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了醫院,見到老君,他渾身纏滿了紗布,尤如木乃伊一般,如果不是半邊臉和一隻眼睛露在外麵,我真不敢想他還活著。


    我心裏一酸,眼圈紅了:“老君,對不起……如果不是我堅持夜裏去遇仙寺,你就不會這樣了。”


    老君的一隻眼睛眨了一下,用變了腔調的聲音說:“這是我的劫數,與你無關。”


    關於劫數,邵康節有一個故事,有一天,他看到梅樹上兩支麻雀在打鬥,其中一隻受傷掉到了地上,於是起了一卦,算出一個少女在中午時分會在這樹下摔傷,於是吩咐家裏人,如果有人爬到樹上折梅花,一定不要阻止和驚嚇她。邵康節出門回來後,聽說果然有一個少女從梅樹上跌了下來,傷到了大腿。於是責怪家裏人不聽他的吩咐。有人回他說,是一個仆人沒聽到他的囑咐,見少女折梅花就吆喝了一嗓子,結果就應了他的卦。邵康節在心裏歎道,這就是劫數,卦裏出現了的事,是任何力量都改變不了的。


    我說:“劫數有應期,可是你並不知道自己今年有劫啊。”


    老君說:“我知道,前年我在青城山遇到過一個道人,他算過我這三年的運勢,說今年五月裏必有一大災,過得去可再活三年,過不去便煙消雲散,我該謝謝你才是,如果不是和你這個異人在一起,可能就此煙消雲散了。”


    我想起他在心裏反複說過的那句“此生足矣”,原來他的話是對這個劫數的回應,他是報著過不去的想法發的喟歎。


    雖是如此,我也不願做那個冒失的邵家仆人,我不想由我去完成老君的劫數。


    桃兒和杏兒兩個一起走了進來,老君入院後,一直由桃兒和杏兒姐妹倆服侍,桃兒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她一個人呆不住,就過老君病房來陪護他。


    桃兒試了試牛奶的溫度,用小勺把牛奶送到老君嘴裏,我伸出手說:“你的傷還沒完全恢複,我來吧。”


    桃兒躲開我的手柔聲說:“我聽說你在山上昏了過去,好些了吧?”


    “我是太累了,睡了兩天,已經沒事了。”


    桃兒抿嘴笑道:“他們都說你嚇昏過去了呢!”


    我好笑地問:“這話從何說起?”


    “自從你來到峨嵋山,你身邊的人接二連三的出事,人家都說你是災星下凡,要去青城山找個道長來降妖捉怪呢!你不怕嗎?”杏兒在一旁說。


    “哦,是嗎?你看我是不是妖怪?”我漫不經心地說。


    “我又沒有孫大聖的火眼金睛,怎麽看得出來?”杏兒皺著眉頭道。


    杏兒這樣一說,我的心裏也不由動了一下,無邊的苦惱又漫上心頭,也許我真的是一個不合時宜的異類,是一個專給人帶來不祥的災星,是一個讓人不安的妖怪。


    老君說:“杏兒,你別亂講,這些都是巧合。天一,這丫頭有口無心,別往心裏去。”


    我淡淡一笑說:“不會的。”


    我問老君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麽,他緣何受這樣重的傷。桃兒衝我使了個眼色,我跟著她去了她的病房。


    桃兒給我講了那晚發生的事。


    老君和我比試誰先到遇仙寺,他隻顧低頭爬山,沒有留意把我落下了很遠,直到走到那塊巨石下麵時,才意識到已經到了“鬼見愁”,他急忙回去迎我,這時,他隱隱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老君……老君……老君……”連叫了三聲。他以為是我叫他,四下看了看,沒有人,心裏正疑惑呢,看到一個身影飄飄忽忽朝前走,他認為是我,追了過去,邊追邊說:“兄弟,你去那裏?路在這兒——”一句話沒說完,一腳踏空跌到了山路下麵的溝裏,然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等他醒來時,發現身上趴著一個人,正按著他的頭在貪婪地啃食,他說那絕對是一個人,有手有腳,頭發很長,蓋住了整張臉,身上還有濃重的狐臭味。他感覺到眼睛被液體迷住,液體慢慢流進嘴裏,又粘又腥,他明白那是自己的血流了出來,於是奮力和那人搏鬥,正在不支間,聽到嘈雜的人聲,有微弱的光亮晃動,有人大聲叫他,那個要吃掉他的人受到驚嚇,像箭一樣射到了密林深處不見了,他想張嘴說話,可是怎麽也說不出來。


