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回到寢閣時,蔚璃正安坐案前、支頤凝思,葵兒跪在她身後,用棉巾為她絞擰著濕漉漉的發絲。玉恒見了悄步上前,接過葵兒手裏的棉巾,令其退下,傾身坐向蔚璃一側,親自為她擦拭起了發絲。


    蔚璃終有所覺,回眸間微微一笑,倒也不推不卻,隻安然問他,“宸兒呢?你不會罰他罷?”


    “不罰他便是罰你,你選一個?”玉恒笑答,將她半幹半潮的發絲挽成發髻,又順便拿過她手裏一直在擺弄的玉簪,替她將發髻盤結好。


    他做這一切如行雲流水,既非有意親昵,又不似敷衍應對,與她相親相授便似恩愛多年的夫妻一般,熟悉而自然。


    蔚璃一聲不響地任他做為,心裏思量著白日裏程潛之講過的那些話——無論怎樣事,不能說服的怕是自己罷!真是這樣嗎?可倒底又該說服自己甚麽?留下來助他收服四境兵權?還是去召國安慰子青心傷?


    “聽潛之先生說,雲疏當年曾經篡改史書?宸兒今日當眾背誦的‘伏白帝禪位’一節可當真令人大開眼界呢?”她講來半是玩笑,半是探問,又將洛水畔與眾雅士之集會簡言說與玉恒聽了,一麵讚程門先生之盛名,一麵讚伏白宸之高才。


    曾經也算共他曆盡風雨,因為彼此藏心匿誌,不知蹉跎了多少歲月;而今若當真風雲再起,她誠心企盼,與他可以剖腹見誌、攜手同心,再莫辜負了芳華錦年。


    玉恒聽她講了城外所遇,也隻淡然一笑,“璃兒也算他鄉遇故知了,就不曾問問故人安好?”


    蔚璃知他所指,坦然答說,“子青捎了封書信給我,雲疏可是要我背給你聽!”


    “璃兒這過目不忘的本事,我一直敬服。想來默記子青書信,更是應該隻字不錯!”他不知何處尋來一把折扇,展開了輕輕為她驅趕著頸下被發絲殷過的潮濕。


    蔚璃對他這等既殷勤又猜忌的模樣也是且笑且憐,“雲疏若真想細細體悟子青此回書信之深意,還須得先知道我與他洞房花燭夜,他頌給我的迎親詩文。”


    “不妨一並說來聽聽。”玉恒咬著牙回她,有意扯開了她衣領,一陣陣涼風扇入她懷。


    蔚璃又氣又笑,推開他胡鬧,鄭重了顏色,將風篁兩回所撰詩文都頌給玉恒聽了,其間始終神色肅然,語意端正,全無戲謔亦或炫耀之意,反是有那麽一絲絲難掩的心痛。


    玉恒聽罷,也是許久未言。想到在越都瀾庭時,與這位召國世子的初見謀麵,他豐姿俊朗、一腔赤誠,當真惹人憐愛!他若非生在君王家,又該是怎樣灑脫風流一少年!他追著澹台家的大船直到良津渡口,對她之癡心當真令人動容!若非是他一路護送,憑她一個孤身女子,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活著走到帝都的!


    而如今,使他做了一回棋子之後,誅其祖父,罪其君父,再奪他所愛,困其發妻,當真可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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