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不是不曾疑心!隻是這份疑心被她偷偷藏了起來,從來未敢正視!


    “璃丫頭自欺也罷,欺了我兒也罷……隻是你既有幸歸國,就該安守本份,斷了思念!何至還要鴻雁往來,詩賦寄情,牽絆了我兒為你魂夢難安!”


    這就不講理了!“是雲疏先寫信給我!禮尚往來我又焉能不複?”蔚璃也不知何故要為自己爭辯,可是爭過之後又覺可笑。她若無心,當年萬事可休,何來今日羈絆!


    勳帝也忍不住笑,“丫頭詭辯,從來都是錯在他人!你既言禮尚往來,何以恒兒待你之厚恩竟換不來一絲回報?可以說你能活命都是拜他恩賜,何以令你為他之妃妾你竟又執拗不肯?”


    蔚璃瞪大了眼——雲疏想納她為妾?!幾時的事?!果然是居心不良的詭詐君子……


    “你不知情?”勳旁看著她滿臉訝異與惱恨,也是又笑又歎,“原是這樣……他竟然問都沒問就送你歸國了,大約也是怕折辱了你罷!惜你至此……我兒癡念!”勳帝說時見蔚璃仍舊一臉茫然,便又釋言,“當年他既然為你拚盡所有,朕惟此獨子一人,也是無可奈何,為安其心,為緩父子僵局,便有意使他納你做側妃,可是他卻回複說——問過你意,你寧死也不肯為妾!朕聞之大怒,不得不逐你歸國!”


    原來雲疏送他歸國是因為知道她——“寧死也不肯為妾”!他問也未問,就替她做了決定!


    “你歸國便是歸國,尋個世家貴族嫁了便也歲月靜好。何來又要治軍輔政?那些個事豈是女子所為?你之修習不在詩詞歌賦,倒是學了些兵法軍略,豈非有意陷自己於權謀廝殺中?”


    蔚璃愈發不忿,“這便怪不得我了!我也想小窗鏽紅錦,對鏡懶畫眉!可是雲疏偏要教我學那些兵法策略!還要逼迫我背誦《白虎策》,背不下便要打……”


    “哈哈!”勳旁又忍不住笑開,“說來也是!我這恒兒自幼就好為人師!東宮宮人自侍衛到婢仆多是受他調教!他若不為太子,倒是可以設堂講學了!”


    蔚璃也不禁笑起,原來也不隻是她有此殊榮,宮廷中多有受他教誨之人!


    此樣一番說笑,勳帝冷肅麵容稍見和悅,蔚璃悲憂之情亦得緩解,於是勳帝又命人奉上蒲席,囑蔚璃道,“你若不屑拘禮,倒也可以坐下敘話。”


    蔚璃早已是兩腿麻木,膝蓋痛裂,便也毫不客氣地倒身坐向蒲席,不加掩飾地按揉著膝骨。


    勳帝笑笑,又吩咐內侍官,“選一套未曾用過的瓷盞,為璃丫頭溫杯茶來,莫染了湯藥味!”


    蔚璃仍瞧不出天子倒底要拿她怎樣,若說要治她個死罪殺了,那倒也不必囉嗦這些陳年舊事,隻早早賞她一杯“茶”了結便是。


    勳帝又令內侍扶了他起身,圍著坐榻左右踱步,緩緩又言,“朕聽聞璃丫頭近來‘歸隱’於宮外的一處‘桃源’小築,恒兒又美其名曰稱你為‘琉璃君’,可有其事?”


    蔚璃笑笑,這位天子雖久臥病榻,可卻也是消息靈通啊!那他是否知曉今日召王被殺?!


    “所謂歸隱桃源,實非我意!我意是策馬去了,不添宮廷一絲煩擾!陛下若不容我……”


    “你招惹了恒兒為你魂不守舍、寢食難安,現下倒又想策馬去了?璃丫頭……你是當真詭詐無情,還是從來就不信恒兒之至情?你東越女子都是這般薄情寡義嗎!”勳帝說說又惱了。


    蔚璃愈加困惑,皺緊了眉頭,不知這位帝君倒底是想逐她還是要留她。


    “朕聽聞——你也曾霸居淩霄殿數日之久……就當那時你有傷患在身是為休養,可是歸入那桃源之後,你與恒兒……你這薄情女子,你就不曾問問恒兒背上的鞭痕是何來曆嗎?是他不說還是你又想自欺!朕就知道你東越女子……難剖真心!”勳帝惱得又是一陣急咳。


    蔚璃眨著眼反複思量這話——她並未見過他背上的鞭痕,她與他雖有同榻之誼,可並無越矩之為。於此事上他當真是君子!她未曾應許,他便也不曾越雷池一步,相擁而眠的這些日子他從來都是衣帶齊整,所以那鞭痕……


    勳帝也看出異樣,不覺又添詫疑,“所以……你們還不曾……哈哈哈!我這癡兒!還果然惜你若眼眸……不肯犯你秋毫!你們……你……”說時又不禁捶榻長歎,“當真誤朕天下!”


    蔚璃且羞且疑,看不懂此中要害,“那麽……雲疏的身上的鞭痕……”


    “你去問他!蠢物!一對蠢物!”勳帝氣得回手推開了攙扶左右的小侍從,仍舊頓足長歎。


    正這時,有內侍替蔚璃端來新茶,手捧托盤將一隻狐骨白瓷盞呈至蔚璃近前,蔚璃跪直伸手接了,嗅得一縷茶香。她已是半天未盡水米,早已焦渴饑餓,捧盞至唇邊,將要暢飲,卻忽然一陣疾風入懷,隻聽啪得一聲,茶盞碎在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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