    後來人聲不見了,燈光也不見了,天上下起了雨,他感到自己是要死了,就靜靜地躺著等待死神的召喚,可是躺了一會兒,意識卻漸漸清醒過來,他想既然死不了,就拚一回試試吧,於是掙紮著爬到了山路上,又一步步爬到了遇仙寺。


    老君說他不知道那個要吃掉自己的是什麽人,他能確定的是那絕對是一個人,他說如果是狼的話不會是一隻,狼是成群活動的。


    桃兒講這個故事時一臉的肅殺,講完問我:“你說會不會是鬼啊?”


    我不知道這個世上有沒有鬼存在,老君咬定說是人,那就有他的道理,桃兒她們還要在這山上生活下去,我沒有必要用自己的臆想去嚇她,我說:“也許是傳說中的野人吧。”


    我記起那晚我在巨石上看到的人影,難道說巨石上的那個人和傷害老君的人是同一個人?可他為什麽沒有對我下手呢?


    我和老君兩個人,老君遇到了不測,我卻安然無恙,別說其它人懷疑,就是我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


    我們沿著山路來來回回找了好幾遍,又試著下到林子裏,可是,老君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連個影子都沒看到。


    這時,天上飄起了細雨,所有的人又冷又累,手電筒隻剩下微弱的螢光,老板也絕望了,他看了一下表,已經是淩晨兩點多了,他猶豫了幾分鍾,終於下達了撤回的命令。


    我的嗓子早已喊啞了,我攔住他哀求:“再找找吧,也許下一刻就能找到。”


    有人小聲嘟囔:“恐怕早讓狼吃了……”


    老板暴喝道:“給我閉嘴!”


    我說:“要回去你們回去,我一個人找。”


    “你一個人找?你找死啊!都回去,是福是禍聽天由命吧!”


    老板說完一揮手,幾人拖著我一起往回走。


    回到遇仙寺,鉉真還端坐在旅館裏等我們,他看我們空手而歸,臉上並沒有任何表情,我心裏難過,自責說:“這事都怪我,是我堅持要上來的。”


    鉉真道:“阿彌陀佛,諸法因緣生,我說是因緣,因緣盡故滅。老君因緣未盡,你且不必灰心,他會回來的。”


    我心亂耳鳴沒聽清他念叨什麽,問:“你說什麽?因緣未盡什麽意思?”


    “我剛才起了一課,老君偶遇劫難,但於命無傷,你們雖找他不到,他也自會回來。”


    這句話我是聽明白了,可是聽著外麵越下越大的雨,心裏不由一陣揪緊,我不懷疑鉉真的卦,但是我們這麽多人都找不到他,他又怎能安然無恙地回來呢?


    旅館裏的人累了幾個小時,都去睡了,我也是身心俱疲,可是卻無睡意,鉉真知道我的心事,道:“既然你也睡不下,不如我們隨便聊聊吧。”


    我道聲謝謝,在他對麵坐了,耳朵聽著外麵的雨聲,心裏七上八下的不得安寧。我定了定神,想問一個自己困惑很久的問題,可是一開口,卻問:“老君真的會回來嗎?”


    “卦象如此。”


    “自從我來到峨嵋山,遇到的怪異的事太多了。”我幽幽地說。


    “常人遇到的怪事都是可以解釋通的,異人遇到的怪事都是無法詮釋的,你隻所以不斷遇到怪異的事,正是征兆著你將開啟天機之門,步入化境。”


    “太心累了,還是做一個常人好。”


    “有因有緣集世間,有因有緣世間集;有因有緣滅世間,有因有緣世間滅。人的命數都是因緣所定,豈是你能選擇的?”


