給你……”後麵的話終於說不下去了。


    玉恒饒有興趣地看著她雪腮飛霞,不由得開懷大笑,“怎不說了?璃兒要給我怎樣……”說時又忍不得擁住她,尋向她耳鬢清香,悄聲語道,“璃兒知之甚廣,可知如何生兒育女?”


    蔚璃驚得又是各樣撲騰,抵住玉恒胸口,切切求道,“雲疏!雲疏!此事容我想想……容我想想……”她急切地繼續思想她的走為上計,對眼前君子委實又愛又恨,愛他美貌如神仙,也恨他詭計似妖魔!


    玉恒笑笑,看透她心思般,“你也不必多想,我實話告訴你——憑你有降魔誅妖的本事也走不出我淩霄宮!璃兒若膽敢棄我出逃……”他又扯上她衣領,半是唬嚇半是嬉鬧,“璃兒也知我手段……我可就不會這麽‘自重’了……後果,璃兒可要自負!”


    蔚璃瞟他一眼——那也要他逮得住她才行!說狠話的人多半是那些心裏惶恐無助的人!


    “我前朝還有許多軍務要議,先去了。”玉恒說著起身理衣容,又叮囑說,“你若覺乏味,就讓百裏帶你去後園轉轉,那裏的綠萼與朱砂又開了幾株,丹霞青雲,很是悅目!”


    蔚璃躺著未動,他終於肯放她出這寢殿了!可她又懶怠動彈了!還真不若就此歇睡來得愜意舒服!“我累了,要睡了,哪裏也不去……”


    玉恒看看她,這話也難辨真假,為安她心,臨要去時又與她言,“我會寫信給你王兄的,問他關於聘禮之事。”


    蔚璃一時未能回神,待醒悟過來不由得坐起驚呼,“我隻隨便一說……”他還真想聘個民女為妃嗎?她可不想做他的六宮粉黛!


    “那就是說——沒有聘禮也能洞房?”玉恒哄笑問說。


    “自然不能!”蔚璃急呼,可也自省此言謬極,又入他網羅!


    “那你何必與我假裝謙辭!”玉恒愈是要取笑了。


    蔚璃恨得拾起身邊滾落的青果,揚手打去。


    玉恒回手接住,站在屏風前便微有得意,“你若想睡,就移到床上去睡,當心受涼。”說完轉身去了。可他也知那話說了多半是白說,她但凡能夠躺身之地都可做為安枕之所!可現下也不能再抱她回床上去了,隻怕自己貪戀此間溫存,又要在此耽擱時光了!


    那些個不早朝的君王,才真正是人生得其歡矣!玉恒手裏把玩著那枚青果,信步往前殿去了。


    蔚璃聽著外麵漸漸沒了動靜,殿前的侍衛們都隨他們的主君去了,婢女們畏懼雪寒天冷也都各覓室內閑差打發時光去了,百裏到禦醫館抓取往後七天的藥草去了,苓兒大約還是畏懼太子而未敢近前侍奉,此間應該是躲在某個角落裏忙些針線上的活計呢。


    真若一走了之,也惟是這個苓兒放心不下!至於困在禦醫館的慕容若伊,想來澹台羽麟念著與慕容家的幾世交情自會看顧!那麽——帶了苓兒一起走?絕非上策!自己能走出多遠還要全憑運氣,再帶上一個膽怯愚笨的,那估計東宮的宮門都出不了!


    罷了!還是自己走了再說罷!以庶民之身困在皇家宮廷,那可真是要任人宰割了!隻他那些個妃嬪就能鬧到她早生華發!


    曾不經意間聽到宮女們悄悄議論,似乎這東宮又新納了許多妃嬪,朝中大臣們都趕著巴結這位玉樹臨風又兼權謀老練的東宮太子,都以為把自己的女兒送進了東宮明朝或許就能母儀天下!所以除了齊良媛之外,又添了甚麽楊良媛,馬良媛,劉承徽等等!


    據說都是名門世族家的嫡小姐,隻一個齊良媛那就是名動帝都的才女加美人,聽聞太子很是喜歡聽她撫琴呢!還有楊良媛的書法,劉承徽的歌舞……蔚璃胡亂想著近日閑聽來的宮闈秘聞,忽然覺得好生無趣!為何要計較他宮中有多少紅粉!幹卿何事!


    她忿忿起身,開始搜羅行裝。女兒妝扮自是出不得宮門,那就問他借件衣裳,扮做男兒行走宮廷!她一麵四處翻找著他舊時衣物,一麵盤算好了出逃路線。可也算不得出逃,遠離是非地罷了!


    銀錢倒也無須多備,主要是在他這房中也未翻到銀錢,倒是他的貼身信物搜羅出好些,這個備在身上可以應不時之須,比如被門崗盤查之類便可以托辭說是太子的密使,奉密旨辦事!隻要出了東宮,更隻奔澹台家的酒樓,問澹台羽麟再借些銀錢,借匹好馬,借把佩劍,再借點衣物……然後再尋機出城,便可縱馬南下,隻往召國都城!


    蔚璃盤算得極好!翻找出來的衣裳也極合身!許是玉恒少年時穿剩下的舊衣,上身可是大小適宜!便也不做他想,腰間係滿東宮太子的玉佩,順手又包了幾塊點心,趁著無人歸來,便悄悄轉出了內室。


    瞭看一眼正殿,也是寂無人影,便大步走了出來。她心裏早已算好,那些個宮女現下完全可以一手擊倒一個,隻那些金甲侍衛須得委屈一下自己,全當自己是東宮男寵罷,憑著腰上幾件太子的環佩看看能否蒙混過關。實在不行,也惟有試練試練自己近來的功力恢複得如何了!


    她胸有成竹地昂首闊步打開了殿門,頓時一陣冷冽的寒風撲麵而來,驚得她身上一個機靈!未想過屋內暖如春,屋外寒風天啊!要不還是等節氣暖暖再走?凍死在路上可就虧大了!


    蔚璃皺著眉頭站在門階前,重又想了想生平過往與當下處境——曾經貴為國之副君,而今被貶作庶民一隻;曾經手握十萬鎧甲,而今孤弱女子一枚;曾經為至親為摯友可以翻雲覆雨,敢拚身家性命,而今孑然歸去也隻求能得溫飽之餐飯,能有遮雨之陋室……


    去了!拋卻東越長公主之尊,我蔚璃在江湖也該有些名號!——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她大步邁下台階,忽然見元鶴領了四名金甲迎頭走來。


    豈非該死!他們可是算好的?——蔚璃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怔怔站在原地,後悔方才耗費時光感慨春秋!


    元鶴近前來,看見蔚璃這一身行裝微有詫異,可也並未多問,隻是躬身行禮,“越……”一個越字出口大約又恍覺她已並非越長公主,忙又改口道了聲“姑娘——”他自己先愣了愣,還是繼續說道,“太子殿下有請。”


    越姑娘?!不名不姓!這算是哪一門的稱呼?——蔚璃也是哭笑不得!還真是一時一景,一刻寒暑啊!“太子已經準我去後園看朱砂梅了……這回又請我做甚麽?”


    元鶴回說,“西琅夜玄公子調二萬鐵騎入帝都,稱言要護送越……越姑娘去召國,殿下推卻不得,惟有請越……姑娘前往說明——越姑娘無意去往召國!勸玄公子領兵自去便是!”


    蔚璃驚愕得不知如何答言,剛剛為著一個要迎她歸國的青袖已然被貶為庶民,而今又來一個要送她往召國的夜玄!?他們是真仗義,還是隻會添亂啊?!誤我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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