    “我真的很苦惱,鉉真師傅可有解脫之法?”我終於把自己心事講了出來。


    外麵的雨停一陣急一陣,我坐立難安,不時向門外看,心裏期盼一回首便看到老君站在門口。


    命數是不可選擇的,老君的劫數卻是我造成的,世人不知劫數已定在所難逃,隻當是我害了老君,即使世人明白了劫數天定不可選擇,我又怎能過得了自己的關口。


    鉉真念了句“阿彌陀佛”道:“當舍於懈怠,遠離諸憒鬧;寂靜常知足,是人當解脫。你的苦惱我也曾有過,幸運的是我入佛門早,得悟看破放下自在之佛法精要,苦惱便是快樂了,你是有佛緣的人,早晚都會皈依,現在苦惱就是你將入佛門的引路人。”


    “我是有佛緣的人?這又從何看出?”


    “你已經離佛法很近了,沒感覺到麽?”


    我隻是離他近了,卻怎麽也感覺不到佛法近在何處,我不信自己有佛緣。


    我正要請教他剛念過的佛經,忽然心裏一陣發悶,似乎聽到有人在弱弱地叫我:“天一,我冷得很……”


    這聲音斷斷續續,遊絲一般,可我卻聽得分明。


    我急忙站起身,一步邁到門外,屋內的燈光映在外麵,被雨水消融殆盡,眼前一片灰濛,什麽也看不清,我閉目片刻,稍一適應,再次睜眼,看到不遠處,一團黑影伏在地上。


    我心裏惴跳不止,怯怯地走上前,果然是一個人躺在那裏,是老君!我大呼:“來人,快來人,老君回來了!”


    鉉真先走了過來,然後旅館老板一幹人也衝了出來,眾人把血肉模糊的老君抬進屋內。燈光下,再看老君的模樣,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隻見老君頭上一個大口子,頭皮外翻,白骨瘮人,左手臂上纏了一件衣服,已被血水浸透,右腿骨折,僅有皮肉連著。


    鉉真替他檢查傷勢的當口,眾人生火燒水,找藥換衣,好一陣忙活,才將老君冰冷的身軀漸漸暖了過來。


    鉉真說:“傷得太重了,處理一下傷口中,得盡快送醫院去。”


    旅館老板口中喃喃地說:“有命就好,有命就好,去雷洞坪,那兒有車,快,拆門板,多拿幾床被子過來。”


    這時,我再也支撐不住了,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接下來的一個月裏,我沒有再上山,我留在了老君身邊照顧他,其實老羅一家就住在老君家裏,桃兒在家靜養,沒什麽事做,也可以照顧老君的,可是我因為內疚,還是承擔起了照顧老君的責任。


    老君的房子很寬敞,是類似北京四合院的建築,主房五間,東西各有廂房三間,但是卻一直隻住了老君一個人,老君以及與他相熟的人從不提及他的身世,我也沒好意思問起。


    一天,我和老羅閑聊,他主動講起了老君的家世,老君姓晁,真名叫晁成君,祖籍是福建,他祖父是一個茶商,這房子就是老君的祖父留下的,他父親那一輩晁家人丁還算興旺,兄弟姐妹五個,家裏的房子住得滿滿的,可是後來兵荒馬亂,死的死逃的逃,最後就剩他父親這一支人了,到了老君這一輩,家道衰落,成了孤門獨戶。老羅還向我透露了一個令我非常震驚的秘密,十年前,老君惟一的兒子就是在“鬼見愁”那個地方墜崖身亡的,去世時才十四歲。老君的老婆因此瘋了,後來在一個大雨之夜不知所蹤。從此,老君就一個人住在這座院子裏。


    人生的宿命有時讓人心悸,可很多人不承認這是宿命,他們當故事講,認為這是數學裏的概率,落在事主身上隻是他們湊巧而已。


    桃兒也給我講了一件非常離奇的事,發生在她上學時那所大學裏。有一年,學校裏組織先進個人去黃山旅遊,汽車是學校的校車,車子行駛到一個叫慶陽的大橋時出了車禍,撞死了一個附近的村民。三年後,學校又組織老師去黃山旅遊,還是在那座叫慶陽的大橋上,汽車再次出了事故,掉到了橋下,當時車上坐了十三個人,隻有一個人因車禍死了,那個死者的名字就叫慶陽,更不可思議的是,那輛汽車是九座,車牌號後三位是912,出事那天是9月12號夜裏12點正。出事後,有人說,如果當時正好坐了12個人的話就不會有人死了,而那個叫慶陽的人,是校長特批的一個名額,也就是說,本來去旅遊的名單裏沒有他。這還不算恐怖,最恐怖的是這個叫慶陽的人就是三年前的那個駕駛員。


    桃兒說這件事在她學校裏,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可是學校以外的人卻從沒有人信是真的,因為那次事故裏有太多的巧合。她以前也認為是一種巧合,通過近來發生的這些事,她對自己以前的判斷開始懷疑了,她開始相信世上是有一種神奇的力量存在的。


    桃兒想聽聽我對這件事的解釋。


    我想了許久也沒給出合理的答案,因為這件事不能用常識去解釋,而隻用簡單的一句“純屬巧合”來解釋又太牽強。世上有很多這樣充滿玄機的事,誰也說不清到底是怎麽回事,是因果報應還是宿命,是偶然還是必然,是科學還是迷信,隻能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可惜的是在這種事情麵前,從來都沒有真正的智者。


    老羅的兒子羅鬆也回家裏養傷,他恢複得很好,沒有成為植物人,但是腿傷沒好利索,下不了床。他對住在老君家裏很不解,一再地問老羅為什麽不回自己家,老羅隻說家裏在修房子,暫時不能住人。


    後來,杏兒向她哥透露了消息,羅鬆不信風水,更不信暗劫這種說法,說我是無稽之談,吵著要回家,老羅當然不許,讓我給羅鬆解釋一下。


    大學裏學得都是被稱為正統的文化,很多明明是經典的知識都被冠以“糟粕”摒棄和過濾掉了,我一個人的力量怎能抵擋得了傳播了幾十年的教科書?我不去自討苦吃,我想有些知識讓別人講不如讓他自己去悟,桃兒以前不也是一個“無神論者”嗎?當一個人經曆得多了之後,一些固執的思想會自然而然的轉變。


    我正思忖著如何與思想激進的羅鬆過招,忽然接到了兩個電話,一個是山東的向義打來的,他激動地告訴我,他母親果然自己回家了。


    這些年,他母親流浪到了黑龍江與俄羅斯交界的地方,先是跟著一些邊民打零工,後來嫁給了一個做生意的漠河人,然後自己也學著做一些邊貿生意,慢慢地竟然也有了不小的積蓄。今年春節過後,她的現任丈夫生病去世了,她也沒什麽子嗣,就決定回山東老家找前夫的兒子向義。向義說他母親不光回到了家鄉,還帶回來一筆可觀的錢財,夠他們娘倆花用一輩子的了。


    我替向義高興,向他表示祝賀。向義問我現在在哪裏,他要來向我當麵道謝。我沒有告訴他,隻說自己居無定所,讓他不要找我。向義說把我借給他的錢匯到了我給他的帳戶上了,多匯了兩萬,讓我務必收下,算是對我的一感謝。帳戶是鄭巨發的,我也沒有辦法再退回去了。


    另一個電話是鄭巨發打來的,他說過幾天要去成都開訂貨會,想順便見我一麵。


    這時老君因為傷得太重,傷口起了反複,需要去成都一家較專業的醫院治療。我想我正好借此機會見一見鄭巨發,另外也可以躲過與羅鬆的口舌之爭。


    桃兒執意陪我們一起去成都,她告訴老羅說要去成都參加一個同學會,路上她對我說了實話,她是怕我一個人照顧不了老君。我很感動,麵對她清澈的眼睛卻一時無言。桃兒見我不語,問:“怎麽,不高興我去?”


    “我有點擔心你爸爸拗不過羅鬆。”


    “你放心,我爸有辦法,”桃兒調皮地一笑說:“我得看住你,你還沒幫我家破了暗劫呢,你要跑了怎麽辦?”


    我被她逗笑了。


    “周老師,你有女朋友了嗎?”


    “算是沒有吧。”我猶豫著說。


    “怎麽叫算是沒有?有還是沒有?”桃兒眨著好看的眼睛追問。


    “曾經有過,但是後來散了。”想起和阿嬌的往事,我幽幽地說。


    “那你談過戀愛囉?講一講,戀愛是什麽滋味?”桃兒說。


    “不會吧,你沒戀愛過嗎?”我不相信地問。


    “有人追我算不算戀愛?還有人對我單相思算不算?”


    這麽幼稚的問題還用問我?我知道桃兒是故意找話題,用手指指車窗外轉移她的思路說:“這兒的山真好,像鋪了一層綠色的地毯,皖南那地方的山也是這樣的,不過那兒的山不長樹隻長草,不像這兒林深樹密,山好水好,在這樣的地方生活,不是神仙似是神仙。”


    “是啊,這兒的確有過一位美麗的神仙呢,想聽嗎?我講給你聽?”桃兒的思路果然被我引開。


    我點頭說:“好,我喜歡聽人家講傳說。”


    “幾百年前,就在這兒,這兒是彝區,火史山下的山寨出了個絕色美女叫甘嫫阿妞。相傳她的美貌世間獨一無二,民歌裏唱‘甘嫫阿妞年長十七歲,美名傳遍彝寨九十九’,有阿諛逢迎的小人為了巴結封疆大臣治達,把甘嫫阿妞的美貌向他吹噓了一通,治達頓時垂涎三尺,讓下屬帶上聘禮要納甘嫫阿妞為妾,阿妞誓死不從。治達惱羞成怒,帶上官兵壓寨逼婚。阿妞翻牆出逃,在深山老林裏跑了三天三夜,又過了七天七夜,最後還是被兵丁抓住,被捆綁著帶到了治達衙內。


    聽說‘美麗的鳥兒’甘嫫阿妞折翅落入治達的魔爪,甘嫫阿妞所在的甘爾普鐵家支內群情激憤,家支使者把這一消息傳給了遠方甘嫫阿妞的心上人安哈木嘎。木嘎聽後,馬上集結起族人弟兄,翻山越嶺、馬不停蹄地前去營救。然而,彝家攻城受阻,木嘎也捐軀而去。


    甘嫫阿妞被鎖在城內牢獄之中,堅貞不屈,以死相抗。她向治達提出要得到五色的錦絲絨線,治達派人滿城搜繳想取悅於她。甘嫫阿妞將絲線搓成九尺九長,趕上弟弟來探監,她剁下一節手指留給了親人。這時甘嫫阿妞眼淚已幹,她用錦絲絨線懸於梁間自縊而亡,用生命捍衛了貞潔與尊嚴。後世彝家兒女為緬懷甘嫫阿妞,編出長詩以歌聲唱出了這個美麗的故事,並且在峨邊大堡、越西、西昌等地方塑立了她的泥像,甘嫫阿妞也成了峨邊彝族的女神。”


    桃兒講故事時的神情很專注,也很神往,她的目光一直看著窗外的群山,好像她故事裏的那個女孩就在窗外一樣。


    我衝口而出:“似乎那個美麗的彝族少女就是你!”


    桃兒搖搖頭說:“那是一座很高的山,沒有人可以超越,甘嫫阿妞的美麗和聖潔是不可複製的,因為再沒有一個可以為愛人犧牲生命的安哈木嘎了。”


    “會有的,也許安哈木嘎正在遠方向你馳來……”


    老君一直在聽我們說話,他示意我靠近他,輕聲對我說:“天一,你願意做那個安哈木嘎嗎?桃兒這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我想給你們做個媒人。”


    我沒料到老君會這樣說,很窘迫地悄悄看了桃兒一眼,她也聽到了老君的話,神情稍稍不自然了一下,又把臉轉向了車窗外麵。


    我對老君搖了搖頭。


    老君拉住我的手,“天一,怎麽桃兒還不夠漂亮嗎?”


    我又搖了搖頭說:“不是,她很美,人也很好,可是我做不了安哈木嘎,老君,你不要說了,什麽事我都能答應你,惟獨這件事不行。”


    老君歎息了一聲,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我聽:“我是去日無多了,自從我兒子和老婆走了後就再也沒做過一件舒心的事,我真想在臨死之前做一件能夠死而無憾的人間好事,可惜做不成啦!”


    老君的聲音淒愴而無奈,聽得我心裏也苦澀起來。


    我安慰他道:“老君,你不是說過了這一劫至少還能活三年嗎?等你的傷好了咱再談這件事好嘛?”


    老君閉上眼睛不再言語。


    桃兒依然看著窗外,對我們的對話無動於衷,好像我們談的事和她無關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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